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事情楊偉青一概不知,只是在迷糊之中聽到了鐵鏈撞擊的清脆聲響。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被關在一間黑牢中,手上腳上都戴着鐵鏈。
“我犯了什麼罪?爲什麼要抓我?”楊偉青悲怒地喊道,雙手抓着鐵牢上冰冷的欄杆,使勁地搖晃。
一個獄卒走了過來,惡狠狠地說:“再嚷一聲,老子把你的腿打斷。”說完端起一桶水,往他身上一潑。
刺骨的涼水讓楊偉青忍不住一陣發顫,他知道自己惹上大麻煩了,但就是想不明白,爲什麼來到縣裡申冤,卻被無緣無故關進大牢,還有剛纔那個衣冠楚楚的陸舉人,兩人之前素不相識,爲什麼要陷害於他。
諸多疑問讓他感到激憤難定,但是雙手雙腳已近被鐵銬銬得死死地,要想逃出這個大牢談何容易,只能懊喪地坐在牢房牆角。
“小子,你哪裡人?”一個聲音突然從旁邊傳出。
“誰!”楊偉青驚了一跳,四下張望了一番,這才發現牢房對面牆角處坐了一人,他衣着灰黑,一動不動的坐在牆角陰影裡,如果不過仔細看還真發現不了。
“我是盤陰鎮上的人,你又是誰?”
“明知故問!”那漢子冷冷地說道。
楊偉青仔細打量他,只見他不到三十歲年紀,卻有一把絡腮鬍子,氣宇昂藏,儘管身上破爛不堪,神情之中卻看不到半點落魄和沮喪,但是面相陌生,便疑惑地道:“我不認識你啊。”
那漢子嘴裡“哼”了一聲,打了個翻身,躺在地板上睡了過去。
“簡直莫名其妙。”楊偉青心中暗道,也不再去搭理那漢子,靠在牢房的牆壁上,望着鐵窗外的一線陽光,惆悵萬分。
牢獄生活枯燥無味,但奇怪的是獄卒對於兩人沒有百般刁難,只要楊偉青不再哭喊吵鬧,一日三餐照給,也沒什麼牢獄酷刑。至於那漢子,終日靜坐在牆角里,對楊偉青始終不理不睬,整整五天過去,兩人再沒說過一句話。
直到第六天早晨,楊偉青一覺醒來,卻看見那漢子站在自己身邊,低頭望着他,問道:“小子,你是爲什麼被抓進來的?”
楊偉青心中冤屈無處訴說,這時終於有個陌生人問起,便坦然傾吐:“縣裡水利工事不利,讓洪水沖垮了堤壩,害得我娘和不少鄉親喪身洪水之中,我想找知縣老爺討個說法,卻被莫名其妙地打暈了,之後就到了這。”
那漢子無所謂地“哦”一聲,沒再說什麼。
“那你又是怎麼被關進來的?”楊偉青反問道。
那漢子目光微變,臉上顯出一絲莫名地陰霾,卻語氣平緩地說道:“我是因爲偷了劉炳元的一個重要東西,所以才被抓了進來。”
“偷了縣太爺的東西?”楊偉青覺得不可思議,便說道:“他們沒把你砍頭,就算你走運了。”
那漢子哈哈笑道:“他們不敢殺我,因爲我把那東西藏在一個隱秘的地方,要是我死了,他們就永遠找不到那東西在哪!”
他之前對楊偉青視而不見、冷漠之極。這時候卻把這般重要的事情告訴他了,前後的巨大反差讓楊偉青感到難以琢磨,好奇之下卻忍不住問道:“藏在哪?”
此話一出,他自己也覺得大爲不妥,人家的秘密,
豈能輕易告訴他?
那漢子神情果然變了,望向楊偉青的目光中帶着一份凶煞,但接下來他還是說道:“就埋在城南雨神廟旁邊的那顆大槐樹下。”
對於這些事情,楊偉青其實並不在意,他不知道那漢子所說的重要東西是什麼,也想不起城南雨神廟旁邊有棵大槐樹,他只奇怪這漢子剛剛臉上的神情似乎要殺了他一樣,爲什麼又把這些事情告訴了他。
當然他更在乎的是自己什麼時候能夠從這牢獄中脫身出去,難不成自己莫名其妙地就要在這間黑牢裡永遠的呆下去?
如此又過了幾天時日,楊偉青終於忍耐不住了,心中的悲憤和冤屈一併爆發了出來,他用手中的鐵鏈狠狠地砸着牢房的鐵桿,口中叫罵道:“放我出去,你們這幫混蛋憑什麼把我關在這裡。”
兩個獄卒聽到了“哐哐”的鐵塊撞擊聲,怒氣衝衝的趕了過來,打開牢門,對着他就是一陣拳打腳踢。楊偉青雖然反應極快,但是雙手雙腳均被拷上,根本無力躲避,只能捱打。
飽以老拳之後,兩獄卒狠狠地道:“下次再敢叫,把你舌頭割下來。”說完昂然離去,走前還向楊偉青身上吐了一口痰。
這一輪捱揍讓楊偉青感覺五臟六腑都要倒轉過來一樣,疼痛難耐。那漢子看見他捱了打,卻哈哈笑道:“小兄弟,我錯怪你了,對不住啊。”
楊偉青正沒好氣,罵了一聲:“神經病,幸災樂禍是嗎?”
出乎他意料的是,那漢子居然沒有生氣,反而湊到他身邊,說道:“之前我之所以跟你說那些事,是在試探你,我本以爲你是陸刻鬆那陰險小人故意放進來套我話的,現在我知道你不是了。”
楊偉青還是不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得望着他,想看清楚這漢子是不是真的有毛病。
那漢子歉意一笑,繼續說道:“之前陸刻鬆放過一個人進來套我的話,被我識破了,我以爲他要故技重施,所以將計就計,矇騙你說東西放在城南雨神廟大槐樹下,讓你把這個假情報轉告給他。”
聽他說道這裡,楊偉青才明白自己之前一直被這漢子誤以爲是奸細,哭笑不得,問道:“那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是奸細?”
那漢子說道:“如果你真是陸刻鬆派來的,剛纔那兩個獄卒打你的時候你就能把話傳給他們了,但是我留意了,你並沒有和他們交頭接耳,也沒有給出示意,所以知道你是無辜的,凌某在此給你賠個不是!”
楊偉青心中雖然岔氣,但看他性子爽直,也不再怪他,問道:“你說的陸刻鬆就是那陸舉人嗎?”
“沒錯,就是那姓陸的,別看他只是個舉人,他叔父可是當朝宗人府左中正,在朝廷中勢力頗大,所以他在昌曲縣一帶專橫跋扈,還和知縣劉炳元私下勾結,貪污銀兩,欺壓百姓。”
“那你是如何得罪他的?”楊偉青問道,他想起自己也是因陸刻鬆而入獄,和這漢子倒是同仇敵愾。
“何謂得罪?這等惡霸人人得而誅之,爲了揭穿他們的惡行,上個月我與我一個兄弟潛入了劉府,盜出了劉炳元的賬本。但是卻被那廝發現了,我爲了掩護我兄弟逃脫,就被他們抓住了。”
“那賬本上有着劉炳元貪污受賄的證據,所以陸刻鬆怕牽扯到他,就想從
你口中問出你個兄弟的下落?”楊偉青已經將事情猜到了幾分,當下問道。
“是的,這一天多月來,他派人對我嚴刑拷打,我也沒說出半個字,他見硬的不行,就來軟的,派人到我身邊套我的話,我以爲你就是他派來的人。”
聽了這番解釋,楊偉青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他悄悄地看了這漢子一眼,見他身上手上都是傷痕,不知道受過多麼嚴酷的拷打,心下生出一分敬佩,說道:“請問仁兄是何方英雄好漢?”
那漢子抱拳道:“英雄好漢不敢當,在下遠劍門凌紹,外號虎頭豹是也。”
這“遠劍門”三字一出,楊偉青心中頓時一震,他很小的時候就聽長輩說過,遠劍門是中原煙雲派的一個分支,專門打家劫舍,卻只劫爲富不仁之人,算得上是鋤強扶弱的江湖好漢,心中敬意更添了幾分,說道:“小弟楊偉青,盤陰鎮人。”
凌紹笑着點了點頭,說道:“偉青小兄弟,我之前把你誤認爲陸刻鬆的人,你不會怪我吧。”
“不會不會,那陸舉人若是個卑鄙狡詐之人,確實不可不防。”
凌紹嘆了口氣,望了楊偉青一眼,岸然說道:“小兄弟,你年紀還小,不怎麼知道這世間險惡,其實那河堤被沖毀八成是劉炳元和陸刻鬆私吞修補河堤的銀兩所至,你當衆去申冤,正犯了他的大忌啊。”
楊偉青也想清楚了其中原委,懊喪地點了點頭,但是他還是不懂,爲什麼他在公堂上提到河中奇異的腐屍時,劉炳元的臉色就變得厲害呢?
不管什麼原因,母親的死就因爲洪水之顧,楊偉青正色道:“只要我能活着走出這大牢,還要繼續去告,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凌紹讚道:“兄弟小小年紀就有着如此正氣,佩服佩服,若不嫌棄,我兩結拜兄弟如何?”
楊偉青慌忙擺手,說道:“不了不了,小弟很敬佩遠劍門的英雄們,但是我不會武功,也不是江湖中人,讓我加入遠劍只怕不妥。”
凌紹哈哈大笑,爽朗的道:“五湖四海皆兄弟,只不過與凌某結拜而已,未必要加入遠劍門,再說了,我們遠劍都是一幫江湖草莽,過的是刀尖上的日子,纔不會強求小兄弟跟我們一起擔驚受怕呢。”
楊偉青聽了這才心寬下來,便與凌紹兩人拜了八拜。
兩人在獄中結爲兄弟,彼此都是欣喜,但是楊偉青憂慮怎麼樣才能逃出這個大牢,馬上又陷入愁悶之中。
而凌紹似乎一點都不着急,只是時不時望着牢房裡那道小小的窗門,似乎在期盼着什麼。
終於,他在兩人結拜後的第四天等到那一刻。一個紙團從窗門外面飛了進來,落在他腳邊。
這個大牢把守森嚴,牢房外也有獄卒看守,想要將東西投入牢房的窗戶,非得在遠處五丈外的地方投擲不可。而這個紙團輕如鴻毛,竟能從那麼遠的地方打到,還如此精準,可見投擲之人的功力深厚。
凌紹已經猜到了紙團是誰所發,打開一看,立即面露喜色,當下拍醒了楊偉青,悄聲說道:“小兄弟,我們能出去了。”
楊偉青還在迷糊之中,只聽見凌紹又說道:“我遠劍派的師兄妹們明天夜裡會來劫獄,我們兩可以逃出這大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