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濃,露華聲重。
打鬥聲越來越近,隱隱可見刀光劍影,生死一線。四周一片漆黑寂靜,唯有時不時傳來的叫喊吆喝聲,還有天上的一輪彎月撒下朦朧的光暈,纔不至於寂如幽潭,伸手不見五指。
“公子,我們一定要過去嗎?萬一你有危險怎麼辦?公子還是三思而後行吧。”少年弱弱地拉着主子的衣襬,並不情願冒這個險,太子萬金之軀,出事了可不是小事啊,自然要格外慎重了。
“嗯,必須過去,有人有危險。”楊陵延頭也不回地大步向前,不僅沒停下來反而加快了腳步。唉,主子都這樣了,作爲下屬的楊湛自然無話可說,只能也加快步伐。
聽這聲音,應該有十來個人吧。只是當楊陵延趕到的時候,方纔還打得火熱的一羣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如果不是這滿地的殘竹敗枝,和還在漫天飛舞的煙塵竹葉,還以爲剛纔的一切只是一場幻覺呢。只是,這羣人到底是誰呢?
“公子,這有東西。”楊陵延還在盯着現場思索是何人,突然楊湛大喊一聲,着實把他嚇了一跳,也顧不上多想了,急忙過去看看。楊湛捧着一個佔滿血跡,分辨不出是什麼的東西。楊陵延盯着這血淋淋的東西,似乎似曾相識,卻又看不清楚。
“公子,我把它擦乾淨。”楊湛也盯着許久,終於想起來要擦乾淨了。拭去了血跡,看清了這是支翠綠色的長笛,楊陵延臉色一變,笛尾隱隱有一個細小的“若”字,不湊近了仔細看是絕對看不出來的,但,這長笛出自自己的手,一分一毫都看得無比真切。
楊陵延將長笛拿在手中端詳,雙手似乎都在顫抖,眼神充滿了詫異與兢懼。楊湛察覺到主子的異樣,他從來沒有這樣過,這支笛子,肯定與太子有關,楊湛暗暗觀察着他的神情變化,一句話也不敢問。
楊陵延就這樣盯着長笛,一夜未眠,直到日出東山。楊湛本來也不敢睡,守在主子身邊,到最後實在是熬不住了,眼皮直打架,不知不覺就沒了知覺。醒來時太陽都升得老高了,楊湛揉了揉眼睛,好不容易纔適應了這強烈的太陽光,往旁邊一看,媽呀,太子爺不見了,行李都在。
轉眼間到了辰時,宮世煜已暈倒在一棵竹子旁邊,渾身是血,身後還拖着一條長長的血跡,估計是爬過來的。寒若目光凜冽地望了一眼周遭附近的情況,眉頭微皺,拉起昏迷的宮世煜施展輕工飛身而去。
“爺爺,幫忙救救這個人吧。”寒若將他帶到一座茅草屋前停下。
出來一位老者,白髮白鬚,看起來一大把年紀了,但精神卻好的很。
“這是誰啊?你怎麼還帶個人回來,不像是你啊。”老者摸摸鬍鬚探尋地盯着她瞧,好像從來沒見過她一樣。
寒若尷尬地笑笑,解釋道:“爺爺,這個人非要跟我學武,我曾隨手救過他一次,似乎,他家裡出事了,今天我去的時候他已經暈倒在地,看樣子是遭人追殺。爺爺,您先救救他吧,不然他會失血過多而死。等他醒了,您要問什麼一問便知。”
“誒,好吧好吧,你呀,這些年把自己弄得這麼冷冰冰的,這善良的心腸還是一點兒沒變。”老者打趣地笑道,把昏迷的宮世煜扶到屋裡。
爺爺醫術超羣,救死扶傷無數,只是偶爾性情有些古怪。對寒若那可是百般疼愛,比親孫女還親,兩人一直相依爲命,與世隔絕,直到寒若十四歲那年……
“我的乖孫女嘞,快進來!”一聲獅子吼將寒若從回憶里拉回現實。
“怎麼了?爺爺?”寒若極少見爺爺如此激動,以爲出了什麼事,急忙跑進屋。宮世煜在牀上躺着好好的,雖然還是昏迷不醒,但是傷口已經清理乾淨,包紮好了。白鬍子老者手裡不知道拿着個什麼東西,捧在手裡異常地激動。
“爺爺,怎麼了?”寒若疑惑地問道。
“快,快過來看,這是什麼。”說話間,聲音都有些顫抖了。寒若不解地走過去,他手裡捧着的是一塊玉佩,她已經見過了。
“爺爺,這玉佩我已經見過了,價值連城,似乎有什麼,但是我不明白。”
“傻孩子誒,你做了件大好事啊。”老者激動萬分地拉着寒若,“這玉佩的材料是當年外邦所供,先皇感恩宮家一門忠烈,爲他出生入死,特將此物打造成天下僅有的宮形玉佩,背面刻字‘君,傾,煜’賜予宮家三位公子隨身佩戴,全天下只有宮家有,乃是宮家後人的身份象徵啊。”
聞言,寒若驚訝地望了一眼牀上昏迷不醒的男子,又望向老者,老者點點頭道:“沒錯,他就是宮家的三子——宮世煜。忠臣之後,你救了他啊,孩子。”
“可是,宮家不是將門嗎?爲何他不會武功?”寒若望着他蒼白無色的臉,想起初次見面時他被幾個小土匪弄得如此狼狽卻無計可施,第二次見面他的眼神明顯變得堅毅,纏着她要學武,第三次見面,他被人追殺暈倒在竹林,命懸一線。
老者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先皇病逝,朝廷也完全變了,當年的兩位皇子,也就是現在的皇上和成王,他們之間頗有恩怨,據說是因爲一位女子,也有說法是因爲皇上篡位,因爲成王纔是長子,衆說紛紜,誰也不知道真相。成王與皇上明爭暗鬥,皇室鬥爭,總是要犧牲前朝名臣。宮大人早有遠見,有心隱藏第三子,從他出生起便勒令不學武只學文,自小到大不踏出家門半步,所以世人幾乎無人見過宮家三公子,宮大人這樣做大概也是爲了日後無人認出他,沒有武功平凡地活下去吧。可憐宮大人用心良苦,唉,三百餘口啊,忠魂先逝,忠魂先逝啊……”老者一邊嘆氣一邊敘說着她不知道的前塵往事,把玉佩放到她手裡,勾着腰出去了。
寒若低頭看着手中微微發熱的墨玉,還有它昏迷不醒的主人,心裡五味雜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