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殿內,鄭貴妃淨了面,又重新施了些粉黛,這才又現嬌顏,神宗皇帝左看看右看看,點了點頭,“嗯,燕兒你的姿容還真是‘濃妝淡抹總相宜’啊。”
鄭貴妃於是與他調笑了兩句,想想不放心,於是問道:“皇上,此次平叛一事,你說不讓洵兒去,那、那可有合適的人選?”
神宗皇帝呷了口茶,緩緩說道:“當時在殿上,三個皇兒都跪下請旨,我一時心中沒有決斷,只想着,爲了你也一定不能夠讓洵兒去,所以我就先回來了,反正,洵兒是絕不讓他去的,至於洛兒和浩兒,讓不讓他們去呢?若是讓他們去的話,又讓誰去更爲合適呢?”說到這裡,神宗皇帝不由得蹙了蹙眉。
“皇上。”聽得神宗皇帝之言,鄭貴妃頓時計上心頭,之前她讓人聯繫了東瀛忍者,本就有意借他們之手除掉朱常洛,爲自己的兒子朱常洵鋪平道路,只可惜朱常洛福大命大竟然逃過一劫,之後又再不曾離開京都,那麼這次平亂就是最好不過的時機,朱常洛一離開京都,隨時隨地都可以說他死於匪賊之手,自己倒可以清清爽爽地脫了關係,何樂而不爲呢?於是她笑意款款地對皇帝說道:“雖說後宮不得干政,但是燕兒倒是覺得,這樣的大事,讓大皇子去是再合適不過的呢。他身爲皇長子,以後的江山社稷可都要看他的了,倘若不在軍中建立寸功,日後又如何能夠服衆呢?”
“燕兒你、你……你這是何意啊?”皇帝聽了鄭貴妃的話後有些驚疑不定起來,“燕兒,你要知道如今朝堂上的局勢,那一干老臣們日**着我冊立洛兒爲太子,而我心中一直屬意的是我們的洵兒,後來被他們逼得沒辦法,便只有不上朝,不聽他們的羅嗦,可他們卻步步緊逼呀,這些年,我對洛兒投閒置散,就是不想讓他成氣候,可是你、你今日卻爲何竟說出這番話來?”
鄭貴妃聽得皇上說出真心話,心裡也極是感動,於是說道:“皇上,這些年來,皇上爲我和洵兒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我對皇上的恩德今生今世也報不完,眼見得那些老臣們逼着皇上立洛兒爲太子,你以爲,燕兒的心裡就不痛、就不難受了麼?可是、可是我又怎麼忍心見你如此日夜憂心呢?所以,我就想着,勝敗成功在此一舉,此次,就給一個機會給洛兒,在外人看來,是皇上給大皇子一個歷練的機會,大臣們也不會多說些什麼,畢竟是他主動請纓的,若是他敗了,自是纔能有所欠缺,到時候皇上大可以拿這個爲理由堵住那幫老臣的口呀。”
神宗皇帝聞言點了點頭,隨即又問道:“可是、可是他若是勝了呢?那可是大功一件呀,到那時,只怕他在朝堂之上的呼聲更高,就連我、也再難以再扣壓下那些要求冊立他爲太子的奏摺了。”
“倘若他勝了,便讓他做太子罷,皇上也不必如此左右爲難了。”鄭貴妃說道。
“燕兒,你、你真願意他做太子?那、那洵兒怎麼辦?”神宗皇帝問道。
鄭貴妃嘆了口氣,於日說道:“說起來,我自然是想讓洵兒做太子的,可是朝堂之中反對的聲音皆多,我若是讓皇上強行下旨,只怕是激起公憤啊,與其這樣,不如就趁着這個機會賭一把,倘若洛兒得勝回朝,便說明他有才能可以挑起大明的江山,太子這位讓他坐也罷,這也算是天意如此了,但倘若他輸了,到那時皇上再下旨,封洵兒爲太子,想來朝臣們也不會再來聒噪了。”
神宗皇帝垂首想了想,終於、點了點頭。
鄭貴妃眼見一切都是按照她的謀劃之中來發展,喜不自勝,臉上的笑顏便越發地嬌美了。
朝堂之上,皇上親自下旨,由大皇子朱常洛前往主持平定播州宣慰使楊應龍一事,一干文臣武將聽其調遣。同時,任命前四川總督李化龍再度出山,奉命節制川、黔、湖廣三省軍務,全力支援大皇子朱常洛。
說起這李化龍來,朱常洛對此人並不熟悉,讓人打聽後才知道他的一些往事。
卻說在萬曆十九年,李化龍出任四川總督,自他上任之後,除增收朝廷稅賦之外,還私自增加了播州的稅賦,要求楊應龍長年向其進貢,楊應龍不允,便派其子前往四川與他談判,李化龍將楊應龍之子斬殺,並將人頭懸掛於城門,導致楊應龍震怒發兵討伐,於是李化龍便上奏說楊應龍反叛,於是朝廷派兵進行圍剿,之後楊應龍多次反覆,一時降一時反的,到最終與朝廷就到了如今這等水火不容的境地。
朱常洛得知了這段往事,手指在桌壁上輕敲,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倘若當初出任四川總督一職的官員採取懷柔政策,是否、這就不到一步死棋了呢?是否就不至於如此生靈塗炭了呢?只是眼下,卻已然是無法可想了,爲着救黎民百姓於水火,說什麼也要將楊應龍殺之。
景陽宮(鄭貴妃寢宮)。
“母妃,您爲何不讓孩兒去平亂?”朱常洵問鄭貴妃道,殿上的侍女早已經被支開,惟剩下鄭貴妃的心腹香兒在一旁伺候着。
“洵兒,戰場之上,刀槍無眼,母妃又怎能讓你去冒險?”鄭貴妃說道。
朱常洵搖了搖頭道:“母妃,您也知道戰場之上刀槍無眼,可是爲什麼大皇兄可以去,兒臣卻偏偏只能作壁上觀呢?大丈夫生於世上當建功立業,平日裡我們這些皇族們好吃好喝地受着百姓的供養,可如今他們身陷於水深火熱之中,爲何我卻不能夠相救?”
“洵兒!”鄭貴妃不想再聽朱常洵的大道理,於是厲聲說道:“這樣的話,以後再也休提!不論如何,母妃只有你一個兒子了,母妃絕不能看你親身涉險,你若真要去,那也可以,你儘管踩在母妃的屍體上去!”
“母妃……,母妃您這樣又是何苦?”朱常洵從不見母妃對他如此地疾言厲色,此刻聽到她這樣說,竟不由得大是疑惑。
卻聽得鄭貴妃說道:“洵兒,你可知道,朝上的那些老臣們,日日在你父皇的耳邊羅嗦,想讓他立洛兒爲太子,害你父皇耳根不得清淨,連早朝都不去上,這一次,你竟然在殿前請旨想要去平亂,你可知,母妃在聽到那個消息的那一刻,一顆心疼得、疼得幾乎都要死去了。”
“是兒臣的錯,害得母妃擔驚受怕了。”朱常洵於是跪下請罪道。
“起來吧,洵兒。”鄭貴妃見到愛子跪下,趕緊扶了他一把,於是朱常洵站起身來。
鄭貴妃見到他長身玉立地站在自己的面前,禁不住伸手去撫了撫他的頭髮,一時之間竟是心潮起伏,“洵兒,你可知道,母妃本有三個兒子,你的親哥哥是皇次子,你的親弟弟是皇四子,可是、可是到頭來卻只有你一個人福大命大地活了下來,你說,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可叫母妃怎麼活下去呀。”話說到後來,竟是珠淚紛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