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魚火客身陷七鏡冢地宮,頭頂上方噴射的水頃刻間便淹沒了她的腰肢,窈窈、田九還在四處尋找機關,可她卻只是凝眉思索,並沒有其他的動作,因她心中知道,七鏡冢若是能輕易有出去的機關,那便不配叫“七鏡冢”了。極有可能,他們這次將在此絕殺之地付出不可估量的代價,包括死亡……
即便是窈窈這些“魅”們,亦是如此!雖然她也知,魅不同於人有呼吸之必要,可魅畢竟是有生機之物,若長久浸泡於死水之中,生機再強大也要衰敗枯竭,何況這地宮有七面吸取生機的白玉牆壁,更是火上添油。立時,她不得不重新審視所處之境況,當真是窮途末路矣。
唯一較安慰的是,現下困於七鏡冢,他們這些人個個都不是俗流,是以沒有任何人發出哭喊呻吟之醜態,然而,這何嘗不是另一種難言的悲壯,無聲勝有聲,不掙扎亦勝似掙扎……
恍惚間,魚火客發覺水不知不覺就到了脖頸的位置,七鏡冢裡面的牆壁光滑無比,大家就是想找着支撐身體的依靠也不容易,是以個個都搖搖晃晃,很快浮動起來。
更糟糕的是,因爲被水灌注,本來明晃晃的地宮,霎時一片昏沉沉,在這樣的情形下,便是想舉火把也不可能的了。
幽暗、沉默,極致的“窒息”氛圍濃霧一般籠罩了整個空間。
忽然,七鏡冢裡傳出一陣“噗通、噗通”的水被重物攪動的聲音。
魚火客本能地撫去白玉牆壁,循聲浮游靠近,這纔看見,幽暗裡,一個眸子淡然衝她一瞥,那神色於幽暗裡露出微微笑着的模樣,似乎有些得意,而這眸子的主人正是白丁。
魚火客凝眸努力去瞧白丁在幹什麼,只見,白丁尋了白玉牆壁的一角,正用他那引以爲傲的藍月刃,在水中飛快削着玉石牆面,瞬間就削出來一個大坑。
立時,她心中明悟,原來之前總默不作聲的這白丁,卻是一直在暗中尋找七鏡冢七面牆壁最薄弱之處,現在開始揮舞手中利器,卻是開始了開鑿工作。
至於剛纔那一抹轉瞬即逝的笑,也絕不可能是安慰的笑,而是譏諷的笑了罷……
這樣想着,她頓時一陣尷尬,可對付白丁,她素來是“不正經的”,就裝模作樣地大喊大叫起來:“呀,大家快來看呀,白丁找着出去的辦法啦!”言着,曖昧地衝白丁一笑,繼續道,“哼!我都忘記你有這神兵利器了,看樣子,這次你救了大家咯大英雄,哦不對,應該是英勇神武的酷酷小白臉。”
魚火客言着,興奮地望着他,若不是知道這兩人之前有“嫌隙”,那樣子真像一副崇拜得五體投地的花癡狀了。
白丁沒好氣地一偏眸子,對她給他取的綽號,他根本不屑。知道她不過是逞口舌之快,拿他開心而已。
不過,魚火客儼然不在意他的冷淡,而是反思起他過人的機智:縱觀他思維縝密、行動果敢,她心中道:其實別說,眼前這人實乃十足一硬漢,臨危不懼,有勇有謀,是個妙人。
窈窈聽到魚火客的喊叫,第一時間划水聚攏過來,驚喜地道:“太好了,魚姐姐,我們有救了,這次多虧了我們家‘庖丁’了。”
一時間激動,她也喊出了白丁的綽號。而且還親切地冠以“我們家”三字,顯是心急口快,暴露了內心的童真與坦蕩。
對窈窈,無論她怎麼“胡言亂語”,白丁似乎並不惱,反聲音清冽地道:“小窈窈,多忍耐一會兒,藍月刃不時就能鑿開這面牆,帶我們逃出這勞什子的什麼冢了。”
窈窈喜不自禁,連連振奮道:“好哦好哦,困在這,我都急死了!”就算是魅,長久泡在水裡也要遭殃的,這回她是真急了。
魚火客在一旁撇嘴道:“真是偏心,我跟你說話就愛答不理,對年輕漂亮的窈窈則溫香軟玉,窈窈我都要嫉妒你啦。”
現時已經看到了生之希望,所以,在這樣的氛圍裡,魚火客也是放鬆心情,說話逗笑,頗爲隨意。
窈窈哈哈笑道:“快別這麼說魚姐姐,白大哥就是這樣的,習慣就好啦。”
田九道:“這次還真是多虧白丁!”儼然如釋重負的口氣。
地宮裡水勢已越來越高,那被田九盤在了頭上的墨色繩索,現下已被他夾在了臂膀裡。他抱着一大盤繩索,身體搖擺不定懸浮於水中,一面看着白丁的動作,此刻,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所以,這刻是白丁一人在不斷忙活,旁邊,則是圍繞幾個嘰嘰喳喳的看客,你一言我一語,大家一掃剛纔沉悶窒息的氣氛,又恢復了活潑輕鬆的場面。
至於幹着“苦力”的白丁,他尤爲專注,只是努力做着自己的事,表情認認真真,並不參與衆人的說話。
魚火客看着他這個樣子,感覺他之前於幽暗中,對她那突然的“溫柔一笑”,越想越不真切,細細一品,她似乎懂了,他好像是早就胸有成竹,故而才那麼得意的,因爲她記起了一個細節……
魚火客忽的“哦”一聲道:“我懂了,這位‘庖丁’壯士之前表決,怪不得不贊成摁下那凸起石塊,原來一早就做準備用他之藍月刃破門而去了,嘿,有這打算爲什麼不跟大家商量一下,這麼一弄,倒讓我們驚喜不小呀,不過,這位大俠難道不知道我們束手無策時心裡有多着急嘛,幸而是現下找着牆壁薄弱之處了,若是還沒找着,豈非要等我們到閉氣潛水的地步,纔將心中計劃說出麼……”
也是,七鏡冢裡面水勢注入的速度非常之快,若是真等到水將這地宮全部注滿,那也是瞬息之後就會實現的事。
衆人若一起尋找七鏡冢牆壁薄弱之處,比一人單獨去找,顯然是要快些的,不過,魚火客這話隱隱有一絲責怪白丁太個人英雄主意的意思,但說得還算誠懇,倒也不怕白丁會生氣,因,那話語中,確鑿是表達了她對他的感激的,至少肯定了他的機智的思維。
正奮力鑿牆壁的白丁,對魚火客也學着窈窈口氣喚他“庖丁”,終是有了一絲別的反應,難得開啓金口道:“看你一路行來牛氣哄哄,怎的了,這次若不是我有藍月刃,你可要抱憾於此,屈辱身隕了。”
魚火客真看不得這傢伙臭屁的樣子,現下熱臉貼了冷屁股,還聽見他這樣嘲諷自己,就涎皮地道:“是啦是啦,知道你功勞最大,怎樣嘛,要我以身相許嗎?”
“哈哈哈。”
窈窈和田九在一旁聽了大笑。
而白丁,則是沒好氣地白一眼這厚臉皮的“無恥女人”,怒然道:“你話這麼多,閒得難受了那你來鑿,我還不幹了呢……”
“我來就我來。”魚火客伸手就自水中去奪白丁那藍月刃,她身子一擠,故意撞去他的胸膛。
畢竟水裡動作不穩,本是玩笑的一個動作,沒想到弄假成真,她還真把自己嚴嚴實實“摔”進了他的懷中。霎時兩人臉俱是一紅,不過昏暗中,旁人看不清罷了。
慌亂中,魚火客手臂一搖,要繼續去奪藍月刃,卻不小心摸到白丁涼涼的手臂,呀!她心中霎時羞得不行,她本意可不是要作出這麼露骨的曖昧動作的……
她心下立時一陣懊惱,他定然以爲她是真的水性楊花的蕩人了。可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動作到了這樣曖昧的程度,再遲鈍躊躇着,就更旖旎紛紛,說不清了。
魚火客一咬嘴脣,羞怒的語氣道:“拿來呀。”
當下奪過了藍月刃,再身子一偏,慌忙地從他結實寬厚的臂彎裡浮出,靠近那已被鑿得極深的牆壁,“噗通、噗通”地動作不斷,也是將一塊塊岩石片了下來,繼續着白丁未完成的工作。
白玉牆壁雖然外表是閃目的白玉材質,可鑿了之後,發現也只是外表薄薄一層玉石,內裡的巖片雖厚,硬度上卻無甚阻力,是以,就算是換了魚火客,加之鋒利的藍月刃,鑿起來,真和切豆腐沒什麼區別。
白丁剛纔被魚火客那樣“露骨”地“黏膩”了一番,腦中已是呆若木雞,現下藍月刃真被奪了,他在錯愕和難爲情裡,一時還真是拿這個怪女子沒了什麼辦法。
只見魚火客一面鑿着,一面,突的用身子去撞那鑿下去的穴口,嘴中還憤憤道:“還不鑿穿你麼……”
說時遲、那時快!
魚火客突然用身體撞去牆上,接觸到已開鑿極深的穴口,突的哐噹一聲響,一大片岩石掉下,白玉牆壁露出黑洞洞一個出口,竟真被鑿穿了……
一瞬間水朝黑洞洞的大口子外傾瀉而出,引起一股極大吸力,拖拽着魚火客,將她吸了進去。
“我的藍月刃……”白丁大駭,眼看着魚火客撞擊他胸膛、摸他手背、奪他兵器,他只是錯愕了一會兒,卻在眨眼間要控制不住眼前情形。若藍月刃丟了,那他真是比被腰斬、身隕還要痛苦。他哪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故而他急急一偏身子,雙手揮出,果是在千鈞一髮間拉住魚火客一隻腳,瞬間跟她一起捲入黑洞裡,也被水流衝了出去。
“魚姐姐!”
“魚姑娘!”
後面,窈窈和田九緊跟其後,接連在這瞬息之間墜進黑洞,追了過去,一到黑洞口,水流帶出的吸力,瞬間包裹來,吸得他們打不着四向,搖搖晃晃陷入亂流之中。
到了這樣的地步,還說追什麼人呀,憑你是誰,只有隨波逐流的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