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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人鹽記》 第三十章:狗皮不通

卷一《人鹽記》 第三十章:狗皮不通

魚火客被湍急的水流裹挾,像掉進旋風裡的枯葉,輕柔地被托起,又粗暴地被壓下,反反覆覆,直攪得她五臟六腑翻滾不止,她十分想用手段化出黃符面具避開水禍,可這一刻,水勢變化太快,力道太大,她完全來不及反應……迷糊中,她感覺一隻有力的臂膀攬住了她的腰身,在失去意識前最後一刻,她喃喃道:“小白臉,是不是你……”言着,再哼不出一個字,昏死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噗通”一聲,白丁攬着魚火客終是衝出水面,他看一眼懷中閉緊雙目的女子,眸子落在她額頭左側那刺目的紅疤上,下移,看見她手中拽得緊緊的藍月刃,悄悄鬆一口氣,隨即抱起她朝岸邊劃去。他力道着實不小,只一隻手抱着魚火客,另外的一隻手還拽了一團墨色的東西,正是在前面機關得來的墨色繩索。

將墨色繩索、魚火客依次放在地上,他先奪了魚火客手中的藍月刃,置於懷中,這纔去看周圍昏暗的環境,發現來到一個腥氣瀰漫的地廳岸邊,地廳遠處是一片朦朧的白色光團,那白色光團是什麼?雖然看不真切,但光是縈繞鼻端的腥臭,便是白丁爲魅,聞了也感覺極度不適。

白丁喃喃一聲道:莫不是一個屠宰場?細細一想,這是不可能的,沒有人會在地底下的暗河邊的地廳溶洞裡設置這麼一個屠宰場。

當下,他不急於去觀察這個陌生環境,而是將注意力放置在了魚火客身上,這魚火客,於他和田九等人尋找魅形成原因,有莫大用處,因此,他們這纔不管不顧跟她來冒險。可……

看魚火客昏厥了過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樣子,他煩悶地道:“喂,醒醒,不是死了吧……”蹲下,伸手戳了戳魚火客的臂膀,沒有反應。

他又看看手邊的墨色繩索,有些懊惱地想着:糟糕,窈窈和田九不知道漂到什麼地方去了,不過,看這本由田九看護的繩子能漂來,那田九他們必是就在不遠處的,等會兒找找,興許就能團聚了。只是,眼前這魚火客如何處置?

又搖了搖魚火客的身子,可魚火客像死過去了,完全沒反應不說,臉色還越來越蒼白,不好,若是她一直這樣昏死過去,怕有危險,怎麼辦?突然,他記起來,似乎溺水的人只要嘴對嘴吹氣,就能打通禁閉之氣門,重續生機……

他當即皺起了眉頭,思索了幾息,最後,無奈搖搖腦袋,一低頭,俯身對準了魚火客的嘴脣……

昏死過去的魚火客,這刻,感覺自己來到了修羅地冥,到處是血,到處是骯髒的污水,鼻端是濃烈到極致的血腥味道,她很想打一記乾嘔以解穢,卻覺得身子僵硬,直不起來似的,累得咳嗽也不能。

突然,她感覺嘴中傳來一陣清晰的草木氣息,那麼和諧溫潤,舒服得她簡直要喊起來,這一開始柔柔的草木香氣漸漸粗狂起來,越來越多清晰的空氣灌入她胸腔,使她一點一滴開始恢復力量。

“嘔!”一聲,她突地身子一側,口中嘔出一大灘水來,睜開眼睛的瞬間,她終於看見那草木香氣的來源,是白丁正躲開的咬得緊緊的嘴。

“哈哈哈,淫賊,被我抓住現行了!”

“你……真不該救你。”言着,他一伸手撈起地上的墨色繩索,夾在腰間,起身離開了。

魚火客“咳咳”咳嗽兩聲,擦擦嘴,道:“害羞什麼嘛,我都不介意,謝啦,小白臉。糟糕,藍月刃……藍月刃不見了!”

“藍月刃我已收回。”前方白丁離去的背影傳來一句話。

魚火客愣怔怔看着昏暗中走遠的背影,便是她再笨也明白,方纔迷糊中聞到的那溫潤的草木氣息,正是白丁渡入她口中的氣,白丁是魅,生機演練與人不同,故而呼出之氣也自是不普通。不過,她心中微微有些訝異,這白丁看着難溝通,關鍵時刻卻捨得下面子和心理包袱,竟嘴對嘴爲她渡氣,着實讓她有些感動。

一翻身從地上坐起,她趕緊追着白丁的身影跑去。一瞬就進入了這暗河邊的地廳裡。

人還沒有進去,她連伸手捂住了鼻子,大罵:“好臭哇!對了,窈窈他們呢?我剛纔看見田九的繩子在你身邊,他們是不是找出口去了?”她並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長時間,又看見了由田九保管的繩子在白丁這,所以猜測,田九他們可能只是暫時走開了。

然,白丁只是搖頭,並不回答她,似乎還沉浸在方纔與她嘴對嘴被察覺的尷尬中。

魚火客決定不再問他,轉而去打量周圍的環境,決定自己尋找答案。

走了一會,兩人漸漸走進這地廳深處,也越來越靠近那成片的白色光團。

白丁在前面頓住腳步,道:“你是生人,能聞出來這是什麼血的腥味嗎?”

眼前,是一隻只白色的大包袱,似乎抹了什麼粉末在上,亮閃閃的,每隻包袱,圓圓的,上面佈滿不規則的凸出,顯然,這是一種人爲縫製出來的東西,就這樣被懸掛在了地廳的岩石下,這些白色包袱看不出來材質,表面也不規則,耷拉着一根根管子或者說帶子,總之,很難猜出是做什麼用的。

魚火客越走近這地廳,聞着那濃烈的腥臭,就越是噁心得難受,恨不能立時退回去,聽了白丁的話,她不耐道:“你還真問對人了,對我們方士來說,這種血的味道並不陌生,是狗血。”

白丁道:“你確定?”

魚火客道:“當然,這血腥味中帶一點微甜,所以也愈加噁心,這種微甜,正是黃狗的血瀰漫在了這地廳才特有的……”

白丁愕然:“竟有這樣的說法,不會吧?”

魚火客道:“哼!你也太不相信人了,就是這樣的!黑狗香、黃狗甜,市井裡人人皆知。你不是生人故而你不瞭解這些民俗,我不怪你,不過,我們可不可以後退,我要嘔出來了。”

白丁轉身,奇怪地看一眼她道:“你不探真相了?”

魚火客突然“噢”一聲,俯身吐了一灘口水,忍着噁心道:“探啊,但這裡味道太重,我吃不住了!”言着,已退後五步。

而白丁,現時也站定,並不繼續往前了。

因爲,他伸手一撈,自懷中飛出藍月刃,已然從地廳上方一塊岩石砍斷一個白色包袱吊着的繩索,將掉下之物提在了手中。

魚火客看見他拿到了樣本,終是果斷朝岸邊退去,白丁也接着退了回來。

魚火客自懷中摸出被油布包裹的火摺子,點着一個隨時攜帶的小火把,終是看清楚那白色包袱是什麼東西。

“狗皮!”火光下,兩人異口同聲,不可思議地道。

白丁道:“你剛纔不是說這是黃狗的血腥味?”言下之意,眼下之物分明確鑿是白的。

說話間,他摸出藍月刃,一刀朝着白色包袱紮下去,立時“噗嗤”一聲,漏了氣的白色包袱癟下去了。

魚火客白他一眼:“真是不食人間煙火,狗皮大多都是白的,黃狗那也只是毛色是黃色而已,就是黑狗,颳了毛內裡皮色也是白白一片。”言着,她伸手去撫摸這已經癟下去,變了形狀的白色狗皮縫製的包袱,忽的心下一驚,擡眸,她看見白丁俱是露出同樣驚奇神色,他們有了一個了不起的發現。

“白肉怪物!”兩人又是異口同聲道。

魚火客道:“這無疑是一個突破啊!原來,我們之前追蹤的白肉怪物,竟然是用狗皮縫製做的外皮包衣,看這狗皮旁邊的這些帶子,充了氣,不正是白肉那些旁逸斜出的枝椏麼,這樣看來,很多東西就講得順了,狗皮不通,就算內裡包裹的是鹽,一樣可以在水中遁行,所以那白肉可以鳧水潛去白玉地廳……想來,那駕馭白肉怪物的高人真不簡單,以狗皮做出這等白肉法器,怪不得那麼經打呢!”

白丁道:“所以,我們現下是闖進了那高人制作白肉怪物的工坊了,可,爲什麼這不見那種白鹽填充物?”

魚火客道:“應該說,我們只是闖進製作白肉怪物工坊的其中之一環節,故而,那白鹽極可能在別的環節再填充進入白肉怪物呢,要知道,那種白肉怪物可不是死物,能有神志一般跟我們對打,製作之工序,怕也是極繁瑣的,而眼下這個工坊,極可能只是最初級的環節,別的不說,就是造型也跟我們看見的白肉怪物大爲不同呀。”

白丁道:“這我倒看出來了,只是不清楚,爲什麼他們要用狗皮來製作白肉怪物?僅僅是因爲狗皮防水嗎?”

魚火客道:“我們這樣悶頭想,定是猜不出答案的,所以我們還是趕緊離開這個臭地方吧,繼續探別的地方去,還有,窈窈他們呢?”

對眼前這地廳裡晃眼的一片狗皮,魚火客興趣缺缺,厭惡至極,主要是太臭,所以,恨不能立即鳧水離開。

白丁道:“我們與他們被水流衝散了!”言着,抱住墨色繩索,也自起身了。

兩人又看一眼這個腥臭的地廳,均是搖搖頭,轉身沿着暗河匿去。

暗河非常寬,所以,這地廳只是暗河邊一個洞穴,魚火客和白丁沿着暗河順流直下,很快又遇見一個溶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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