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偉青知道她這一問中多少帶着一點醋意,笑道:“我和那位郭姑娘只不過是同行而已,她爺爺救過我家鄉衆人,現下他下落不明,所以我和她便一同下江南找他。”
“真的只是這樣嗎?我從那位郭姑娘的眼中讀出,她對你的情意可沒有那麼簡單。我在她幫我看病之時勸過她多次,讓她先行逃走,可是她就是不肯。”滕百靈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說這些話,只是用一種期待的目光望着楊偉青,希望他能給出一個滿意的答覆。
楊偉青也是愣住了,他從相識郭彩鏡那時起,總覺得她雖然貌美傾城,卻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冷傲,讓人無法親近,可是她對自己的百般關心卻是有目共睹。起初楊偉青還以爲她只是念着自己救過她一命,誠心報恩,直到聽滕百靈這麼一說,當真感到一些異樣,好似乎她真的對自己有着情意,當下口中說道:“不管她對我如何,我只喜歡你一個。”
滕百靈甚是欣然地微笑起來,輕靠在楊偉青肩膀之上,說道:“看來我等你這麼久,沒有等錯。”
楊偉青摟着她的香肩,暗地裡卻在捫心自問:“我真的不喜歡郭姑娘嗎?我和她也經歷了那麼坎坷爲難,而且那次從陸府逃出時我還對她以命相救。郭姑娘冷豔傾城,對我也很好,但是我對她更多卻是尊重。”
情愛這種事情本來就說不清楚,也許是楊偉青先與滕百靈相識,心中已經容不下其他,也或許是郭彩鏡久避世俗,遠遠不如滕百靈平易近人,以至於私下的情感不多吐露。不管怎麼樣,楊偉青都不願意去多想,他現在只是抱着懷中佳人,默默地感受着她身上的馨香。
滕百靈在他懷中回想着大漠之時的經歷,又想起了眼下的處境,擔憂地說道:“我伯伯似乎不肯放過你,你和那位郭姑娘到底是什麼事情招惹了他,何爲他就是要對你們惡意相向?”
楊偉青道:“事情的經過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總之我知道他與五聖教勾結的一些秘密,而且郭姑娘的爺爺就是被他們抓起來。”
“他們爲什麼要抓郭姑娘的爺爺?”
“不知道,我只是聽一位姓黃的豪俠轉告,據說他與朝廷中的紛爭奪勢有着牽連。”楊偉青沉重地說道,又想起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蘇萬命在近十年之內都是深居簡出,與世無爭,怎麼會與朝廷糾紛有着關係,就算他和關係朝中黨派之爭,爲什麼五聖教這個民間教派和狄辛這個地方豪商會去參與此事。
滕百靈看到他神色沉靜,猜到了他在想什麼,說道:“有些事我憋在心中很久,不敢和旁人說,現在你在這裡,我便告訴你。”
“什麼事?”楊偉青迫不及待的問道。
“就是我伯伯,其實他雖然只是個地方豪商,卻涉足黑白兩道,這半年多來,他很少在家中,我開始還以爲是他行商跑路、過於忙碌的原因,直到一次我偶然看見他居然和幾位官府中人喝茶談話,我對於朝廷官品不甚了了,也能從那幾個官府中人的服飾和他們一口的北方口音判斷出:他們絕對不是本地官吏,而是京城要員。”
官商勾結其實也不算件什麼稀奇事,因爲如今國庫空虛,不少官吏雖然握權在手,財力卻甚是缺乏,如果和地方豪商聯手,就能夠相互助拳,利益雙收。但聽滕百靈說狄辛居然和朝廷要員有着重要來往,心中也吃驚他居然有着這麼大實力,便問:“你剛纔說他涉足黑白兩道,那這黑道又是指?”
滕百靈緩緩地說道:“就是五聖教了,對於這個教派我倒是比較熟悉
,在我爹帶我去西域之前,五聖教就已經在江南一帶出沒了,但是根據民間流傳所說,這個教派是從北方轉來的,曾經勢力十分龐大,與朝廷對峙了數年才被鎮壓下來,從而轉入暗處。”
“你大伯他和五聖教有着什麼聯繫?”楊偉青其實已經知道了一二,但還是忍不住想問。
“我不太清楚,畢竟他對我也是守口如瓶,我只知道他在興州開的那兩家藥房每年都要和五聖教分成。”滕百靈悠悠嘆了口氣,又道:“我伯伯雖然做事神神秘秘,私底下卻是個好人,他所賺錢財每年都要抽一部分出來救助貧苦百姓,興州百姓之所以稱他爲“狄大官人”,並不是迫於他的權威,而是真心愛戴他。”
聽了她所說,楊偉青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事:他和郭彩鏡剛到肺州之時,發現城裡有很多戶人都中了五聖教的劇毒,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豪門望族,沒有一個窮苦百姓,可見五聖教下毒還真是有的放矢,並非濫殺無辜,而狄辛與他們相通勾結,確實也不是惡人,要不是自己和郭彩鏡誤打誤撞,救活了肺州那些中毒的人,又闖入鬼市偷聽到他們的秘密,也不會招惹到他們。
現在楊偉青心底只有一個疑惑:五聖教既然與官府分庭抗禮,又怎麼會和狄辛這個與官府互通來往的豪商聯手呢?
滕百靈此時的臉上乃是喜憂參半,正色說道:“我伯伯待我雖好,但是我確實受不了塵寰中這些利益紛爭,當初我在回民部族時,那裡雖然也有着不少糾葛,但是絕對不像這裡那麼多陰謀詭計。偉青哥,我們一起逃出去,我倒是想繼續回到大漠,我們找個沒有紛爭的地方,安安心心地過一輩子好嗎?”
楊偉青聽了心頭一熱,知道她在西域呆得久了,確實受不了中土的世俗塵囂。也很欣喜她居然這麼直白的吐露真情,忍不住在她秀臉上輕輕一吻,說道:“好,不過在這之前,我還要做一件事。”
“什麼事。”滕百靈臉上露出一些不安。
“那就是找出郭姑娘他爺爺的下落,他們兩個人幫我多次,如果我不報答他們的話,我心裡會過意不去。”楊偉青說道這裡,突然想起來郭彩鏡還在狄辛手上,猛得站起,說道:“如果讓你大伯發現我們不見了,一定會遷怒於郭姑娘,我們現在必須回去。”
滕百靈微感失望,也只能從了他,和楊偉青一起順着密道返回,一直走到了出口處。
然而就在兩人準備打開機關準備出去時,卻聽見了地面上方有着雜亂的腳步聲傳來。由於兩人此時在地底下,聲音聽得特別清楚,這些腳步聲有的輕有的重,顯然不是一個人所發,初步判斷至少有五六個人。
“他們也想進入密道。”滕百靈大驚道。連忙帶着楊偉青返回密道深處,只聽“吱呀”一聲,一道光線從入口處射來,顯然密道口已經被打開了。緊接着是一個老者的聲音說道:“把人關到狄大官人這裡,可比我們那安全多了。”
這個聲音滕百靈不知道是誰所發,楊偉青卻很是熟悉,說話之人正是五聖教長老金石海,心中又驚又慌:“他怎麼會來這裡。”
楊偉青滕百靈藏身在一個隱蔽處,由於密道中光線黑暗,兩人躲藏起來倒是不容易被發現,而來的那行人卻打着火把。楊偉青這下瞧清楚了,這一共是八個人,走在前面帶路是狄辛,緊跟其後的是三個老者,其中除了剛纔說話的金石海外,另外兩名也是衣着體面,脖子上戴着的一串飾品,顯然在教中身份極高,楊偉青心底琢磨:難道五聖教的三大長老都來了?
這四人之後則是兩名狄院的家丁,他們每人都押着一人,其中女的正是郭彩鏡,而另外那男的濃眉大眼,居然是黃順坤。
八個人根本想不到楊偉青和滕百靈也在此處,很是放心地談着話,只聽其中一個紅鼻子的老者憤憤說道:“真想不到我五聖教的壇主之中也有細作,只可惜孟壇主和龍壇主以身殉職了。”
“還多虧譚長老明察秋毫,發現了這姓黃的一點馬腳,否則真被他繼續矇騙下去了。說起來這廝也正是城府不淺,冒充龍壇主這麼多年,居然沒有讓老夫起疑。”另外一個高瘦的老者接過話道。
“要說明察秋毫,老朽哪能比得上木長老啊,你連地下化屍水的痕跡都注意得到,真是讓老朽佩服得緊啊。”譚長老很是謙虛地說着,轉身過去,逼問黃順坤:“你是駱痕的弟子嗎?潛入我五聖教,到底爲的什麼?”
黃順坤一言不發,此時他臉上多了道道血痕,想必是受過不少拷打。
金石海對他冷笑了一聲,說道:“不說也關係,待會帶你去見了那駱痕老兒,看你還硬得到幾時。”
楊偉青躲藏在暗處把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雖然還是搞不清楚這些人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心中卻覺得奇怪:“剛纔他口中提到駱痕,那不是和程掌門一起的那位前輩嗎?難道他也在這裡,可是這密道再往裡走一點就是盡頭,我和百靈剛纔一個人都沒看見。”
這樣的疑問過不了多久就有了答案,只見狄辛走到一面石牆前,伸手在牆面上一拍。古怪的事立刻就發生了,他所按之處的那塊石壁居然凹陷了下去,就如同磚牆上的一塊鬆落的磚頭一樣。緊接着一陣石門移動的聲音,狄辛身前又多了一道暗門。
“沒想到密道之中還有密道,到底這裡藏着什麼,居然要設置如此多屏障。”滕百靈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心中感到難言的恐懼。
狄辛一行人很淡然地走進暗門,顯然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來了,可能以爲此處安全,進入之後居然沒有把暗門關上。楊偉青滕百靈對視了一眼,悄悄地跟在其後,潛入了進去。
這暗門一入,空間頓時變得寬敞了,這完全就是一個人工鑿出來的巨大的石室,中央有一口水潭,水光印照在石壁上不停晃動,靈動之極。而石室的兩側則是一個一個牢房,隱藏在黑暗之中,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狄辛一夥帶着郭彩鏡和黃順坤一直往深處走,楊偉青滕百靈不敢跟得太緊,一直等着他們走出很遠了才繼續前行。滕百靈看着周圍的一切,心中跳得厲害,這明顯是一個地牢,而自己在狄家大院中呆了這麼久,居然不知道家中的地下有着這麼一個地方。
兩側的牢房大部分都沒有關人,一直走過了幾處,楊偉青才發現有一間牢房中靜靜地坐着一個人,他起初覺得眼熟,走進一看,大吃一驚。
這牢房裡的不是別人,正是凌紹。
楊偉青不敢叫大聲了,怕被前方的狄辛一夥人聽見動靜,但心中的驚訝還是無法平靜,湊到牢房的欄杆旁,低聲問道:“凌大哥,你怎麼在這裡?”
凌紹看見他也驚訝萬分,此時他除了額角上有一點點傷痕之外,倒也沒有什麼憔悴之狀,一把握住楊偉青的手,反而問道:“楊兄弟,你怎麼來的?”
這麼多事情楊偉青哪裡說得清楚,再往旁邊一看,又嚇了一跳,原來這一處的牢房中都關着人,他們正是程天峰、程綉、裴青巖等一干遠劍門師兄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