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傅千遙聽到了輕輕的哭聲,但是理智告訴他叫他不要轉身,於是,傅千遙強忍着悲傷向門外走去。
傅千遙走出門外,覺得深冬的寒意直直侵入口鼻,寒氣讓他的雙眼之中蒙上淚水,看着前方不遠處,容瀲站在逆光的角落裡,陽光在他的身後將他剪出一個清晰的影子。
容瀲也看到了傅千遙走出來,兩個人就這麼對望着,許久,之後,傅千遙穩了穩情緒,走了過去,行了一個禮,卻沒有稱呼。
而容瀲,也沒只是看着傅千遙,緩緩說道:“你真的決定了?”
“是的。”
傅千遙聽到眼前的人發出一聲嘆息,便擡起了頭,語氣之中努力地表達着一種歡快的心情:“恭喜皇上,今日得償所願,歸程遙遠,請贖屬下,不能陪伴聖駕了,一路上有皇家護衛,望皇上一路平安。”
“你……”容瀲開了口,卻欲言又止,片刻之後,方纔繼續說道:“你在蘅雪閣長大,若是真的不回去了,你要去哪裡呢?”
傅千遙的語氣之中,有着一絲輕鬆和嚮往:“屬下……”
“別這麼叫了。”容瀲打斷了他,“你我即刻起,便不再是君臣的關係了。”
傅千遙怔住了,但是很快,他便繼續說道:“我雖不知該何去何從,但是這萬里江山,山長水闊,我自是孤家寡人一個,也沒什麼去不了的地方。”
容瀲擡起頭,看了看天邊的雲朵,今日是個晴朗的天氣,天空之中透露着湛藍的明亮,昨夜的大雪積壓在屋檐之上,看着那積雪,容瀲說到:“你我相識一場,你若有暢遊山水之心,那我便不在阻攔你。”
隨即,從腰間拿出一方玉佩遞給傅千遙,說到:“臨別之日,我也沒什麼送給你的,這玉佩你留着,遇到什麼事情的時候出示此玉佩……”
“萬萬不可!”傅千遙當即拒絕了容瀲的贈與,“這玉佩價值連城,我一介粗人,帶着它多有不便,況且我今後遊走江湖,便再也用不上此物了。”
容瀲點了點頭,緩慢地將玉佩收了回來,輕輕咳嗽了一聲便繼續說道:“那麼,你走吧,這廟堂之中並不適合與你,就去那江湖裡走一遭吧。”
傅千遙最後行了一個君臣之禮:“屬下,謝皇上聖恩。”說罷,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門外,只留下雪地之中的一串清晰的腳印。
回到宮中,容瀲即刻命王極傳召了司禮監,司禮監總管匆匆趕來面聖之後,容瀲便對他頒發了回宮之後的第一道命令:策劃並主持他與傅千瀧的婚禮。
看着容瀲忍不住流露出來的喜悅,司禮監總管和王極都感到十分驚訝,隨即,識趣的王極便率先跪了下來,口中高聲呼喊着:“恭喜皇上!”
很快,殿中衆人便也紛紛下跪,口中不斷地說着:“恭喜皇上!恭喜皇上!”
容瀲看着殿下的各位,笑了笑說到:“都平身吧,司禮監,務必要挑選一個良辰吉日,朕此番,是將大婚和立後合併辦理,你,可要謹慎一些。”
司禮監總管領命說到:“臣一定盡心竭力,定不讓皇上失望。”
容瀲笑着揮了揮手:“下去準備吧,明日,將你的結果上書給朕。”
司禮監總歸領旨離去之後,容瀲看了看宮中的衆人,也說到:“等司禮監的結果出來之後,你們有的忙了。”
王極站起身來,笑得臉上都出了皺紋:“皇上您這說的可是哪裡的話,這是咱們容周的大事情,當奴才的,恨不得天天都忙呢!”
容瀲伸手拿過茶杯,斜着眼睛看了看王極,說了句:“就你會說話。”
後宮之中,傅千瀧的周圍圍上了四五個婢女,傅千瀧從小獨來獨往慣了,一時之間讓傅千瀧好不適應,又不好直說什麼,只好硬着頭皮接受着婢女們的伺候。
司禮監很快便擇了一個好日子,呈報容瀲之後,容瀲看着也是很滿意。
大婚之日定在了次月的十六,正逢元宵之夜的第二天,所謂“十五的月亮十六圓”,闔家團圓的時候,更適合普天同慶。
新年過後,眼見婚期臨近了,皇宮上下便呈現了一副前所未有的喜慶模樣,大紅燈籠高高掛在每一座宮殿的門前,容瀲心中甚是愉快,便加賞了每個宮中的例銀。
正月十六這天終於來了,還未等東方既白之際,宮中的人便開始忙碌了起來,張燈結綵的將整個皇宮打扮得分外喜慶,宮中的門上都貼上了大大的紅色喜字,宮人們勤奮地清掃着覆蓋在燈籠之上的積雪。
日出東方,容瀲慢慢走出了自己的寢宮,看着宮裡的人忙前忙後,容瀲的目光看向不遠處的宮殿,心裡想着,那裡面的人,現在是否如同他一般緊張。
不出容瀲所料,傅千瀧自幼以孤女的身份長大,想來獨立自主,沒有經歷過這般嬌生慣養,宮女們忙前忙後爲她更衣上裝,這便讓傅千瀧感到深深的不自在。
“傅姑娘,哦不對,瞧我這張嘴,過了今日啊,咱們就該改口稱皇后娘娘了。”
傅千瀧聽着宮女們的打趣,臉上一紅,便低下了頭癡癡地笑着。
梳頭的宮女見狀趕忙岔開話題,一邊梳頭一邊誇着傅千瀧:“娘娘,您今天的妝真美,今天啊,可是最美的新娘啊。”
傅千瀧擡起頭,看着面前銅鏡中的自己,精緻完美的妝容,脣色殷紅,恍惚之間,傅千瀧都不認得這鏡中之人到底是不是自己了。
隨着宮裡人的忙碌,不斷有小宮女跑進來彙報最新的情況,容瀲很快着好了喜服,伺候的宮女說到:“皇上,將這頂帽子帶上吧,娘娘那邊,差不多也快準備好了。”
容瀲點點頭,讓宮女將帽子給自己帶好,轉過頭問司禮監:“可曾準備好了?”
“回皇上的話,都準備好,稍後,良辰一到,咱們就出去去接親。”
傅千瀧的身邊,一個小宮女跑進來,說到:“皇上那邊準備出發了。”
正在爲傅千瀧穿上最後一層鳳冠霞帔的宮女很快說到:“好了好了,這邊也好了。”
消息傳到容瀲那邊,容瀲對着司禮監點點頭,王極向前一步,對着宮殿門前的衆人說道:“起……駕……”
容瀲縱身跨上高頭大馬,迎親的隊伍慢慢的離開了容瀲的宮殿,徑直向傅千瀧的宮中前進,熱鬧的嗩吶聲在前方開路,一路的張燈結綵,很快,迎親的隊伍吵吵嚷嚷地走進了傅千瀧的宮殿。
容瀲勒住駿馬,傅千瀧宮中的小太監站在門口高聲喊道:“良辰吉時已到,新娘上轎。”
容瀲面帶激動地看着宮裡,緩緩地,一左一右兩個宮女扶着一個衣着鳳冠霞帔的人走了出來,那人頭戴一方鮮紅的蓋頭,款款走向自己。
擡轎子的人壓低了轎子,宮女伸手撩開了轎子的門簾,傅千瀧低下頭,慢慢地邁開步子,一腳踏進了轎子之內。喜婆在一旁,興高采烈地講着吉利話,容瀲開心得很,順手賞了喜婆好些銀兩。
紅色的喜轎搖晃了一下,傅千瀧便覺得自己被擡了起來,一路的鼓樂笙歌相伴,很快便走到了婚禮的宮殿前,一條紅綢被遞進了轎子內,傅千瀧一手接過來,渾渾噩噩地被牽出了花轎,邁過了火盆。
容瀲牽過紅綢的另一端,與傅千瀧一道走向了禮堂之內,站定之後主婚人高呼三拜之後,容瀲轉過身來牽着傅千瀧走上高臺,面對着大家,大太監王極上前一步,拿出聖旨宣讀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諮爾景仁宮傅氏,秀毓鍾靈,柔嘉表度,賦姿淑慧,六行悉備,朕遙感六宮無主,然傅氏賢良,允合母儀於天下,以冊寶冊,立爾爲中宮皇后,普天同慶,因上天有好生之德,今特大赦天下,汝等歸家,宜洗心革面,不可再犯。欽此。”
衆臣跪拜於地,高呼:“恭賀皇上,恭賀皇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容瀲揮了揮手,主婚人繼續喊出:“新人禮成,送入洞房!”容瀲牽着傅千瀧慢慢走下高臺,身後的京城早已是一片火紅至極的熱鬧場面。
經過了一番繁瑣冗長的步驟之後,已經是傍晚時分,傅千瀧一個人坐在洞房裡的婚牀之上,喜帕遮在眼前,不知過了多久,傅千瀧聽到門口有人走動,隨後,門被推開,沉重的腳步聲逐漸走向自己。
容瀲抽出先前藏在桌案中的,用紅紙裹着的一根筷子,再度走回了傅千瀧的身邊,容瀲的手微微地抖着,他俯着身子看向眼前的人,心中似乎有點膽怯,但是更多的是激動,容瀲伸出筷子,將新娘頭上那張喜帕向上一挑,喜帕順勢而落,搭在了牀檐上。
傅千瀧的面色紅潤,脣色殷紅,一直以來都以素顏冷漠示人的傅千瀧,此刻在容瀲面前分外的風情萬種,一陣香粉的味道往容瀲的鼻端撲來。
紅燭帳暖,容瀲一把將傅千瀧擁在懷裡,看着懷中的人,忍不住低下頭在她耳邊,對她說着:
“阿瀧,除了你我誰都不會碰。”
感到懷中的人也伸出雙手環住了自己的腰間,容瀲繼續說着:“我無法否認,我一直愛着你,即使是在我不信愛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