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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6章 從今開始

第556章 從今開始

漫漫歸程路,再不見來時的意氣風發,貌合神離的三人各懷心事,猜不透,說不出,明不了。告別歷經苦難的山區,遠離窮鄉僻壤的荒蕪,策馬奔騰於廣袤富饒的平原,重回繁華喧囂的文明。

前方是科隆鎮,試煉的起始與終結之地。

“格林,接下來您有何打算?”

城門前,柯雷特勒停胯下消瘦的馬匹,轉頭向身旁神情漠然的夏蘭恭問了一句。

“距離考覈截止的時間尚有一週,我準備在科隆待上幾日。”夏蘭地駕馭着馬匹目不斜視地向前緩緩騎行。

“那麼我和威利先行返回駐地了。”柯雷特道。

夏蘭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地邁入了科隆鎮敞開的城門。

望着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柯雷特搖了搖頭,向着目光無神地威利招呼道:“我們走吧。”

不料威利無動於衷,依然怔怔地目視前方。

“威利?!”柯雷特蹙眉催促了一聲。

“柯雷特,我想喝酒。”威利終於開了口。

“威利,依靠酒精的麻痹是解決不了任何事情的。”柯雷特說道。

“我只是單純的想醉一次而已。”

威利扭頭朝他勉強一笑,然後義無反顧地騎向科隆鎮。

柯雷特暗暗嘆息,放心不下對方的他只能默默跟上,因爲,他也想好好醉一次,無關其他,如威利所說,純粹是想一醉方休罷了。

尋了間環境清幽的小酒館,坐在光線陰暗的角落,喊上酒保端來最烈的純麥酒,柯雷特與威利相對而坐,相顧無言,唯有默契舉杯相碰,一飲而下。

入口的刺激辛辣,順入喉嚨胃裡猶如烈火的灼燒,四肢百骸都洋溢着燥熱,猛地打了個酒嗝,柯雷特臉色微微漲紅,大腦不自覺有些暈眩,他不是第一次喝酒,但卻從未喝過如此濃烈的酒。

相反,威利倒是面不改色,彷如像是喝了一杯普通的白開水。

有些人喝酒後喜歡說話,有些人喝酒後沉默寡言,不喜歡喝酒的人通常都不理解喜歡喝酒的人,他們通常都會有一個疑問,明明酒水一點都不好喝,爲何他們卻喜歡喝酒?

其實真正喜歡喝酒的人很少,大多數人喜歡的並不是酒的味道,而是喜歡醉的感覺。

逃避,壯膽,發泄,三者雖不足以概括買醉之人的理由,但是大多數人買醉無非於此。

酒是好東西。

至少,它給予了人另一個抒發感情的渠道。

一杯接一杯落肚,不勝酒力的柯雷特努力維持着最後一絲清醒不讓自己趴倒在桌上睡着,他搖晃了一下腦袋,迷濛的視線裡威利依然在喝酒,勸酒之類的話剛到嘴邊就讓一個酒嗝打了回去,或許是清醒了少許,想着既然是來買醉的,又何必勸酒影響氣氛呢?

夜幕降臨,酒館裡的人也愈來愈多,隨處都能聽見各種嘈雜議論的聲音,其中討論最熱烈的話題莫過於前段時間滅亡安格里恩王國的希瑟帝國突然重兵囤積於布倫瑞克-薩魯斯一帶,衆所周知,布倫瑞克與薩魯斯分別是「光輝聖堂」勢力範圍內重要的邊境城鎮,其戰略意義相當於雁南山脈之於安格里恩王國,一旦兩者失陷,意味着通往啓示山的道路將徹底一馬平川。

希瑟帝國想幹什麼?難不成希瑟帝國已經瘋狂到想要與「光輝聖堂」這股存在於埃爾德蘭上萬年的宗教組織開戰?再一次引發混亂的黑暗時代到來?當然,有此想法的人極少,畢竟任誰都清楚「光輝聖堂」在埃爾德蘭舉足輕重的力量,只要希瑟帝國的皇室與貴族高層們腦子沒問題,沒有人會膽敢與「光輝聖堂」輕啓戰端!

如今大衆主流的思想都偏向於希瑟帝國唯恐「光輝聖堂」出動騎士團干涉他們擴張統一的侵略步伐,所以才重兵壓境以示自身毫不退讓的強硬態度。

而致力於和平的「光輝聖堂」前不久則向希瑟帝國國都德羅希琴派遣了一支規模龐大的使節團,三位白衣牧首在五百名聖堂騎士組成的騎士團護衛下浩浩蕩蕩的準備展開一系列的談判事宜。如今使節團即將抵達德羅希琴,整個大陸都在關注此次談判的結果。

戰爭抑或和平?

埃爾德蘭大陸未來的命運進程又將走向何方?

根據希瑟帝國最新的軍事動向,他們西進的戰爭腳步已經蔓延至伯伯尼爾公國,大陸南海岸一帶的諸多港口城市都不時遭到希瑟帝國海軍的襲擾,恐怕要不了多久,戰火將徹底點燃整個埃爾德蘭中南大陸。

“你們發現了嗎?近段時間裡逃難至啓示山一帶的人愈來愈多了,市政廳最近爲了這件事情都已經愁得焦頭爛額了。”

距離威利和柯雷特最近的酒桌,三五個衣裝整潔的鎮民正圍聚在一起,但聽有人憂心忡忡說道。

“可不是麼,你去綠麥街區瞧瞧,現在街上到處都能看見無所事事的生面孔,偷竊搶劫等犯罪事件頻發,甚至兩天前還發生了惡行殺人事件,聖光在上!這還是我們祥和美好的科隆嗎?”同桌一人忍不出大吐苦水道。“如今我現在都不敢一個人夜裡出門了,沒個人陪伴我都擔心生命和財產會受到侵犯。”

“我有個親戚在市政廳裡從事書記工作,我聽他說,這兩天市政廳裡都快鬧翻天了,一部分人主張驅除城裡的難民,把他們全部都安排在城外的臨時屋棚裡;另一部分則認爲這不符合聖堂仁愛的教義堅決反對,結果市政廳大小的官僚們每天都爭得面紅耳赤,現在都鬧到巴利亞教堂請求主教裁決去了。”一人喝盡杯裡的酒水吐露道。

“要我說就應該驅除城裡的所有難民,還我科隆的安寧!”一人大聲道。

“畢竟難民裡還是有不少好人的,我們不能將所有好人壞人都一視同仁。”一人出言反對道。“聖堂的教義教導我們,凡事謙虛溫柔忍耐,用愛心互相寬容!”

“如果難民傷害了你和你的家人,影響了你的生活,你還會用愛心寬容他們嗎?”那人冷哼道。“不要忘記教義還教導我們,愛人不可虛假,惡要厭惡,善要親近!”

“……”

“兩位別爭論了。”一人出來打圓場道:“難得大夥出來喝酒放鬆下,這些沉重的話題就別繼續說了。”

“話說回來,最近負責治安的巡邏隊人員嚴重不足,好像市政廳打算招一批人手,你們之中有親戚想去嗎?”那位有親戚在市政廳的人適時岔開話題道。

“還是算了,我家侄子給我店裡就幫忙挺好的。”一人笑着拒絕道。

“我倒是想推薦家裡的二兒子去,可惜他自小體弱,我擔心他受不了巡邏隊的苦,你看看這段時間巡邏隊都忙成什麼樣子,就說我對街任職於巡邏隊的勒林,每天忙到凌晨才堪堪回家,他家夫人已經好幾次向街坊鄰居抱怨過了!”有人搖頭嘆氣道。

“嘿!要我說這次市政廳不可能隨便招人的,你們忘記那幫前來參加聖堂騎士考覈的試煉生了嗎?他們的第二輪考覈似乎就要結束了,說不準市政廳到時候會請求巴利亞教堂把他們全部拉出來補齊巡邏隊人員的匱乏。”有人猜想道。

“你開什麼玩笑,那些試煉生將來可是要成爲尊貴的聖堂騎士的,怎麼可能會屈身於小小的巡邏隊!”一人當即反駁道。

“那些有資格成爲聖堂騎士的試煉生當然不可能,可是考覈淘汰的試煉生呢?”那人自信滿滿道。

“按你所說的確很有可能。”反駁的人頓時醒悟道。

將酒桌衆人談論都收入耳中的柯雷特忽然苦澀一笑,他用手撐着腦袋,目光落在對面仍在麻木喝酒的威利,天知道他已經喝了多少酒。

“威利,你說我們有可能淘汰嗎?”

見威利不答,柯雷特便自顧自道:“如果我們被淘汰了,或許加入鎮裡的巡邏隊是我最好的選擇了……”

他似乎有什麼心事想傾訴出來,可最終卻深深嘆了口氣,舉起桌邊杯裡剩餘的酒水一飲而盡。

“威利,柯雷特,好久不見。”

這時候,一個人影突兀地出現在他們面前。

柯雷特擡頭望去,待醉意朦朧的雙眼看清視線裡的人,他猛地站起,伸手便死死拽緊對方的衣袖,臉容猙獰怒吼道:“雷爾夫!你這個拋棄同伴的懦夫還有臉來見我們?”

來者正是前不久杳無音訊的雷爾夫,面對柯雷特聲色俱厲的興師問罪,他只是伸手抹了抹對方噴在臉上的吐沫,表情平靜自然道:“我是懦夫,難道你不是嗎?”

“你什麼意思?”柯雷特再次用力扯緊了他的衣袖。

“威利和康尼爾逃出村莊的時候,你在幹什麼?他們遭遇埋伏的時候,你在幹什麼?”雷爾夫一個接一個尖銳的問題向他拋了出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我是臨陣逃脫的懦夫不假,可當初不願背棄同伴勇敢堅毅的你也好不到哪裡吧?”

柯雷特聽聞,瞳孔一縮,心底秘密被揭穿刺痛的他當即揮拳打在雷爾夫的臉上。

雷爾夫不閃不避,硬生生承受了他的一擊,轉過頭,他冷冷看着柯雷特,身體用力甩開對方拽緊的袖口,摸了摸紅腫的臉頰,他朝地上吐了口血沫,留下一句話,然後面露不屑地轉身離開。

“如果這次我不幸淘汰出局,相信我,你也不會例外。”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你敢告發我拋棄同伴,我會以同樣的理由還以顏色,大家誰也好不了!

短暫的鬧劇僅僅引起了周圍酒桌一時慌亂,沒等酒館裡的人出面便已匆匆收場,片刻,除卻偶爾有人投來的好奇目光,酒館再次恢復了原來正常的喧鬧。

酒醒了一半的柯雷特坐回椅子上,他咬着牙,面帶痛苦內疚地看向一臉麻木的威利。

“威利!當初是我對不起你和康尼爾,如果不是我臨陣退縮……”

“不用再說了。”威利輕聲打斷他接下去的歉言。“事情已經過去了。”

“威利,你不怪我嗎?”柯雷特怔怔道。

“……”

威利微微一笑,然後重重地倒在了酒桌上。

他已經醉了,很久前他就已經醉了。

只是他卻停不下想要喝酒的心情。

人醉,心未醉。

明天,他會有一個新的開始。

他會告別過去,告別同伴,告別自己。

過去令人心傷,同伴令人心痛,自己令人厭惡。

逃避也好,軟弱也罷,到頭來都是他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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