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悄悄的夜,伸手不見五指的黑,無月的大地淒冷而安寂。
村莊大門木牆邊上的塔樓裡亮着微弱的火光,隱約可見一個模糊的慵懶身影,山林裡夜風帶着絲絲涼意,迎面吹來竟讓人不由打起了寒顫。茂密叢生的雜草裡,一聲聲稀碎的蟲鳴斷斷續續地迴響,撩撥着心曠神怡的夏之旋律。
藉助夜色的保護,避開警備的村民,小心翼翼地摸到木牆邊緣貼身緊靠,威利左右觀察了一下週圍情況,然後立即朝身旁的康尼爾打了個手勢。只見意會的康尼爾從懷裡掏出了勾爪,甩了幾下套在勾爪的繩索後立即朝木牆上拋棄,片刻,康尼爾用力拉扯了一下繩索,確定勾爪卡緊牢固,不用威利多言,他便順着繩索向上爬去。
木牆的高度參差不齊,矮的三四米,高的五六米,主要用於防備野獸流寇的襲擾威脅,所以村民沒必要修繕得和軍事設施的堡壘差不多。
順利潛入村裡,面對眼前陌生的環境,康尼爾臉露茫然地望向看不清楚面容的威利,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囁聲道:“下一步我們該幹什麼?”
這次行動說是調查,但調查總歸要有目的性,作爲一個單純的陪同者,康尼爾實在不知道他們的調查應該如何展開。
“先摸清楚村莊的地形概況吧,免得到時候暴露身份逃亡時都不慎迷路。”威利輕聲道。
“夜色太暗了,別說熟悉地形了,恐怕多走幾步路我們都會忘記來時的路。”康尼爾擔憂道。
“……等等吧,等月亮出來後我們再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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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尼爾的話不無道理,威利擡頭看了看雲團遮蔽紫月的漆黑夜空,心中略微沮喪地說道。
他還是太急躁衝動了,事先的天色都沒考慮便決定行動。
兩人順着木牆躲入一棵茂盛粗壯的樹下,背靠着陰影部分暫時休憩起來,出於安全考慮,他們都沒有再開口說話,一時間氣氛都變得沉默而壓抑。
遲遲未見月色浮現,再也無法忍受煎熬的康尼爾伸手碰了碰正閉目養神的威利,儘量用低不可聞地聲音叫喚道:“威利,你睡着了嗎?”
“什麼事?月亮出來了嗎?”威利瞬間睜開醒轉道。
“沒有……只是想和你說說話而已。”康尼爾不好意思道。
“很無聊是嗎?”威利心有所感道。
“有點,主要是不習慣待在陌生的危險環境裡。”康尼爾臉紅訕訕道。
“未來你總會習慣的,我聽說聖堂騎士經常奉命外派,多數時候都是兩三人搭檔,除非你一直留守於騎士團裡,否則遲早有天你要適應聖堂騎士的生活方式。”威利道。
“呵呵,其實我從沒像你一樣深想過如果身爲聖堂騎士後的未來。”康尼爾自嘲苦笑道:“因爲我需要的僅僅只是聖堂騎士的這層身份,有了這個身份,我才能改變自己和家庭的命運。”
“我又何嘗不是呢。”威利仰着腦袋靠在樹幹上,目光裡流露出淡淡的感傷道:“我是一名大騎士的兒子,但在家裡我卻排行老三,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意味着我根本沒有權利繼承父親的貴族頭銜和封地,因爲它們都是屬於我的大哥,即便大哥死了還有二哥。所以我唯一的出路只有成爲聖堂騎士,倘若失敗,我只能灰溜溜地回到家裡,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給某位貴族當個管家或者幕僚,這就是我註定的命運。”
“原來出生在貴族家庭裡也不全是幸事。”康尼爾慨嘆道。
“每個階層的生活方式都不同,思想方面更是如此,作爲平民,你們的要求往往很低,有時候能夠溫飽已經是最大的幸福;但我們不同,除卻溫飽,我們更加追求自我的實現,而不是庸庸碌碌過完這一生。”威利道。“否則我爲何放着家裡的好日子不過而跑來參加聖堂騎士艱苦的考覈?甚至差點還死於非命。”
“無論如何,我都覺得你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儘管威利的一番話令康尼爾有些懵懵懂懂,可不妨礙他對威利的良好觀感。“以前常常聽聞貴族都是一羣草菅人命的壞傢伙,可在你的身上我卻從未發現這點,雖然一開始的你的確令人討厭,但相處時間久了才知道你的人真的不錯。”
“因爲村莊的事情嗎?”威利笑容勉強道。
“嗯,我不喜歡殺人,更不喜歡無辜的人被殺。”康尼爾道。
“我不排斥殺人,我只是排斥沒有道理的殺人。”威利默默道:“我心裡有一架天平,天平上衡量着我的做人底線,所以我不會容許天平一端的傾斜。”
“月亮出來了。”康尼爾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待他突然看清威利的面容,整個人下意識地張口道。
“開始行動吧,一會兒你往東,我往西,熟悉地形後立刻趕回這裡會和。”威利迅速站起身來,他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檢查完身上攜帶的武器裝備,然後才向康尼爾作出示意。
“我們不一起行動嗎?”康尼爾訝異道。
“分開行動效率快點,我們的時間可不多了。”
威利望了下天色搖搖頭,緊接着朝對方揮了揮手,轉眼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這……”
看見威利離開後,仍在發怔的康尼爾終於回過神來,他用力揉了揉灰褐色的雜亂捲髮,神色頗爲不甘情願往相反方向偵查而去。
夜色正濃,睡意正酣,隔着粗陋的木屋都能聽到屋主的鼻鼾聲,偶爾還能聽到失眠村民的竊竊私語,由於聲音太模糊,放開膽來的威利在附耳偷聽時都無甚收穫。
村莊的格局簡單有序,房屋區域的劃分可謂一目瞭然,位於村莊中央十字道口處有一個小廣場,廣場立着一個高大的奇怪石像,因爲石像是一個沒有五官的無麪人。
“這是村民們信奉的邪神嗎?”
威利暗自猜測,沒有其他佐證,繼續觀察下去也是無用,所以很快他離開了廣場,徑直向前方未探尋的地方潛入。
漸漸地,他發現周圍的建築愈來愈少,道路卻愈來愈寬敞,凹凸不平的泥土路面都鋪墊上了潔白光滑的石板,着實令人覺得驚異古怪。順着道路直走,不多時,盡頭方向,一座古色古香的精緻小樓突兀地映入眼簾,充斥着與村莊格格不入的表象。
“威利?!”
正當威利迷惑於小樓的用意時,耳畔邊忽然想起了一個細微的叫喊聲,心生警惕地連忙躲藏好身形,伸手拔出插在腰間的匕首橫在胸前,然後才悄悄探出頭循着聲音望去。
“康尼爾?!”
待他發現隱蔽在一棵樹下朝他揮手的康尼爾,威利頓時舒緩了口氣,怎麼是他?
不等他反應過來,康尼爾已經朝他溜了過來。
“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一到近前,威利便把康尼爾一把拽過來道。
“我還奇怪你怎麼在這裡呢!”康尼爾掙開康尼爾的手疑惑道。
“難道你和我一樣順路偵查過來的?”威利當即想到了一個可能。
“是啊,剛纔我一路偵查下去,最後就只剩這條路了。”康尼爾點頭道。“對了,你也看見那座小樓了吧?真是奇怪,這裡居然會建有這麼匪夷所思的奢華小樓,那些村民真是閒的沒事幹了嗎?”
“……我大概清楚了村裡爲何會有這座小樓。”冷靜下來的威利沉思了半晌道:“你忘記村民們的獻祭儀式了嗎?這座小樓應該是專門給作爲祭品的少女建造的。”
“那……那不是說獻祭的少女現在裡面住着?”康尼爾頓時醒悟道。
“村民們的盛夏祭祀近在眼前,想來獻祭的少女早已選定,所以小樓裡有人居住也不奇怪。”威利判斷道。
“我們如今該怎麼辦?”康尼爾茫然無措道。“需要救出裡面那位可憐的祭品少女嗎?”
“我……”
不等威利開口回答,只聽他們兩人頭頂處詭異地響起了一個清脆婉轉的動聽聲音。
“可憐?菲娜一點都不可憐啊!”
“是誰?!”
猛地嚇了一跳的威利和康尼爾霎時間背靠背地作出迎戰的姿態,雙眼不停掃視着上方的可疑之人,結果在他們瞪得滾圓的眼睛裡,一個嬌小的人影一躍而下,在柔和的月光映照下,只見一個穿戴着青白色衣裙的可愛少女滿臉童真地凝視着二人。
她的模樣約莫十三四歲,巴掌大的白皙臉容上長着點點雀斑,眼睛圓潤,鼻樑小巧,脣似櫻紅,怎麼看都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
“我剛纔不是說了嗎?我是菲娜。”少女撅着嘴,似乎不滿意對方的愚笨遲鈍。
“我問的不是你的名字,而是你的身份!”威利手中的匕首指着少女緊張道。
“唉,你們兩個人真是笨蛋。”少女無奈地嘆了口氣,對於威利疾言厲色的威脅彷如根本視若無睹。
“你……”
威利的腦袋稍微冷靜清醒後才意識到眼前之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