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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靈犀梳(下)

第39章 靈犀梳(下)

歐蕭還是那個歐蕭,但李欣然已經不再是那個李欣然了。慢慢的歐蕭發現,他能清楚的看到李欣然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而李欣然根本看不到他!原來,在歐蕭的世界裡依然有李欣然,而在李欣然的世界中,早已沒有了歐蕭。

他坐在李欣然的牀頭看着熟睡的她,那麼多年,活生生的李欣然在她身邊的時候,他都沒有如此仔細的看過她,而現下,這一切竟然是這麼的奢侈。

李欣然的眉微微一皺,翻了個身,“欣然,欣然?”歐蕭忍不住叫了她,然而卻沒有一絲反映。

又過了一會兒,李欣然的手摸了摸牀頭櫃上的手機,看了看時間,又放下了。睡意朦朧的起了牀,擡頭看了看窗外的天氣,彷彿越過了歐蕭的存在。

李欣然從牀邊拖出她的大行李箱,在一堆衣物裡翻找,翻出一把三釐米左右的小梳子,繼而露出一抹笑,她拿着梳子梳了梳頭簾,又把它放在了牀頭櫃上。

她穿上外衣,拿了錢包,顯然要外出的樣子。歐蕭也穿戴好,跟着她出了門。

她在南山村轉了轉,歐蕭只是跟着她,順便也看了看南山村的風景。李欣然一路走,一路用手機拍照,歐蕭本以爲她在欣賞南山村獨特的建築,後來才發現,她是在拍出租出售房子的電話號碼和房子的外觀。

此時的歐蕭心裡有些沉甸甸的,早知道事情是這樣的結局,他就不應該把欣然趕出來,現在爲時已晚,他能看到的只有欣然去世之前的影像,卻不能再擁抱她,也不能再與她談天,也許有一天,連如此的看着她都是一種奢望。

歐蕭看李欣然望了望天色,歐蕭猜測,當時可能要下雨了,李欣然匆匆的趕回了忘川客棧,歐蕭也跟了回去。

“剛出去散步了嗎?”佟婉冰看到歐蕭,主動與他說話。他沒有回答,站在廳裡目送着李欣然上了樓。

“啊?啊,是啊。”簡單的一句話,直奔樓上的房間。

打開房門的歐蕭,卻沒有發現李欣然的蹤跡。他打開洗手間的門,也沒有,又往走廊裡張望了許久,依舊沒有她的影子。剛剛明明看她走上來了,怎麼會沒有呢?

等了許久,仍不見她。歐蕭的心情沉重的落到了谷底,難道連這個影像都離他而去了嗎?連這點希望都要拿走嗎?

歐蕭看了看腕上的表,早上十點,會不會李欣然晚上才能出現呢?想到這裡的歐蕭,不再那麼沮喪。只是等待着夜晚的到來,等待着李欣然的再次出現。

然而夜再一次的降臨了,李欣然依舊沒有出現……

歐蕭從希望慢慢變成了失望,又變成了絕望,直至第二天的來臨。

也許欣然再也不會出現了吧!歐蕭撫摸着第一夜欣然睡過的地方,默默地,感受她的存在。

歐蕭再一次的從口袋裡拿出那把三釐米長了小梳子,摩挲着那個“然”字。當他再一次看到那根火柴燙的小坑的時候,有種淡淡的香氣進入他的鼻息。淡的不仔細聞根本就聞不出來的地步,而歐蕭把鼻子貼在了梳子上,而且聞到了。

一把看似塑料的小梳子怎麼會有如此奇異的味道?塑料不應該是這個味兒,還是這梳子有些什麼故事?他上網翻閱了許多資料,才大概得出結論,這把類似塑料的質地的梳子,並不是一把普通的梳子,而是牛角梳,而這又不是普通牛角,而是點燃後會看到鬼的犀牛角,此物何其珍貴!

怪不得,能看到欣然的影像,原來是她的魂魄,而看到的原因就是歐蕭扔的火柴點燃了小梳子?!

那如果再點燃,是不是還會看到欣然?一根細小的火柴,再一次的被點燃了,隨着那火光的消失,李欣然果然又出現了……

“欣然……”歐蕭的眼看到坐在牀邊的李欣然時,淚眼婆娑。

李欣然坐在牀邊翻着自己的皮箱,裡面的衣物被翻得亂七八糟,而其中的幾張照片是欣然和歐蕭的合影。看到照片的李欣然,牽強的笑了笑,又放回了箱子裡,順手找了件外套穿上,當時的天氣應該很冷吧!

本以爲李欣然能出門,卻不曾想不知從什麼地方拿出一張紙,沙沙的寫起字來,寫的什麼?歐蕭看不真切。只見她把寫完的信,折了折,想了想,用兩面膠貼在牀頭櫃的背面,嘴角扯出一個生澀的笑容。轉身,拎着皮箱出了房門。

這一次歐蕭沒有跟上她,而是在牀頭櫃的背面摸索着,他只是一怔,緩緩的從牀頭櫃的背面真的拿出一張紙。

歐蕭,也許你會看到這封信,當然你也有可能看不到,如果你真的看到了,此時的我已經離你遠去。我們相處了四年,這四年裡,你帶給我多少驚喜與傷心,我都歷歷在目,不知從何時開始我們之間充滿了猜疑與指責,不滿與抱怨,我已經無法再忍受下去。回想從前,我竟想不起來我們相愛的理由。從今天起,我不能再與你同行,因爲我們之間的距離已經越來越遠。

我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再也不會回到這座令我疲憊不堪的城市了,再見,勿念!

署名竟是李欣然發生車禍的那一天。

歐蕭此時纔想起,多年前追求欣然的一幕,欣然爲了他放棄了大好的前途,他答應欣然要一輩子愛護她,呵護她,不讓她受一點累。可如今,生活的坎坷早已磨滅了當初的激情,生活和工作中的不順,讓他一而再再而三對欣然發脾氣,甚至是大打出手,這些,欣然全都默默的忍受了。也許終於有一天,連她也難以再忍受這種生活,難以再忍受這樣的他,才爆發了這樣的事情。也許這件事並不能怨王瑞琪,因爲就算沒有王瑞琪的事兒,也會有別的事兒導致他們的爭吵,但是,起碼,欣然會離開,不會死。

長出一口氣的歐蕭頓時沉默了,當他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時,可惜爲時已晚。

看着欣然那唯一的遺物,或許他只是想讓欣然在陪他待一會兒。於是,他又一次的點燃了……

令他震驚的是,又是第一晚看到她的那一幕,李欣然睡意正濃的從衛生間出來,躺在了他的身邊。一切又重新開始了,他甚至能想到下一步李欣然的動作是什麼。果真,又是上一次動作的重複。與他所想,沒有一絲半毫的差錯。

很快的,又到了李欣然離開的日子,歐蕭沒用任何思考,再一次的點燃了。一切又重新開始了……

而此時他手中的犀角梳只剩下一點點了。

當李欣然再一次離開的時候,歐蕭開始考慮,要不要再點燃?如果點了,恐怕只是最後一次了,爲了能讓欣然多陪伴他,不惜在網上高價收購生犀。他不敢想象,萬一所有積蓄用盡怎麼辦,欣然是不是還會離開他?

終於,他下樓吃飯了。對於這個說好只是住三天,卻賴着好幾天不走,既不下樓吃飯也不付房租費的住客,佟婉冰也猜到幾分是和老闆娘給他的那個小梳子有關。

“先生,開飯了。”佟婉冰沒有多言。

此時的歐蕭已然頹廢至極,蓬頭垢面,滿臉胡茬,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什麼都聽不進。

佟婉冰盛了碗飯放在他面前,他連看也不看,只是直愣愣的看着前方。

孟真看到這樣的他,把飯碗duang的一下撂在他的面前,“吃飯的時候就好好吃飯,吃完再想別的,愛情這東西是挺煩人的!”歐蕭慢慢的擡眼看她,孟真只是死板着一張臉。

“你若真愛她,就應該放她走,做人的時候你苦苦糾纏,她只能逃跑。做鬼了,你還苦苦糾纏,就耽誤了她的投胎!吃吧,吃飽了再想想你該怎麼選擇剩下的路!”一句話,讓歐蕭竟如夢初醒,原來,她需要的不再是他的愛與不捨,而是放手。

回到房的歐蕭,看着滿屋子的生犀,哭的撕心裂肺,當他看到剩下的那一小段梳子,陷入了沉思。

終於,他把高價換來的生犀不論真的假的,統統扔掉了。而手中那半截梳子,讓他最後一次的點燃了……

一切又重新開始了,只不過這是最後一次……

當李欣然最後一次離開,歐蕭一夜未眠,他從不曾想過,李欣然會真的離開,也不曾想過,她這一離開將會是永遠……

當歐蕭再次醒來的時候,李欣然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他收拾好了自己的一切,到樓下退了房。

歐蕭此次來南山村的目的是爲了在李欣然車禍的地方,好好的悼念她,好好的緬懷她,沒成想會有這麼一番故事。他感激孟真在一年以後,還能讓他送李欣然一程,還能在她死去之後,再見到她,讓他看到當時的她有多麼的無辜,有多麼的毅然決然的想要離開他,同時,也讓他反思了過往的一切。還有,讓他接受那已成定局的事實。

當一切已成往事,隨風而逝的還有那個李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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