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彩鏡猶豫了片刻,將手緩緩伸入口袋之中,觸碰到解藥的瓶子時又停了下來,顧慮和惆悵佈滿了她的面容,她掃視了一下狄院的家丁,他們全都注視着她手中的動作,似乎她手裡所捏的是三條人命。
眼下的局勢十分明瞭,如果郭彩鏡當場將解藥給了滕百靈,那麼她和楊偉青兩人都難免會再次落入狄辛手中,如果不把解藥交給滕百靈,則很可能讓滕百靈中毒死去。楊偉青心中想得很清楚,自己的性命到沒什麼,可是將郭彩鏡也連累其中,覺得很是過意不去,痛苦地決定之後,還是重複了一遍剛纔的話:“郭姑娘,對不起。”
郭彩鏡苦笑了一聲,悵惋地說道:“從陸府逃出之時,你不顧自己的安慰救我一命,我又怎麼能不依從你?”說罷就將解藥拿了出來,拋給了楊偉青。她嘴中雖然這麼說,心裡卻萬般的心酸,之前楊偉青是用自己的命救了她,而這時他卻用兩個人的命去救滕百靈。
“謝謝你。”楊偉青語氣中帶着歉意,更多的是欣喜,把解藥給滕百靈服下,凝視她臉色的變化。
狄辛在一旁也頗爲緊張,他不知道侄女與這個兩個人之間有着什麼關係,但看侄女玉容慘淡的樣子,心底狂怒不跌,就算侄女服過解藥之後安然無恙,他也絕對不會放過楊偉青和郭彩鏡,當下將雙手反在背後,示意院中幾個武藝高超的武師:一旦滕百靈身上之毒解開,立馬將兩人拿下。
過了不久時間,滕百靈慘白的臉上終於舒展開來,胸口之痛也有所緩解,吃力得問道:“偉青哥,真的是你。”
楊偉青從沒聽她這樣叫過他,在回疆大漠時,她也不過稱呼他“偉青”,沒想到隨着歲月流逝,這份情意又加重了幾分,心裡一陣喜慰,說道:“百靈,我讓你等苦了。”
他剛剛說完這句話,後背就被一人死死地扣住了,抱着滕百靈的雙臂頓時沒了力氣,整個人向後倒去。原來狄辛早就下令院中幾名高手見機行事,此時滕百靈脫離危險,趕緊搶得先機,出手就把楊偉青制住。
郭彩鏡大驚,想要前去相救,也被身旁的兩名武師押住雙臂。狄院中的家丁人數雖然不多,卻各個武藝不凡,加之先下手爲強,楊偉青郭彩鏡兩人根本來不及半點反抗,就已經成爲了俎上之肉。
“殺了他們。”狄辛下令的語氣就如同深夜的寒風一樣冰冷,押着楊郭二人的幾名武師早就等不及了,從腰間抽出長刀,準備把這兩塊俎上之肉一併料理了。
滕百靈此時身上仍然疼痛未盡,卻強忍着站起來,攔住兩名武師手中的長刀,說道:“住手!”
狄辛不知道她爲什麼要出面阻攔,疑惑地道:“靈兒,你幹什麼,他們剛纔可是要加害於你。”
“伯伯,你不能傷他們,否則我會恨死你的。”滕百靈氣息虛弱,話語中卻帶着一種堅毅,讓狄辛不由得感到一陣愕然,呆了半晌才問道:“這是何爲?”
“因爲他就是我一直等着的人。”滕百靈眸目微垂,儘管在冷清的月色下,也不難看出她臉頰處微微泛紅。
此話一出,周圍不少人都茫然對視,他們早就聽說小姐因爲避不開相思之苦而憂鬱終日,哪知這個少年居然就是她
長久思念之人,只覺得事情也太過湊巧。狄辛更加是面容沉滯,緩緩道:“怎麼會是他?”
“伯伯,你不是說過嗎?只要靈兒的病被治好,你就放了他們,我現在已經沒有心中之惻,你也該兌現諾言了。”滕百靈繼續說道。
狄辛頓時陷入糾結,他從五聖教將楊偉青郭彩鏡救回家中,就是想讓郭彩鏡幫侄女治病,不管是否能夠治癒,都不會放過兩人,畢竟他們知道自己和五聖教暗地勾結的秘密,哪知道陰差陽錯,這個不知來頭的少年偏偏就是侄女意中情郎,只好沉聲道:“我答應不殺他們,但是也沒說要放過他們。”當下命道:“把這兩個人分別關起來,嚴加看守,沒有我的吩咐,不準任何人見他們。”
滕百靈百般阻攔也沒有用,幾名武師將楊偉青郭彩鏡分別押了下去,關入了兩個房間之中,這兩房間比之前的要舒適多了,但仍然還是軟禁,郭彩鏡心中無奈,心想這樣下去還如何去尋爺爺的下落?
狄辛更加是左右爲難了,手中的兩個人殺也殺不得,放也放不得,長嘆了口氣,獨自回房歇息。
這天夜裡,滕百靈根本沒有入睡,她來到關楊偉青房間外,正準備進去,卻被守在房門口的家丁擋住了,那家丁很是恭敬地道:“這裡面是老爺讓我看管的人,誰也不能進去。”
“我也不行嗎?”
“是的,老爺吩咐過了,尤其是小姐。”那家丁呆板的表情讓人不禁感到一絲暗怒。
滕百靈當下沒跟他爭,眼珠骨碌一轉,指着那家丁身後說道:“是老爺叫我來的,不信你去問問。”趁着他轉頭的一會功夫,一掌劈在他後頸處,本來這一處很容易將人打暈,哪知那人內力甚好,吃了這一下安然無恙,本能地伸手一抓,扣住滕百靈手腕,滕百靈順勢發出一聲痛呼。
跟小姐動手還了得,那家丁嚇得臉色蒼白,急忙放開了滕百靈,一個勁地低頭說道:“小的不是有意的,請小姐恕罪!”
滕百靈剛纔那下就是假裝,見這家丁果然着了道,當下一拳擊在他眉心之間,這一下使得十分巧,手指微屈,力道全部集中在一點上,饒是對方是個身懷武藝的七尺大漢,也足矣將他打暈。那家丁低頭之時完全沒有防備,等於是把額頭要害賣了出來,中了這一下之後當場暈了過去。
滕百靈一擊得手,心中大喜,快步進入房間。楊偉青此時正在屋內愁眉不展,突然看到她進來,頓時喜笑顏開,喊道了一聲。
“我現在救你出去。”滕百靈解開他身上的繩子,眼下情況容不得他們多說什麼甜言蜜語,趕忙離開房間,穿過庭院石徑,朝邊庭趕去。
他們所去之處正是滕百靈之前所說的暗道。滕百靈帶着楊偉青避開了一路上的守夜人,來到一個靈堂中。楊偉青看到靈堂正前方擺着很多靈牌,心想這肯定狄家大院隱私重地,外人進入乃是不敬行爲,便問:“這裡有什麼暗道嗎?”
“我也是一次無意中看到我伯伯打開入口,才知道這裡藏着密道。”滕百靈點頭道,說罷潛了進去,四顧確定周圍沒人之後,用手在牌位一旁的一支蠟燭上一搬,那根蠟燭居然彎曲了下來,緊接着一聲輕響,似乎是木板磨擦的聲音
。這時候楊偉青才發現靈臺後側多一個不起眼處多了條密道入口。
“跟我來,我估計這條路是通向院子外面的。”滕百靈臉色十分緊張,帶着楊偉青鑽入了密道之中。
這條密道的入口並不是很長,下去的木質樓梯僅僅有二十幾階,跟一般的地窖入口沒什麼區別。但狄辛從來沒有跟其他人說起過,要不是滕百靈一次偶然的發現,還不知道自家院子中居然有這麼一個密道,可見這條密道中一定是藏着什麼秘密了。
然而向前行了百餘步,兩人前方卻被一塊巨大的石板擋住了去路,這石板就想是一堵牆一樣把路的兩頭隔開,根本沒有留下一絲縫隙。
眼看着無法繼續前行,滕百靈不禁有些喪氣,說道:“這密道我也是第一進來,上一回我看到我伯伯從入口進入之時沒敢跟入,想不到這裡又有一道阻礙擋住去路。
兩人深知這樣一條密道不可能就這麼短短到頭,肯定還有其他開口,但是沿着側壁摸索了半天還是沒能找到什麼機關按鈕。滕百靈悠悠嘆了口氣,說道:“看來得另想辦法出去了。”
楊偉青卻不感到沮喪,此時密道中安靜無聲,他靜靜地看着滕百靈,覺得她雖然比半年前養得更白淨了些,但眉梢眼目之間卻藏着憔悴,可見這些日子她的苦思有何等難耐,柔聲說道:“百靈,我這麼久纔來找你,你不怪我嗎?”
這突然的話題一轉讓滕百靈臉上羞紅,她本來還真懷着一些責備,不知道爲什麼,看到楊偉青出現時卻消失得無影無蹤了,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不怪你。”
楊偉青心中一熱,忍不住把她抱入懷中,曾經大漠回疆的邂逅還只能是情竇初開,懵懂的情意總是衝不破羞澀的阻擾。而這半年來的思念苦等更讓兩人心繫一起,心意盡吐。
兩人不想去顧慮密道外會發生什麼,只是暢然得說着心裡的話。楊偉青跟滕百靈說了兩人分開後的所有事,包括母親的死、與遠劍門衆人結交、揭露陸刻鬆的罪行等,其中的每一件事情都讓他脫不開身,以至於這麼長時間都沒有找她。
而滕百靈則告訴他,從長江坐船而下之後,她先到的太澤縣打聽大伯的下落,才知道他在幾年前就已經棄掉了原本的鏢局生意,轉而行商坐賈,也許是爲了躲避走鏢時招惹的仇家,他改姓爲“狄”,並搬到了興州安生立命。
“真是天賜的緣分。”楊偉青半開玩笑地道:“要不是我和郭姑娘招惹到你大伯,怎麼會在這裡碰到你?”
“我看你這麼久了都不來,還以爲你當真是找不到我了,沒想到你居然被我大伯抓了來,而且我還把你鎖到木箱子裡。”滕百靈說道這裡,忍不住“撲哧”一笑。她之前總是帶着一絲愁容,這一笑之下,立馬恢復幾分原先的情態。
楊偉青看了心底也歡喜,卻不解地問:“那時你還不知道你大伯抓的人是我,爲什麼要救我。”
“我當時以爲你和那位郭姑娘是兩情相願的伴侶,不想讓你們和我一樣受那相愛不能相見之苦,所以纔想救你們出去。”滕百靈有些惆悵地說道,突然目光靈動望着楊偉青,不安地問:“你和那位郭姑娘是如何認識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