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峰之巔,寬闊平躺,一望無際的天之涯上,煙霧繚繞。眼下,正是陽春三月的溫暖時節,花開百態,蝶舞紛飛。揉在天地間的柔情蜜意,讓人情不自禁的醉在其間。
女子的紅衣鮮豔如血,豔麗的衣袍隨風飛揚,鼓在風中獵獵作響,宛若開在天地間的牡丹。瑰麗的顏色,世間萬物,都要黯然失色。凝眸望去,女子精緻的小臉上濃濃劃開一對清眸,漆黑如墨,泛着暖暖的霞光,兩彎柳眉,遠若青山羽黛,無需輕描便如江南三月的煙雨,淅淅瀝瀝,挽入雲間。一點朱脣,嬌豔若滴,襯的白皙的膚色,豔若桃李。
連出口的聲音,都好似落入玉盤的珍珠,清清脆脆的,不帶一絲一毫的雜質,
“弘哥哥,小五給你跳舞好不好。”
李子弘寵溺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漆黑的瞳仁劃開一地輕柔的可以掐出水來的溫柔,點了點頭,
“好。”
待的李子弘一聲輕落,小五的紅衣在微風中輕輕擺起,柔軟的腰肢,輕盈的步子。跳躍在羣山之巔,靈動如蝶,豔麗如花。又似是從畫卷中走出的天闕仙子,看一眼,便不能忘懷。一時之間,李子弘只覺得有些醉了。
茫茫然的跟這小五的步伐,從袖間掏出一隻青竹笛子,放在嘴邊。無意識的吹奏出一曲《山雨歇》,回眸只帶山雨歇,便是何年,餘生情靨。只是,李子弘並不知道,自此之後,他與小五的情意也同這歌謠一般,餘生情靨。
而後,又是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的畫面換成那年在原芳村內。溫暖生香的房子裡,小五蒼白的容顏看不到一絲的血色,半靠半躺在牀榻上,安靜的望着李子弘,她說,
“弘哥哥,我不想死,我想跟弘哥哥一輩子。”
頓時間,李子弘只覺得誰在他心裡擱了一把刀,鋒利無比,在他的心裡龍飛鳳舞。然後,他傷痕累累,鮮血淋淋。
只是,本該是沉溺在疼痛之中的觸覺,又在一片恍惚中,轉回到了原芳村。
仍是一襲亮麗的紅衣,仍是笑靨如花的容顏。不似小五的淡薄,多了幾分凡塵俗世的人氣,更多了幾分妙林女子該有的靈動,她跳躍在閃爍的篝火裡。整個村莊,都能感受到她的快樂。
那身影,那聲音,明明是姜琉璃。
“小五。”從睡夢中驚醒,李子弘醒來時,全身已經被汗水溼透。漆黑的也,不見雲峰之巔的繁花似錦,也沒有原芳村的寧靜溫馨。只有濃的化不開的漆黑,靜的聽不出聲音的沉寂。
回覆半晌,李子弘纔是想起,這是在潁州。對的,他從他人耳中聽到姜琉璃的消息,所以匆匆感到了潁州。是了,後來,他受傷了,中了毒,是淨慧師太救了他。
終於把思緒一遍遍的理清楚,李子弘總算找到自己的頭緒。
這些年來,他一直以爲,小五是他心口的那粒硃砂痣,不過經歷多少年,總會在他心裡熠熠奪目。怎麼也不會忘掉,可是,自從姜琉璃的出現。一樣的紅衣,不一樣的面容。姜琉璃,是那樣別緻的女子。她天資聰穎,聰明伶俐,卻有膽大妄爲。
從來只有她不想做的事情,沒有她不敢做的事情。身爲太傅之女,卻是總是做着與官家小姐不符的事情。
那日,在原芳村,她傲然的站立在他面前,說喜歡他。
天知道,他向來波浪無痕的性子,在那一瞬間捲起驚濤駭浪。他懼怕着這種迎面撲來的感情,洶涌的好似要將人沉溺。所以,他不敢去迴應她,他拒絕了她。然而,就在她離開原芳村後,他才發現,她纔剛走,他就已經開始想念。
小五的影子,在他的心裡一點一點的開始模糊。李子弘甚至不敢相信,原來他是這麼薄情的人。
這個認知,讓李子弘一陣驚慌。他害怕着,逃避着,抗拒着。偏生的,還是逃不過,路過柳州時,父親的一位舊友患了惡疾,讓他過去幫忙看一下。治病其間,他偶然得知在潁州發生的一件趣事。據說是一個紅衣的少女,把滋味齋的當家的請到了邊城,爲她當大廚。
不知道爲何,那一刻,心裡有一種直覺告訴他,那個少女就是姜琉璃。
知道姜琉璃的行蹤之後,李子弘發現自己發了瘋一樣的想見她。於是,只好父親舊友的惡疾後,他啓程前往邊城。也許是上天垂憐,在潁州,他再次見到了姜琉璃。
是的,他們重遇了。這個上天安排的巧合,讓李子弘欣喜若狂。
看着記憶的紅色身影,一步一步化成現實。李子弘突然覺得,若是人生就此圓滿,也是極好的。所以,他心甘情願的陪着姜琉璃做任何的事情,哪怕是搭上他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許是想的事情太多了,這一夜,李子弘居然一夜無眠。
天亮的時候,姜琉璃冒冒失失的就跑來敲響李子弘的房門。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收拾整齊,李子弘纔敢跑去開門。
開門之後,姜琉璃臉上洋溢着溫暖的笑意,有些高深莫測的對李子弘道,
“李大哥,今天我們要去知府府上演一齣戲。”
“演戲?”李子弘有些不解。
“是呀,你過來些,”姜琉璃微微挑了挑,讓李子弘趴下身子,俯身靠到他耳邊,輕身低語幾句。
一聽說姜琉璃被劫走的那批糧食已被淨慧師太運往邊城,李子弘心裡就是說不出的高興。那可是送給邊城將士的軍糧呀,終於物歸原主了。但是又聽說姜琉璃要帶着自己前往縣衙鬧事,依然是一副茫然,
“可是璃兒,既然事情得以解決,我們爲何還要去縣衙鬧事呢?”
卻見的姜琉璃莞爾一笑,
“李大哥,你想呀,我跟那個敵國使者之間還有協議未達成呢。總不能讓他們這時候就認爲我們是天朝的人吧。這樣的話,阿正的計劃也會被耽擱的。”說起慕容乾正,姜琉璃臉上沒來由的一紅,眼底泛起濃濃的情意。
李子弘看的心底一痛,撇過頭去,當是不察。回着姜琉璃的話道,
“既然如此,我們快些過去縣衙吧。”
“好的”姜琉璃點了點頭。
說來也奇怪,前幾日還可以見到冬陽的天氣,這幾日竟然下起了大雪。如同扯絮飛棉的大雪在半空中洋洋灑灑,灌滿天際。染着涼意的風,通過領子與衣襟的位置鑽如體內。讓人不由的打着寒戰。
“好冷。”姜琉璃不自覺的冒出一句。
來潁州的時候,見天氣突然放了晴。姜琉璃就沒有帶多少的厚實衣服過來,這夥兒,身上只有一身的紅衣,跟一件秋日穿的披風,哪裡抵禦的了這寒冬裡的風雪。被凍的瑟瑟發抖。見她如此,李子弘哪能不心疼,忙忙脫下外衣,給姜琉璃披上。
“不行不行,你大病初癒,可不能受涼。”姜琉璃哪裡能要他的衣服,掙扎就要脫下,還給他。
被李子弘眼底的一抹嚴厲給威震住,
“聽話,披着,這風大。我是男人,又是習武之人。自然要你身子強健些。”
聽到他的話語,姜琉璃反倒不好再推脫。只好加快腳步,想着快些到縣衙,快些鬧出一出。完事了趕緊趕回邊城。
也不知道走了幾條街,姜琉璃與李子弘總算到達縣衙。
也不擊鼓,也不鳴冤。姜琉璃帶着李子弘徑直的進了縣衙,直言要見知府。
知府哪裡是平民百姓想見就能見的,在衙役的阻撓之下,竟是跟姜琉璃兩人動起手來。眼下的這些,都是些普通的衙役,與那晚的護衛不同,哪裡是姜琉璃兩人的對手,沒一夥的功夫,就被打翻在地。被姜琉璃兩人纏的沒辦法,也只好去請出知府大人。
等的知府剛剛出來,姜琉璃立刻就撲來過去,
“大人,小女子在潁州境內丟失了一批糧食,還望大人明察。”
“什麼?”知府只覺得一陣頭疼,明明那個師太所言,那批糧食是送往邊城的軍糧。此時怎麼又多了一個認糧的人,那師太可是拿出了京都來的文書的,不應有假。當下,想也不想,知府就將姜琉璃等人判爲鬧事之人,立刻就讓人把他們轟出去。
姜琉璃本意就是來縣衙隨意鬧一下,只要表明糧食被送往邊城跟她沒關係就行。不過,演戲總要演的像一點的,見着知府讓人轟她出去,又是不依不饒的鬧了好一夥兒。
最終,知府被她鬧的有些煩了,徑直讓人把他們丟出去。關上縣衙的門,此舉正中姜琉璃的下懷,姜琉璃正不知該如何收場,被知府的人丟出來。立即擺出慘慼戚的模樣,又李子弘扶着往回走。
回到客棧,姜琉璃長長舒下一口氣。正要回房收拾東西,卻被李子弘叫停了腳步,
“璃兒,其實我……”
姜琉璃被他欲言又止的模樣有些嚇住,以爲他又不舒服,忙忙關切的問道,
“怎麼了,又不舒服麼?”
“沒有,沒有,”李子弘忙忙答,醞釀許久,纔是鼓起勇氣,
“璃兒,自你離開這些天來。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後來,我終於想通了,我喜歡你,跟我走吧。”
忽然間,姜琉璃驀的一愣,回神過來,答,
“李大哥,對不起,我已經有阿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