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報一封封傳到京城,看着凌珉呈上的奏摺,皇上皺起龍眉,好久沒言語。
“皇上,臣督促御史臺嚴加審覈,這二十一人受人指使,分別在屬地私自徵收徭役、囤積糧草、暴斂賦稅已有三年之久,巡按文章所奏事實俱在,毫無虛假。他們又供出四人同謀,現在有待進一步審查覈實。”
“還有同謀?”
“是!據他們的招供,戶部侍郎吳振、大理寺卿馬龍、忠武將軍耿明秋、兵部侍郎齊環山均與他們有密切關聯。臣請旨定奪。”
“這些京中大員居然與他們有所關聯?”皇上看看朱雲昭道:“太子有何看法?”
“父皇,兒臣詳細看過巡按的案宗和御史臺審問結果,覺得事情並非簡單。二十一個枉法官員中兩個刺史、五個知府、十四個知縣幾乎同時冒天下之大不韙、置國法王章不顧,徵徭役、斂賦稅、囤糧草,且審問中口徑一致,這顯然背後有人撐腰主使。而且有一點可疑,徭役徵收三年,有兩萬餘人,但至今未見動一土一木。單憑這兩萬人將是多大的工程,可他們連建築的圖紙都沒有拿出,這是不是很奇怪?”
齊王瞧着朱雲昭道:“大哥的意思是他們居心不軌?”
“你不覺得很蹊蹺麼?”朱雲昭道:“父皇,巡按文章幾經冒險查出這些,讓朝廷有所直覺,起到防範未然的作用,無疑是大功一件,但兒臣覺得他查到的並不完全,希望父皇沿着這條線索繼續追查,一定還有更大的秘密。”
“你說的有道理,看到文章的奏報,朕就有了憂慮,覺的不安,不法官員爲非作歹橫行無忌,霍亂朝廷欺壓百姓這都是朕不能容忍的,何況還有圖謀不軌的意圖,一定要儘快查出幕後主使追問到底。你們看有誰主管此案合適?”皇上看着幾個人。
朱雲昭瞧瞧一直未言語的辛伯泰,道:“那二十一名人犯可交給刑部繼續審訊,他們供出的四個有關聯的人都是朝廷四品以上身兼要職的官員,既不能讓他們無故受冤,也不能輕易放過,仍需御史臺嚴加審查,期間應該停職。這種事太師比較有經驗,應該請太師督查。”
“殿下,老臣年邁,最近微感身體不適……”辛伯泰爲難。
“太師不必謙遜,你是老當益壯,一定可以完成使命,若有難處我可以派人輔助你,就派凌雲做你的助手如何?”
“啊、這……”
皇上道:“太師不必推遲,此案關係重大,一般的人朕信不過,就按太子所言由你督查審理,讓凌雲協助你。傳朕旨意給文章,立刻遣送所有徭役回家,責令各府縣酌情將徵繳的糧食、稅銀如數償還百姓,由文章親自督查,不得有誤!”
“皇上聖明,臣等遵旨。”
辛伯泰回到府上,一病不起。
臥室內再無他人,齊王冷冷的瞧着他,道:“你到底還有多少事瞞我,你怎麼可以私自招兵買馬意圖謀反,這是要滅九族的。”
辛伯泰老淚縱橫:“殿下,老臣所做一切都是爲了你呀,我不告訴你是怕你不同意,也是怕一旦事發你受到牽連。”
“爲我?”齊王冷笑:“是爲你自己吧。”
“不錯,老臣是有私心,老臣的私心只是永保辛家不可取代的輝煌地位,絕不敢覬覦皇位,殿下,別人不信可你一定要相信。而且老臣的目的是對付太子,你應知道,手中無兵是沒有辦法和太子抗衡的,你如何爭得皇位?”
“這……”齊王氣惱的道:“可現在你費盡心思籌備的一切都沒了,而且,目前的狀況還有可能暴露自己,你是爲此病倒吧?”
辛伯泰痛哭流涕的道:“我可以保全自己,我傷心的是我的兵、我的糧草、我的銀子。太子搞垮我在江城的運作無可厚非,可是文章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居然誤打誤撞摧毀我在浙江經營的所有一切,那是我多年的心血,損失如此之大,我如何甘心。我怕以後再沒有心力爲齊王謀事了。”
“文章的確很有本事,他敢在浙江鬧這麼大的事,最主要的還是有太子支持和撐腰。那個小智小慧不但保護他安全,最大的作用還是東宮的兩張令牌。”
“殿下,文章必須除掉。”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齊王不屑的道:“你放心養病,一切自有我運作。御史臺那邊,我會毫不猶豫的棄卒保軍,日後我們可以重新再來。”
“不!”辛伯泰搖搖頭:“我擔心太子已有準備,他是考驗我,棄卒保軍不可再用,殿下不妨在御史大夫蘇心身上動動腦筋。我查探過,他雖然剛直不阿作風正派,但是也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是什麼?”
“他只有一個兒子,去年春天爲搶一個美貌女子傷害一家三口人的性命。蘇心親自出面,杭州府便將案子壓下,所幸被害人家裡有無人,也就不了了之。”
“我知道怎麼做了。”齊王聽罷如釋重負的一笑。
親自督辦釋放壯丁,開倉放糧,如數發還無理徵收的稅賦,羅紫衫走到哪裡哪裡一片歡騰的海洋,熱烈的頌揚聲綿綿不絕於耳。
又是一年春暖花開的季節。羅紫衫完成巡查浙江的聖命,回到京城。
凌雲奉旨帶人出城迎接,並傳下聖旨‘巡按文章浙江巡訪,撫慰百姓督查官員,無私無畏忠於職守功勞卓著政績斐然,欽封御史大夫之職,賜官邸一座,從下所屬官員盡官升兩級以示犒賞。’
羅紫衫領旨謝恩,問道:“凌兄,皇上爲何封我御史大夫,那蘇心蘇大人呢?”
“不久前辭職,迴歸故里了。”凌雲的回答很簡潔。
蘇心官風一項正派,怎麼突然辭職?羅紫衫心有疑慮但不便多問。
凌雲帶他回到官邸,含笑道:“文賢弟,這是皇上親自派人爲你選定的府邸,你看看如何?”
“請凌兄待我謝皇上恩賜,我當然很滿意。其實也不用,我住在衙門就可以。”
“你現在官居正四品,自然要有屬於自己的府宅。文賢弟,我要恭喜你,這是你該得的。”
“這、不是我想要的。”羅紫衫面上呈現的是那慣有的淡定。在深深的庭院中環視着錯落有序的房舍、樓閣。可是,寬敞的院中斜陽倒映着她身影,顯得那麼孤獨,留露出一抹深深的傷愁。
“文賢弟,我有兩件事要告訴你,應該與你有極大的關係。”凌雲面露難色:“就算我不說,你很快也會知道。”
“什麼事,凌兄但說無妨?”
“三天前,王英成親了,他的夫人是辛伯泰的孫女辛盈盈。”
羅紫衫一懵,面色頓時蒼白。他成親了,他娶了辛盈盈,他果然與自己徹底決裂,他對自己果然已無半點情意。
“成親了,在三天前,可惜我沒來的及參加他們的婚禮,可是,我還要祝福他,我會補送賀禮。”
“太子也派人送了賀禮,是一塊親自書寫的匾額‘忘恩負義’四個字,讓王英很尷尬,也鬧出很大笑話。”
“哦,他、是何必呢?”羅紫衫皺起娥眉。
“你離京這半年時間太子很忙心情也不好,前不久,爲蘇心突然辭職之事不滿皇上的處理結果,又和辛伯泰發起衝突,被皇上當殿斥責,氣的下殿跑到太后那大哭要捨棄太子之位,經太后勸解纔打消主意,可是也有很久不問政事沒有上朝了,這是要告訴你的第二件事。”
“這……,凌兄、爲什麼告訴我這個?”羅紫衫聽着不覺有些擔心朱雲昭的處境。
“賢弟,現在齊王和辛伯泰狼狽爲奸欺君叛國氣焰日高,皇上寵信他們黑白不分,此時此刻,如果太子意志低迷消沉不堪任由他們禍國殃民,那大晉朝內部朝綱混亂外有敵國虎視眈眈豈不危在旦夕,我們將面臨國破家亡,受苦受難的是萬千無辜的黎民百姓。”
羅紫衫聽着,從他的眸內好似看懂什麼。一聲輕嘆道:“其實國家大事我並不懂什麼,凌兄,我的身份、我的來歷、我的苦楚、我的無奈你應該很清楚,高官厚祿、國家朝廷這些都不是我該想的,我只是一個力量微薄的女子,我沒有能力改變什麼?”
“不!你是個不一般的女子,你的所作所爲已經證明你的能力,你可以爲朝廷做很多事,而且,還可以改變一個人。”凌雲道:“紫衫,大晉朝不能沒有太子朱雲昭,你一定要幫他從心靈的低估中走出來,讓他振作,因爲你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只有你可以辦的到。”
我該怎麼做,我該怎麼做?送凌雲離去,羅紫衫返回庭院,一個人坐在石墩上反覆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