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飛星十四歲那年的一個早上,像往常一樣,他提着劍到山莊西南的林子裡練功。一套劍法未完,忽然聽到一聲驚叫,擡頭,一個白影砸下,那是一個人,電光火石間,他丟劍,接人,砰的一聲,兩個人滾落地面,兩張臉相距不到兩寸,四目相對,彼此一見如故,世間的緣分就是這麼奇妙!
在往後的很多年,慕容飛星依然記得這次相遇的點點滴滴,那天微風和煦,鳥語花香,總之,一切都很美好;只是那天他對這個“從天而降”的同齡人更多的是好奇,完全沒想到那個彷彿渾身帶着陽光,灑脫飛揚的少年會成爲他第一個真正的朋友,最好的兄弟,並且改變他一身的際遇!後來有人問起慕容飛星他和鄭明傑的初識,他總是輕笑:“天上掉下個鄭少爺。”
起身,兩人互通姓名,然後坐在樹下聊天。慕容飛星好奇:“你怎麼會從上面掉下來?”鄭明傑道:“我在睡覺,不小心。”慕容飛星更好奇了:“睡覺?”鄭明傑點頭:“我追一隻漂亮小鳥,不知不覺就到了這兒,和它玩累了就在樹上睡覺嘛。看到軟軟,去逗它,結果掉下來了,原來是做夢!”他撇嘴。慕容飛星不禁輕笑,真有意思,又問:“軟軟?”
鄭明傑解釋:“我養的小狗。”小狗?慕容飛星有點傷感,他也想養,可是爹爹不許,他羨慕道:“你的日子一定很自由安逸。”鄭明傑輕笑點頭,道:“你在練劍?要勞逸結合,我們出去玩吧。”“玩?”慕容飛星一愣,他有很多功課,要學很多東西,可是沒有“玩”這一項。“對。外面好熱鬧,好玩得很!”鄭明傑眉飛色舞,慕容飛星心癢癢的。鄭明傑見他不反對,拉起他就翻了出去。
杭州繁華,慕容飛星難得有機會出來閒逛,有一個會吃會玩的嚮導,很快就把威嚴的爹爹,嚴厲的家法拋之腦後。“給,糖葫蘆。”鄭明傑一手遞給慕容飛星,一手往自己嘴裡喂。慕容飛星接過,紅紅的挺好看,看新朋友吃得很香的樣子,試着嚐了一顆,笑:“好吃。”鄭明傑像看天外來客般看了他一眼,拉着他,一路上,眼不停,嘴不歇。“飛星,這是蔥包燴。”“給,糯米藕,很新鮮的。”“臭豆腐!別看它不好聞,很好吃的。”……
中午,兩人坐在了路邊小攤,“老闆,一籠蟹黃小湯包,兩碗栗子粥。”老闆答應着,很快端上來,看清他們模樣,不禁呆了呆,小攤上何時來過這樣衣着考究的小少爺,還這般俊逸!攤上其他人也盯着這邊看,慕容飛星很不自在,這是第一次到這樣的地方,拉了拉鄭明傑的衣袖。
鄭明傑看他:“不用理他們,快吃吧。”低頭喝粥。慕容飛星夾起小湯包,“嘶——”,好燙!他直吹氣。鄭明傑差點把粥噴出來,忍笑道:“慕容公子,你是杭州人也,難道不知其中奧妙?”老闆已經忙忙的端着涼水過來,憨厚道:“少爺小心!少爺第一次來,不知道也不奇怪。”慕容飛星喝水,好在沒燙傷,鄭明傑笑道:“老闆,謝謝了,你忙去吧。”
下午,鄭明傑和慕容飛星到了一個地方——鴻運賭場。慕容飛星打量一下,不肯進去,鄭明傑拉起他進去:“凡事都有第一次嘛,我也第一次來啊。”兩個小少年這兒看看,這兒瞅瞅,然後還是決定去買大小,一個時辰後,帶着銀子出來了。然後去戲院,看雜耍,遊西湖等等,不亦樂乎。天色暗下來,慕容飛星終於想起一個很嚴峻的問題——該回家了!私自離家,瘋玩了一天,父親不知道是如何生氣!
想到後果,慕容飛星徹底慌了,帶着哭腔問:“明傑,怎麼辦?怎麼辦?爹爹會打死我的!”鄭明傑安撫的拍拍他:“沒事,沒事,回去再說,免得家裡找。”卻不想,要找早就找來了……慕容飛星搖頭,不敢回去。鄭明傑繼續安撫:“真的沒事。我去跟伯父解釋,是我拉你出來的,不關你的事。”慕容飛星終於點頭,兩人並肩往慕容山莊走,臨近家門,慕容飛星走兩步退三步,鄭明傑站住,看着他:“你再不走,我就不管你了,你自己回去!”慕容飛星忙忙拉住他:“你不可以走!”鄭明傑順手拉着他大步往山莊走,真是的,不知道有什麼嚴重的,玩一下有什麼嘛,偶爾溜去玩,爹爹也只是斥責幾句而已啊!
山莊內,慕容嘯面沉如水,慕容夫人慾言又止,飛星這孩子,怎麼會溜出去,還一玩一整天,老爺不準去找,看來是要嚴懲的,不知道會罰得如何重,實在擔心!大門外,看見少莊主,管家慕容懷朝急道:“我的小祖宗,可回來了,莊主正生氣呢!快點進去。”
到了此時,慕容飛星反而鎮定下來了,道:“懷叔叔,稟告爹爹,忘憂少君鄭明傑拜訪。”鄭明傑?慕容懷朝驚異的看少爺身邊的少年,他知道少爺一整天都和一個少年在一起,也看到少爺不是一個人回來,倒不想理這個害少爺被罰的禍害,也就沒怎麼注意,現在打量,果然不簡單呢!華山論劍,鄭明傑一戰成名,遊歷江湖,三個月,前去挑戰的年輕高手全部落敗,一時風光無限!
聽完慕容懷朝的稟告,慕容嘯意外,鄭明傑?腦中頓時現出華山上神采飛揚的少年身影,來了杭州竟然不知道!想想也的確有近一個月不聞他消息了。這自然是厭煩了各種切磋爲名的挑戰的鄭小少爺故意爲之。慕容嘯道:“請。”很快,就看見兒子和鄭明傑進來。
兩人拜禮後,鄭明傑靦腆笑道:“夜間拜訪,慕容莊主別見怪。”慕容嘯笑道:“何來見怪,請坐。”鄭明傑道:“明傑不敢,明傑是來賠罪的。本來明傑初到杭州,就該來拜訪的,一時頑皮,不小心闖進了山莊,遇見飛星,非常投緣,就拉着他出去遊玩,耽誤飛星功課,讓莊主擔心,實在不該,請莊主恕罪。”慕容嘯笑道:“鄭少俠言重了。到了杭州,飛星理應盡地主之誼。”鄭明傑笑道:“謝莊主大量。您叫我明傑就好。明傑和飛星爲友,就冒昧稱您慕容伯伯吧。”慕容嘯輕笑點頭:“明傑快坐吧。天色已晚,不如就住在山莊?”鄭明傑淺笑道:“是,謝謝慕容伯伯。”
見父親和鄭明傑相談甚歡,慕容飛星懸着的心總算放下來,看來爹爹不會追究了。而慕容嘯生氣,是以爲兒子不務正業,和街上的小混混出去瘋玩,如今這“小混混”竟然是武林新秀,和他一起自然有收穫,耽擱一天功課也沒什麼,結交一個益友,私自出莊也不必追究了。
晚上,洗了澡,鄭明傑躺在慕容飛星的牀上,奇怪:“慕容伯伯很和藹嘛,你在怕什麼?”慕容飛星笑笑,你只看到和藹的一面,爹爹生氣了你就知道了。他道:“今天有驚無險,真要謝謝你。”鄭明傑笑:“我們是朋友嘛,謝什麼。況且,我纔是罪魁。”他調皮的吐吐舌頭,慕容飛星輕笑出聲,上牀,兩人又聊了半夜,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早,慕容飛星就起牀,問:“明傑,你要和我去做早課嗎?”鄭明傑迷迷糊糊的,道:“不去,我要睡覺。”慕容飛星無奈,又好奇:“你在家都沒有早課的嗎?”鄭明傑迷糊道:“有,等於沒有。”“恩?”慕容飛星不解,鄭明傑已經翻個身,繼續和周公約會了,沒有解釋的想法。
好奇的慕容飛星輕搖他:“明傑——”鄭明傑揮手,“別吵,告訴爹爹,我不去練功了。”慕容飛星調皮心起,去年,他見過鄭宇揚,模仿着記憶中鄭宇揚的聲音沉聲道:“明傑,還不起來?”他以爲鄭明傑會跳起來,至少也要清醒點,打量,卻聽到一句意想不到的話——“爹爹,不起來,不練功,傑兒要睡覺……”語聲模糊,明顯意識不清,慕容飛星愣住,這樣也行?
鄭明傑在慕容山莊流連半月,每天和慕容飛星形影不離(當然,早課除外),而鄭少爺自然不會乖乖的陪着慕容公子學文習武,他的原則一向是勞逸結合,一天倒有一半時間拉着飛星出去玩,慕容嘯很高興的看着兒子武功大有進步,連笑容也多了,也不過問。終於到了分別的時候,兩個好朋友依依不捨,都以爲會很快再見,不想自此鄭明傑在江湖中銷聲匿跡年餘時間;再見已是在華山郭千秋掌門的壽宴上,那時,一個波瀾壯闊的未來正在對他們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