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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生命燃盡

第十六章 生命燃盡

往常這個時候大部分人還在睡夢之中,而此時塔倫族的族人們卻全部醒了,他們神情之中透露出來的是焦慮不安,直到他們看到楊偉青和滕百靈回來時,臉上才顯出一分驚喜。

滕政得知女兒安然回來,趕忙從帳篷裡走出,但是他看到楊偉青也在一旁,臉色又變得陰霾起來。

“爹!”滕百靈幾乎是用着哭腔喊了一聲,她從昌玉族人手中涉險跳脫,可謂是九死一生,心中的波動和委屈只待發泄,恨不得撲到父親懷裡放肆地大哭一場。

不過滕政卻沒有安慰女兒,開口就冷冷地問道:“這個外族人,他是不是穿過峽谷來到這裡的?”

滕百靈不明白父親問這句話的用意,說道:“爹,你先找個醫生幫他治傷吧,他現在傷得很嚴重。”

“我問這個外族他是不是穿過峽谷來這裡的。”滕政重複了一遍剛纔的話,這次他把每一個字都咬得很清楚,語言中透出來的威嚴讓滕百靈整個人都像被潑了一波涼水,呆在了當地,不知道怎麼樣答覆。

看着女兒的表情,滕政知道她等於是默認了,語氣緩和了一些,說道:“百靈,這件事情跟你沒有關係,不過這個外族人我必須把他抓起來。”

“爲什麼!”滕百靈驚愕地問到。

“因爲他是會給部族帶來禍害的災星。”

這一字一詞像是釘子一樣刺到楊偉青的耳朵裡,這樣的疼痛比他肩背上面的傷勢還要勝過百倍。自從他來到這一片西部偏遠的荒漠,他就總覺得與這片荒涼的大地格格不入,隨時隨刻在被死亡給威脅着,直到滕政的這一句話說出口,他才真的覺得死亡將至了。

滕百靈也是一頭霧水,說道:“你是指他殺害巴贊那件事嗎?女兒可以用性命擔保,他絕對不是殺人的兇手。”

“不僅僅是這件事。”滕政沉聲道,他朝着惡鬼谷的方向眺望了一眼,惆悵地說道:“也許阿旺酥的預言是真的,爲了族人的安危,我必須將這個外族人交給他。”

“你說阿旺酥?他是個狡猾的傢伙,他的每一句話都不可信!”滕百靈情緒開始激動起來,眉角微微發顫。

滕政沒有心思跟女兒狡辯,向身旁的兩個族人下令道:“把這個外族人給我關起來。”

那兩個族人應了一聲,將楊偉青架在身上,朝一個帳篷裡走去。此時楊偉青氣息衰弱,根本沒有辦法抵抗,而滕百靈也已經疲憊不堪,無法和這兩個壯漢相抗衡。

眼睜睜地看着楊偉青被帶走,滕百靈只好向父親哀求道:“你好歹先幫他治傷,他出了這麼多血,再這下去會沒命的。”

滕政看着女兒這樣着急的樣子,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摸着她的頭道:“放心吧,我暫時不會讓他死的,今天夜裡克卡爾的人又會到來,那時候我再把他給阿旺酥鑑證一下,如果是他不是阿酥旺預言中的那個災星,我就會放了他。”

“如果是的呢?”滕百靈急切地望着父親,很想立刻知道答案。

“那隻能把他處死,我不能因爲一個外族人,而讓族人遭受滅頂之災。”滕政低沉而嚴肅地說道。

滕百靈聽到父親語氣堅決,頓時雙目失神,癱坐在地。

楊偉青被關入一個帳篷之後,一名懂醫術的塔倫族人將他身上的箭取了出來,又敷上止血藥。一番簡單的包紮之後,楊偉青感覺到疼痛有所消減,不過他心底下很清楚:這些塔倫族人是不打算放他走了。

“到底是爲什麼要把我囚禁起來?”楊偉青心中十分納悶,他隔着帳篷聽到了外面滕百靈與滕政的對話,才知道自己被預言成爲了災星。他和阿旺酥素昧平生,不知道這個克卡爾族的巫師爲什麼要加害於他,也或許,他真的會給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帶來災害。

世事原本難料,楊偉青想起他被官府抓去充軍時就是毫無準備的,也想不到會在之後的行軍途中遭遇那麼大的浩劫,更加想不到自己劫後餘生會來到這片回族人的土地,捲入到和自己毫無相關的部族之爭。

他苦笑了一下,儘管心中求生的慾望依然強烈,卻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只能靜靜地躺在地板上,任身上的疲憊將他帶入睡夢之中。

一天過得說快不快,說慢倒也不慢,不知不覺地,黑夜又一次降臨,而這個夜晚,必將成爲楊偉青永生難忘的一個夜晚。

塔倫部族的人平靜又焦慮的等待着,他們時不時地望着西邊的地平線,因爲他們在之前已經得知了昌玉和克卡爾族將會在夜間聯手攻打的消息。不過,他們此次來的目的並非爭奪土地,而是因爲阿旺酥的那個預言。

那個預言到底是真是假?大部分人也不敢妄下斷定,但哪怕只有一成的可能性,那也足矣讓三個部族的人神經都緊繃起來。昌玉族和克卡爾正好藉機結盟,大舉征討塔倫,而塔倫部族的人也不會因爲一個外族人而讓整個部族遭受災難,他們心中反而希望楊偉青就是阿旺酥預言的那個災星,那樣只要將他當衆處死,就能夠化解這一場腥風血雨。

就這樣,所有的事情都是衝着楊偉青來的。昌玉族和克卡爾族衆人如期而至,其中有烏奎、阿旺酥,還有剛剛解除毒物之憂的薩希和阿卜杜勒•哈菲茲。

而塔倫的所有人也早就做好準備,他們已經將楊偉青帶到了陣前,把他推到最前排。

沒有任何客套話,烏奎騎在馬上開門見山的就說道:“阿拉木,你準備好了嗎?如果還不把那個災星交出來,我們今天就拼個你死我活,難道你真的要爲了包庇一個族人而把事情弄到這樣的地步嗎?”

滕政淡淡地咳了一聲,指着楊偉青說道:“阿旺酥,你看看這個少年,是不是你在火光中見到的面孔?”

阿旺酥眯着雙眼眺視了一番,說道:“夜晚太黑,我看不清楚,你讓他走過來給我看看。”

“這可不行,你我每方派三人向前方走,這樣才公平。”滕政大聲喊道,他身爲幾千人部落的首領,凡事都想得仔細周到。

阿旺酥心想這樣確實合理,便帶着兩個克卡爾族人做侍衛,向對方走去,而滕政也讓兩名精幹的族人押着楊偉青,向阿旺酥三人迎了上去。

如此這般,六個人緩緩靠近,雖然中間只隔了三十幾丈的距離,卻走得漫長艱苦,每一次落腳都好像踩在心口上,讓心臟“砰砰”直跳。

兩方人走到了一起,阿旺酥一雙迷離的眼睛打量着楊偉青的面孔,他那老氣的臉上讀不出

任何心中變化。

在場其他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管是昌玉族、克卡爾族還是塔倫族,他們都希望楊偉青就是那個預言中的災星。只有一個人有着不同的念頭,那人便是滕百靈。而阿旺酥最終道出的結果卻讓她幾乎崩潰。

“災星就是他。”

這五個字讓幾千人幾乎是發了狂似的喊叫起來:“殺了他,殺了他!”這一聲一聲的喊叫讓楊偉青感到渾身的血液要要翻滾起來。

烏奎嘴裡發出一聲狂笑:“阿拉木,你不會阻止我們處死這個禍害吧?”

滕政正色道:“如果殺了他就能解除這一場紛爭,那麼我沒有異議。”又問薩希:“那麼昌玉首領意下呢?”

薩希冷冷地道:“你我兩族的恩怨暫且拋到一邊,今晚處死這個災星是大事。”

看到三方首領達成一致,所有人都興奮起來,肆無忌憚地涌上前去。兩名身強力壯的塔倫族人將楊偉青綁在一根木樁上,在他身下放上了木柴,看架勢是要將他活活燒死。

阿旺酥則是張開雙臂,用着巫師的腔調朝天念道:“可惡的禍亂之源,你得罪了谷中神靈,真主安拉將要降罪與你!”

“胡說八道!那谷中根本不是什麼神靈,而是亡魂!”滕百靈搶上前去叫道,她秀氣的臉上充斥着憤怒和亢奮,已經不像是平常那樣的恬靜柔美。

“你在說什麼?”滕政大怒着扇了她一個耳光,重重地打在她左邊的臉頰上。他平時裡對這個寶貝女兒疼愛有加,連重話都很少說過,這一巴掌打下去,連自己都呆住了。

滕百靈捂住左頰,淚光閃動,卻沒有半點退卻之意,毅然說道:“你們要是殺了他,我就死在這裡!”說完便拿出一把短刀,往脖子上架去。

滕政大驚失色,急身搶上,奪過了她手中的刀刃,即便如此,刀鋒還是在滕百靈雪白的脖子上劃了一道口子,鮮血流了出來。

人羣中有人憤怒了,大聲喊道:“這個女的居然袒護災星,而且褻瀆神靈,罪不可赦!”

滕政也有些慌張起來,連忙解釋道:“小女年幼無知,說錯了話,神靈會寬恕她的。”他斜眼看着女兒頸中的鮮血,心痛萬分,急忙叫了一個醫人給她止血。

楊偉青被牢牢地綁在木樁上,無力地說道:“跟她沒有關係。”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微弱得幾乎聽不見了。

他腳下的木柴已經被點燃,熊熊的烈火包住了他的全身,他透過火光看見了一個一個幸災樂禍的面孔,還有滕百靈那悲痛欲絕的神情,知道死亡終於要降臨在自己身上了。

天邊的啓明星開始若隱若現,這是新的一天到來的標誌。

而這一天,正好是他穿過峽谷的第七天。

七日魔咒已經兌現了,楊偉青隱隱得覺得一切都是命中註定了,不管他之前逃過了多少次劫難,但這個大限,卻一直在等着他。

烈火焚身的疼痛持續得並不久,他已經漸漸失去知覺,心中還在念叨着那個原本堅定的信念。

“我一定要活着回家。”

但已經無濟於事了,沒有餘地、沒有掙扎。

這一次,他真的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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