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天邊掛着的彎月散發着淡淡的光亮。
容善倚在側廳的門口,舉頭望去。
無邊的黑暗之中,繁星點點圍繞着弦月,閃閃的發出幽光。
天暗了,只是該回來的人卻都還遲遲未見歸來。
如天和大哥進宮已經整整一日了,仍還未回來,只怕是又遇着棘手的事情,這晚膳想必也趕不回來了。
而二哥從上午出門之後便未曾回來過,莫不是酒樓的事兒還未處理妥當?
“小姐,”秦仁突然出現在門外,說道:“時候不早了,不如小姐先吃吧。”
“時候兒不早了?”她又擡頭看了看天色,“將菜熱着,我去酒樓瞧瞧二哥,等二哥回來了再一道吃吧。”
她提起裙襬邁出了門檻,越過了秦仁的身側緩緩走着。
“小姐,還是老奴派人去吧。”秦仁跟在她的後頭。看着這黑沉沉的天,讓小姐一人出去,他怎麼放心啊。
“不必了,還是我去吧,若還有事,我也可以搭把手。”
“那老奴派個人陪小姐一道兒去吧。如今這天色已暗,若是讓大少爺知曉老奴讓小姐一人出了門,會責罰的。”他亦步亦趨的跟在她的身後,不停的勸說着。
“老秦,這酒樓離府也不過幾步路之遙,而且又是在那麼熱鬧的神雀街上,不會有事的。”她一邊行着,一邊回頭看了眼身後一臉爲難的老者,生怕他又說出什麼來,忙說道,“好了,你還去是去吩咐膳房將菜熱着,我們很快便回來了。”
說罷,便快步走向了府門口,拉開了與秦仁的距離,未多久便不見他的身影了。
踏出大門,門口高懸的燈籠映亮了臺階下的一方青石板路,那延伸而去的便是神雀街。
她左右看了一眼站在門兩側面無表情的守衛,邁步下了臺階,而後向前行去。
容善一邊走着,一邊留意看着不停經過身旁的人,生怕會錯過了蕭善軒。
只是直到仙樂酒門口,她還是未瞧見他的身影。
她擡頭看了看懸在酒樓門口的旗幟,難不成二哥還是裡頭。
“小姐來了。”
原本站在裡頭的店小二看到她,忙小跑的奔了出來招呼她。
如今她的身份,這酒樓裡的人都是知曉的,只是外人不知罷了。
“我二哥可還在?”她順着指引踱進了店內,打量了一樓的情形。
今日酒樓的生意似乎清淡的很,平日裡這個時候一樓都是坐滿了客人,只是今天少的出奇,竟然一桌客人都沒有,還是發生了什麼事?
“二少爺早便走了,難道還未回到府裡,”小二看着她微挑的秀眉,猜出定是蕭善軒還未回到府裡,才說道,“不對啊,二少爺離開起碼已有兩個時辰了。”
已有兩個時辰?
那二哥又去了何處,怎還不回府,難不成他又去了染坊和製衣坊不成。只是現下天都黑了,他不可能還呆在那兒啊。
“啪——”的一聲,將容善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循聲望去。
擡頭,她看到的是通往二樓的樓梯,適才的聲音是從樓上傳來的。
“發生了何事?”她一邊喃喃自問,一邊向樓上走去。
“小姐,還是不要上去了。”小二跟在她的身側走向樓梯。
“爲何?”她的腳一頓,停在了樓梯口,側頭問道。
“唉,還不是一直留在漢陵不回瞿雲國的那個四王爺,今兒個上午和一位爺在這裡不知是爲了何事吵了起來,還險些打起架來,掌櫃的是怎麼勸都勸不住,還好二少爺及時出現,這才未出什麼叉子。”
“只是兩個人走了一個,那王爺還留在上頭呢,都喝了整整一下午的酒,儼然都成了一個醉鬼了,這一鬧又不知道要鬧騰到什麼時候了,現下二少爺又不在,小姐還是別上去的好,免得被誤傷着了就不她了。”
又是冰玄卿。
他怎就像個陰魂不散的鬼似的老是出現在她的周圍,如今還累得二哥來勸架。
他上午又是和誰吵起來了,是他的六弟冰玄胤麼?
“那現在上頭還有誰在?”她聽着從上頭傳來的吵鬧聲,問着。
“就掌櫃一人。”小二無奈的說着,“今兒個被他這麼一鬧,連生意都做不成,就這麼空空蕩蕩的一天了。”
“我上去瞧瞧,你去準備一盆冷水送上來。”她轉回頭拋下一句,不顧小二的阻攔,提起裙襬便踏上了樓梯。
一檔接着一檔,二樓的聲音顯得越發的清晰起來,她甚至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用着含糊不清的語調說着話兒。
“滾,滾開。”
踏上最後個臺階,她轉過身,便看到了二樓的一片狼籍。
四下,是酒瓶兒的碎片,酒水四濺着,而桌椅都失了原位,歪歪斜斜、雜亂無章的擺放着。
掌櫃的正伸手奪着冰玄卿手中的酒壺,口中不停的規勸着,只是那喝醉了酒的人還聽得進什麼話去,只是握着酒瓶子胡亂的揮舞着雙臂,想拍開眼前礙事的手。
她一步步的走近,伸腳用力踢開了擋着路的椅子,發出的聲響驚動了掌櫃,他轉過頭來,驚訝的看着她,許久之後才收了兩手拋下冰玄卿迎了上來。
“小姐怎麼來了?不如到樓下坐坐,讓老朽將這裡處理妥當了就下去。”他堆起一臉的笑容,想勸她下樓。
“不必了,我就呆在這兒,而他,我來處理。”她輕啓着脣瓣笑着。
不知爲何,明明她笑得那般的輕柔,掌櫃的卻看得心裡毛毛的,突然開始有些擔心起酒樓來,待會兒不會被那王爺和小姐拆了吧。
正想着,樓下的小二也上了來,手中端着滿滿一盆的清水,行走間灑落了不少。
容善回頭,看着冰玄卿握着酒瓶子搖晃的站起了身來,兩隻腳像是失了控制一般的亂移着,踢的桌椅發出巨響。
她轉身伸手從小二手中接過盆子,略有些吃力的端着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迷糊的有些睜不開的雙眼,使盡全力將盆中的水都潑了出去。
頃刻間,冰玄卿從頭到腳都溼成了一片,長袍的下襬水流如柱而下,漸漸的變成了水滴落下。
二樓裡靜的出奇,掌櫃和小二都瞪大了雙眼,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而被潑了一身水的冰玄卿,意識雖還不清,卻也感受到了那陣陣的寒意。
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