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春仔細觀察廖秋明的神色,又探了他幾句話,發現他是真的不知情。
她轉念又想,大哥鐵了心要設計抓廖秋明的錯處,然後退親的這件事是自家人私底下商量的,也是暗中進行的,不可能叫外人知道。
原本應該是大哥親自來處理的,還是最近她使了個小計策,讓他忙得腳不沾地,纔將這件事交給她來處理了。
就連原本大哥要給林二春那邊通個氣,都被她瞞下了。所以,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而且,上一世裡林二春從村姑開始變得耀眼起來,她所有的運氣和成長的機會之路,這一世都林三春給堵住了,林三春也認定了那個草包這輩子只會是草包,絲毫也沒有懷疑到林二春頭上去。
廖秋明口口聲聲嚷嚷着要去找林春生退親,估計也就只是隨口一說,並無任何可疑之處。
這潑皮純粹就是藉着“林二春德行不佳還不能有孕”這兩點來訛錢的。
這點錢對她來說雖然不算什麼,但是卻噁心得她夠嗆。
她不願意跟廖秋明再攀扯下去,匆匆進屋在自己的私房錢中拿出五十兩銀子給了他,並警告:“納妾之事不可聲張出去,要是叫我二姐知道了,她一定會傷心的。她要是傷心,我也不管你是不是她的心上人,絕對不會讓你好過!”
“另外,按照習俗,在你跟我二姐成親之前的這段時間,你是不能再去見她的,你要是激怒了她,別說她要打你。就是我也不會放過你!你這段時間要是再出幺蛾子,別怪我對你不講道理!”
廖秋明連連點頭,拿了銀子,他喜得林三春說了什麼根本都沒有聽見,白瞎了林三春一番情真意切的姐妹情深戲碼。
等廖秋明拿着錢走了,林三春抿着脣看着他的背影冷哼了一聲,心想:且等着林二春嫁過去之後,我再來收拾你。現在萬一打死你這廝,真壞了林二春的‘好姻緣’!
廖秋明帶着這一大筆鉅款,走路的時候都覺得有些飄。
等走遠了,他又開始後悔:“我可真笨,怎麼沒有多要一些銀子呢!那林三姑娘爲了林二春居然這麼好說話,林家果然是有錢,就是再多要上十兩銀子,說不定三姑娘也會答應我的。現在林二春知道我有五十兩。雖然答應了我要給我留一些當做補充,可......”
現在的物價,一個普通的三四口之家,家裡有口糧,二兩銀子就夠用上一年了,五十兩銀子的確是一筆鉅款。
不管廖秋明如何懊惱沒有趁火打劫,又有多麼不想回村,他甚至還想過乾脆帶着這筆錢離開後山屯。可,他還是不敢。
他老孃是寡婦,多不容易纔將他拉拔長大,他不能不管,不然,不孝子是可以直接被打死的,萬一林二春再聯合桐花將他舉報,他都不一定能夠跑出虞山地界,那就更加不妙了。
糾結來糾結去,廖秋明還是回村了,也不可避免的見到了林二春。
林二春見到他的時候還略吃驚,她掂了掂銀子,道:“五十兩銀子這麼多,廖秋明,你怎麼不拿着跑掉呢,就是在外面都花完了,我也拿你沒辦法!”
廖秋明爲這錢做了一整天的心理鬥爭,此時還有些不甘心,被林二春打了幾次之後,他裝也懶得裝了:“我倒是想,你會放過我嗎?再說,朝廷對流動人口管制嚴格,路引也不容易辦,我還能夠跑到哪裡去。”
林二春“哦”了一聲,這纔想起路引這回事,上輩子她還真是很少用到這玩意。
說起路引,她突然想起一位故人來了。
當初,要不是這個人,她還解決不了東方承朔的路引之事呢。
不過,當年也就是兩面之緣,她幾乎都快忘記這人了,這會陡然記起。她頓時有了個好主意,眼睛都有些發亮,看得廖秋明渾身不自在。
他趕緊催促:“林二春,你答應了要給我補償的,你快點給我銀子,以後咱們就兩不相干了吧!”
林二春收回思緒,“我答應了你的,自然不會食言,不過不是現在,這五十兩銀子我還有用。”
廖秋明忍氣吞聲,一臉鬱悶。
林二春將銀子收了起來,道:“隔幾天你再去找我三妹,就這樣這樣......不管她給你多少,你只要每次給我五錢銀子就行,其餘的全部都算你的,要是沒有給你。你再來找我。”
廖秋明狐疑不解的看着她。
林二春揮揮手:“你先走,對了,你家裡應該還有桔子沒有賣完吧,一會給我一簍子,送去我舅舅家,現在咱們還沒有解除婚約,你看望我這個未婚妻是應當的。”
廖秋明撇嘴,他怎麼感覺林二春比他還混呢,要東西要得理直氣壯,她憑什麼啊!
林二春看過來,他還是趕緊答應,“好。”
許是林二春今天太好說話,又沒揍他又沒恐嚇他,臨走,他擺出一個隨時要逃的姿勢,忍不住問道:“林二春,三姑娘對你那麼好,處處爲你着想,你還讓我去找她要錢,你騙她的錢,她要是知道了該有多傷心!”
林二春沒想到這小癟三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還真是愣了一下。
一個癟三都被林三春的魅力折服了,敢騙婚害自己,連找林三春騙錢都不忍心?
可是,她爲什麼要不忍心?
但凡林三春不將原主往死裡整,她現在的名聲好一些,她隨便弄點東西去賣也能夠有本錢。
要不是她聲譽掃地,誰也不信她不是草包,她找個由頭,編個從書上看來的典故,來跟舅舅家要柿子釀酒也成,這些都是誰造成的?
她就是理直氣壯的騙林三春的錢,那又怎麼樣?
她不光要騙林三春的錢,還要讓她陷入恐慌之中。
廖秋明去找林三春,表面上是威脅她去找林春生,可實際上這就是威脅她的名譽的一把刀。
她越是想要保持完美無瑕的假面,就會越害怕,害怕隨時一把刀落下來,戳穿她的真面目。
見林二春“慚愧”不說話,這廝又得寸進尺,飛快的說道:“你不能生孩子,我不要你,你以爲你還能嫁出去?你有嫁妝,還要這些錢做什麼?”
說完,拔腿捂着頭就往暗處跑了。
林二春從地上摸了一個土塊,就衝着他砸過去。
聽到一聲倒地的悶響,她才冷聲道:“誰給你說的這話?我看你是真不長記性!桔子,必須戌時送過來,不然......”
那邊已經一竄腳步聲跑遠了。
林三春果然說了她不能生孩子的事,林二春站在河邊看着暗光粼粼的河水有些出神。
等她消食回到家沒多久,廖秋明就送來了桔子,林二春欣然接受。
鄧家長輩們不說話,親事傳的沸沸揚揚,他們也不信林二春除了廖秋明還能嫁給別人,既然已經訂親了,送點小玩意也沒啥。
張氏笑眯眯的調節氣氛:“廖秋明還是對二春上心的。”
鄧文靜想說什麼。可見林二春坦然的態度,想想這麼多人在呢,這是表姐的秘密,她得有義氣,不能當着這麼多人問,她欲言又止,憋得十分難受。
鄧文誠更是直接的用小眼神表達他的不解,先前表姐還要揍廖秋明的架勢。現在又好好的了。
鄧文秀小聲嘀咕道:“就這一點桔子算什麼,秦二哥上次中秋專門讓人給我送了知味軒的糕點還有......”
鄧文信雖然跟林春暉差不多大,才十歲,說話跟個老學究似的:“私相授受不可取。”
林二春不在乎衆人的態度,給鄧家人分了一半桔子出來,簍子裡的一半,她全部剝了放進製作酵母的罐子裡了。
就連桔子皮也沒有浪費,拿鹽水搓洗之後釀着備用。
之前別人送給她當做勞務費的桔子。她都是這麼處理的。
用柿子釀酒除了需要糖之外,要想口感更好,還需要一定的檸檬酸,一般釀造果酒有句話叫“無酸不成酒,無澀不抓口”,檸檬酸就是調味用的。
桔子果肉中就有豐富的檸檬酸,至少是她現在能夠弄到的唯一檸檬酸來源了。
至於桔子皮,裡面有果膠酶,這種物質可以增加水果的出汁率,使果子釀酒的效率更高,現在雖然無法從其中提取出純粹的果膠酶來,但是總比不加要好得多,而且桔子皮和桔子本身也是好東西,佔的比重並不大,林二春倒是不擔心這樣混合的味道會影響柿子酒的品質。
處理完了,摸了摸身上的鉅款。她就找兩個舅舅談買柿子的事情。
當然,可不敢說這錢的來歷,只說是自己的私房錢。
林家過得好了,五十兩銀子雖然很多了,讓衆人吃驚,但是也沒有人懷疑她的話中真假,再說她都要出嫁了,說不定這是嫁妝呢。
“大舅,這些柿子還沒有都賣完吧?你看看五十兩能夠買多少?你是我親舅舅,可不能比賣給張老闆要貴吧。”
鄧喜忠和鄧喜仁相視一眼,然後齊齊看向林二春。
鄧喜忠問:“二春,你說你要這些柿子有什麼用?這東西又不經放,你吃也吃不了這麼多,再說了,這事跟你爹孃說了沒?你弄一堆柿子回去,也不好看,你爹孃指不定以爲我故意騙你呢......這事可不成!”
鄧喜仁也點頭,“除了明天送去給張老闆的這些,家裡的柿子還剩下估摸有六成了,可不少,你家裡也吃不了這麼些。”
倒不是白洛川的名頭不管用,而是他雖然羅列了柿子的種種好處,但是也寫了不少禁忌,用他自己的話說。他可不是自賣自誇的王婆,爲了不影響自己的名聲,必須公正。
張老闆也擔心很多人嫌柿子吃起來麻煩,不敢擔這風險,今年也就要的少了。
鍾氏也道:“二春,你這丫頭也是看外婆心急了吧,哪能要你的銀子?這些柿子明天送一些去張老闆那,你舅舅也去集市上賣呢,還有些小商販他們也收一些,慢慢總能賣出去的。”
林二春聞言還覺得有些詫異,外婆說這話倒還罷了,可上一世舅舅們可是不管不顧,強行拖了幾車柿子賣給自家的。
現在她主動要買,他們居然還拒絕了,這還真是......有些麻煩。
誰信自己會釀酒啊。
張氏趁機插話:“五十兩夠買好些了,咱們家的柿子都夠買去了還能剩下一半錢呢。”
林二春心裡有數了,這些也不算多,她吃得下,還得找村裡買一些。
當然除了買柿子,她還要留下一些銀子用來買釀酒的缸和後期分裝的小罐子,這些比柿子還貴。
還需要置辦諸如過濾用的塞子這些工具,另外,也得找舅舅家租一間屋子和地窖專門用來存放,他們不要錢她還不好意思一直佔用着,果酒又不是三五天能夠釀好的,還是花錢免得麻煩。
她壓根沒有打算將柿子拖回家用林家的工具。
算來算去,五十兩銀子也就是勉強夠用。
琢磨了一下,她道:“我買柿子是用來釀酒的,釀柿子酒。”
不等鄧喜忠追問她怎麼會釀酒,她就趕緊道:“要是舅舅有興趣的話,我可以跟你們合夥,你們出柿子。我來釀酒,到時候賺了錢咱們再五五分。”
文氏搶話:“那怎麼行呢,你會不會還難說呢,春曉那丫頭都不會,你會?這柿子咋能不要錢給你糟蹋?”
鄧喜忠也問她:“你真的會釀柿子酒?是春曉教你的?市面上還沒有見過柿子酒賣呢,這一次就要這麼多柿子啊,不如先少弄一點?”
林二春聞言鬱悶的要死,當然也不會承認。
“不是,是我自己琢磨的。大舅、二舅你們不賣給我柿子,我去找後山屯別人家去收,反正後山屯也不缺柿子,這柿子酒我是一定要釀的,緊着這五十兩銀子用,舅舅們沒興趣、不信我的話,咱們也不是非要合夥,親兄弟還明算賬。大舅,二舅,咱們親舅甥也好好做一回買賣!”
“不過得借用大舅家的屋子,明天還得勞煩兩位舅舅送了柿子,帶我去買一些缸子回來......”
林二春說的堅決,反正她一定要釀酒,與其用別人家的不如解決自家眼前的問題,柿子買賣就這麼達成了。其餘的問題也都好說。
晚上,林二春躺在牀上,對明天的到來無比期待。
明天,除了這些事,她還要去尋一尋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