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尋找客棧比楊偉青剛回常曲縣時要容易多了,兩人在陸府較遠的地方找了家客棧,那掌櫃的見他們孤男寡女,以爲他們只要一間房,卻沒想楊偉青定了兩間,心中高興之餘,也暗暗笑他傻。
夜晚楊偉青將郭彩鏡約了出來,告訴她做丫鬟應當的舉止禮儀,發現她全然就像一張白紙,就連簡單的屈身也不會,大感苦惱。
“只需先矇混進去便行了,又不是真的給人當丫鬟,學這麼細做什麼?”郭彩鏡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楊偉青心想也是,大不了被人轟出來,首先進去是真格的,以她這等容貌,就算什麼事都不會做,也能夠先被看中。
於是楊偉青只教了她簡單的談吐禮儀,比如有人施助於她時要說“多謝”,遇見衣着華貴的男子女子要稱“夫人”或“老爺”。郭彩鏡不解紅塵,記性卻好,沒聽幾遍就都記得清清楚楚。
看着郭彩鏡這個“丫鬟”已經十拿九穩,楊偉青想起自己的僕人之相還差了幾分,便回到客房,在自己嘴上貼了兩撇鬍須,再問道:“你看我這摸樣像僕人嗎?”
“不知道,總之我快認不出你了。”郭彩鏡看着他的摸樣覺得有些好笑。
楊偉青心想昨晚何天龍等陸府衆人在夜晚中未必看出來他們的面貌,這時又大加改變,肯定是認不出他們來了,便安心回房歇息。
第二天清晨,陸府門前便多了一男一女前去投奔。看門的幾個家丁打量的了他們幾眼,便到:“讓陳管家出來看看。”
過了一會,那陳管家便從府中趕出,問兩人:“你們從哪裡來的?”
楊偉青早就想好了如何應答,便道:“我們是從北邊過來的,因爲家破人亡無路可去,便來投奔陸舉人,小的姓馬,這是我妹子。”
“這是你妹妹?”陳管家瞪着一雙大眼望着郭彩鏡的臉蛋,嘴裡發出一聲啞笑,說道:“好好好,真是個俊俏丫頭。”
楊偉青接着道:“我兄妹二人無家可歸,所以想到陸老爺府上當個下人,希望陸老爺能收留我們。”
陳管家點了點頭,問楊偉青道:“你會幹什麼?”
“我會的其實不多,只是些掃地打雜什麼的,但是吃得少,睡得少,幹得多!”
這個回答似乎很和那陳管家的心意,當下笑道:“很好,就收你們了。”又對着府院中喊了聲:“老薛,給他們安排一下。”
就這樣,楊偉青和郭彩鏡二人便混入了陸府之中。因爲陸府人丁興旺,招個丫鬟和僕人只是件雞毛蒜皮的小事,不需要什麼繁雜陳規。陳管家吩咐下人們給兩人各安排了一間小房,便沒再多說什麼了。
陸府規模極大,由好幾個大庭院組成,兩人分開後生怕難以碰面,便私下約定傍晚時分在後院庭門口碰頭。
傍晚兩人如約而至,楊偉青四下裡張望了一番,見沒有人注意他們,才說道:“郭姑娘,我們雖然是以兄妹名義投靠陸府的,但畢竟是人家的下人,凡事小心些,儘量少說話。”
郭彩鏡點了點頭,問道:“打聽到我
爺爺他在哪裡嗎?”
“打是打聽到了,只不過聽說他被安排在陸刻鬆的庭院裡,專門幫他妻子看病,那可是陸府重地,我們這些剛來的下人是沒有辦法進去的。”楊偉青嘴中說着,臉上露出無奈的神色。
“那我就在半夜裡潛進去,救他出來。”郭彩鏡斷然道。
楊偉青急道:“萬萬不可,蘇前輩武功那麼高也沒辦法逃出來,可見陸刻鬆對他的看守何等森嚴,所以我們不能輕舉妄動,好好呆幾天,看有沒有機會進去。”
“我就是怕他們對爺爺不利。”
“這個你放心,我從幾個陸家丁口中得知,陸刻鬆將蘇前輩請進府中之後,以貴客相待,並沒有對他作出什麼爲難之事。”
郭彩鏡聽了他的話心中稍安,她雖然武藝不低,但畢竟與世隔絕,來到喧囂塵世,還得靠楊偉青幫她出謀劃策。
如此,兩人定好每天的這個時辰在後院庭碰頭一次,其餘時間儘量不交頭接耳,以免讓陸府中的人產生懷疑。分開後的第二天,楊偉青被安排到柴房劈柴燒水,而郭彩鏡被弄到花園當護花丫鬟,她在深山居住已久,對於澆花剪枝正好得心應手。
府院中日子如白駒過隙一般,不知覺就到了第四天,兩人依然沒能遇上蘇萬命一次。這天下午郭彩鏡按往常一樣在花園裡澆花淋水,卻看見兩個女子悠然地散步過來。
她們雖然也是丫鬟身份,但是衣着光鮮,顯然是府中小姐夫人的貼身丫鬟,地位相對較高,所以可以在府院中任意走動。她們每天此時都要到花園裡散步,而這一次卻是邊走邊聊。
只聽其中一個穿黃衫的丫鬟說道:“你說夫人這個病還能不能治好?”
另外一個紫衣丫鬟說道:“不曉得,請了那麼多大夫郎中都沒有用,這次來的那個蘇大夫據說很有名氣,四天下來也沒見夫人有所起色。”
黃衫丫鬟幽幽嘆了口氣說:“我看吶,夫人這次得的未必是病。”
“不是病會是什麼?”紫衣丫鬟疑惑地道。
“八成是鬼魂纏身了。”
紫衣丫鬟連忙捂住了她的嘴巴,慌張道:“你別亂說,要是讓老爺知道了非打死你。”
郭彩鏡站在花叢前,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很覺奇怪:“那個陸夫人得的什麼病,居然連爺爺也治不好?我看八成是爺爺不肯醫治,胡亂用了些方子糊弄他呢。”
那兩個丫鬟不再談論剛纔的話題,正巧經過了郭彩鏡的身旁,紫衣丫鬟指着一朵花說道:“你看那花,開得如此豔麗。”當下兩人便走到花叢前邊。
郭彩鏡見她們走了過來,心想趁此機會打聽一下爺爺的情況,便問道:“那大夫給夫人開得什麼方子?”
兩丫鬟愕然了一會,不知道她爲何突然問這個,而且話語前頭連個“請”字都不加,可以說極不禮貌。當下覺得微微生氣,直到看她姿色傾城,才從生氣轉爲了驚訝。
黃衫丫鬟細瞧了她一眼,問道:“這位妹妹是新來的吧,摸樣看着眼生。”
郭彩鏡點了點頭
,雙眼望着她,只盼她回答剛纔的問題。
那黃衫丫鬟讀出了她的意思,便到:“妹妹剛纔問大夫給夫人開的藥方?”
“恩,你們要是知道的話,請告訴我。”郭彩鏡在府中呆了幾天,耳濡目染,也懂得了一些用詞。
紫衣丫鬟搶過話道:“哎呀,我們只是做丫鬟的,天天服侍夫人,最多給她端茶送水,哪會顧得上看什麼藥方?”
“那夫人是什麼樣的症狀?”郭彩鏡便換了一個問題。
紫衣丫鬟兩眼一轉,似乎思索了一會,說道:“其實也沒什麼症狀,就是半夜不住地做噩夢,覺也睡不好,飯也吃不下,身子一天比一天弱。”
她話剛說完,遠處就有一人說道:“你們兩個丫鬟,不陪在少夫人旁邊,跑到這裡來閒逛?”只見一個六旬老太走了過來。兩個丫鬟看她走進,急忙屈身行禮,嘴中說道:“老夫人好,夫人她已經已經入睡了,有冷蓮在一旁陪着她呢。”
這老太乃是陸刻鬆的母親,在陸府中的身份最高,她口中所說的“少夫人”就是指陸刻鬆的妻子秦氏,由於她輩分高,所以稱其爲“少夫人”,其他下人則去掉了那個“少”字。
陸母肅然地望了兩個丫鬟一眼,又將目光轉到了郭彩鏡身上,怒道:“這丫頭怎麼這麼不懂規矩?”
紫衣丫鬟連忙解釋:“老夫人息怒,她是新來的。”當下拍了拍郭彩鏡,細聲道:“還不快見過老夫人。”
郭彩鏡這才意識過來,學着那兩丫鬟微微曲身,說道:“老夫人好。”
陸母本來怒火未熄,一見她容貌不凡,頓時欣喜了起來:“這丫頭摸樣這麼俊俏,怪不得我沒見過,原來是新來的。”
郭彩鏡道:“我纔來了四天,所以也不識得老夫人。”
陸母見她說話直言快語,甚是喜歡,當下樂道:“這麼漂亮的丫頭放在這看花太可惜了,還是讓她去服侍少夫人吧,至於這裡的活,交給其他人幹。”
她這話讓郭彩鏡心中一跳,心想若能到陸夫人的身邊,那麼見到爺爺的機會就大得多了,但是心中還是存在顧慮,便說:“可是我除了看花,什麼都不會。”
“沒關係,你只要陪在少夫人旁邊,跟她聊聊話就行了。她每天晚上做惡夢,有你這個俊丫頭陪在她身邊,她肯定會安心不少。”陸母一邊說着,兩眼眯成了一條縫。
郭彩鏡思索了一會,覺得此行雖然冒險,但也是千載難逢之機,便點頭答應了。當下跟着幾人向陸刻鬆的庭院走去,紫衣黃衫兩丫鬟見多了一個陪伴,心中也暗暗高興,欣然地帶着她去了。
跟看門的人照了個面,郭彩鏡算是可以自由出入庭院了,她四周裡望了一眼,只見庭院裝飾頗爲奢華,庭院中一個池塘中的假山居然都雕刻精細,心想:“這個陸刻鬆不過是個舉人,怎麼家中庭院被修飾得這般這麼華貴?”
再往裡走,來到了一間幽靜精緻地廂房中,只見一個面容憔悴的女子躺在牀上,郭彩鏡心中清楚:這便是陸刻鬆之妻秦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