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啞着聲音說:“司馬隊長呢?他知道了嗎?”
餘秋說:“知道了,他一會會過來的。”
我嘆了口氣,穩了穩情緒後說:“你們怎麼確定她就是沈夕?”
寧肯說:“她隨身帶的包裡有身份證,正是沈夕的身份證。”
“我看看。”
寧肯帶我去物證室。我們兩人都戴上手套,寧肯拿出那個馬仕達皮包,並從裡面逐一拿出沈夕的物品擺放在一張鋪好的白布上面。沈夕隨身攜帶的東西真夠多的。
有一張她本人的身份證、有三張銀行卡、一串房門鑰匙、一本筆記本(已被水泡爛,翻看裡面,只有一頁紙上面寫了一些文字,然後字跡已經模糊不清)、一瓶護手霜,一瓶防曬霜,一瓶保溼面霜、一支韓國品牌的眼霜,一瓶爽膚水,還一個蘋果牌的手機充電器,一副紅色邊框的時尚墨鏡。
唯獨手機不見了。充電器是蘋果牌的,那麼手機一定也是蘋果牌的了吧?那麼手機呢?
這些東西對於我來說似曾相識,因爲以前我和沈夕約會時,她都會帶上這些東西,而且護膚品的品牌也和這些一樣,幾年了一成不變,這個非常符合她的個性。
我有些相信死者就是沈夕了,剎那間我有種天崩地裂的感覺,沒想到失蹤這麼久的沈夕,現在橫屍河中。
每當情緒要失控或者心情極度焦躁或者悲傷時,我都會強迫自己靜坐十分鐘,心中默唸《般若心經》的咒語。我對他們說:“你們先去忙吧,讓我靜一靜。”
大家都去各忙各的了。我閉上雙眼養神,心中默唸《般若心經》“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
唸了一會,不知道唸了多少遍了,我感覺心情平靜了許多,可以去面對沈夕的死亡了。於是,我叫來寧肯和法醫肖北,“你們跟我一起去驗屍解剖室。”
我們三人來到驗屍解剖室。只見安幽河女屍正停放在驗屍牀上,她的全身被一塊白布所掩蓋,等待進一步檢驗和解剖。
望着那具女屍,我竟然沒有勇氣走得更近,我保持三米的距離怔然地看着她。這時,我無法正常思維,我心裡慌得很,我擔心萬一她真的是沈夕,那樣我會崩潰的。
寧肯扶着我的肩膀,小聲地對我說:“雷隊,你,要不要看個看?確認一下?因爲我們幾個只是見過沈夕的相片,感覺有點像,但是最好你能親自確認一下。”
我閉上雙眼做了一個深呼吸,以消除緊張的情緒。我沒有說話,而是小心翼翼地走近那具女屍。
我離她只有三十公分了,我望着這具有些彎曲的屍體竟然沒有勇氣去掀開她的白布。寧肯走過來,“雷隊,要不要我幫你掀開?”
我鼓起勇氣,做了一個深呼吸,“還是我自己來吧。”
寧肯和肖北就站在我的兩旁,我伸出手拉住白布,猶疑片刻後,慢慢地掀開那塊白布一個角。
呈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張幾乎是血肉模糊、青黃不堪的女人臉和栗色的短髮。由於太過於恐怖,我沒有細看便將白布又蓋了回去。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變得這麼懦弱了,無法面對別人的死亡,尤其是自己身邊關係親密的人。工作八年多,我面臨過無數次險境,也曾經好幾次和死亡擦肩而過,按理說我應該變得越來越堅強了,可爲什麼面對她的死,我卻如此脆弱?
那張臉讓我感到有些不適,胃裡翻江倒海想吐又吐不出來。
寧肯說:“雷隊,你不舒服嗎?”
我擺擺手,“沒事兒。”
肖北說:“雷隊,你要是不舒服就到辦公室休息一會吧,我現在要開始解剖屍體了。”
我好不容易平靜下來,我想死者未必真是沈夕,我對肖北和寧肯說:“這具女屍現在無法百分之百確定是沈夕,你抽她的血樣和沈夕的做一下DNA比對。”
肖北說:“那,雷隊,沈夕現在沒有DNA比對樣品啊。”
“這個我來想辦法,你現在先解剖吧。我明天上午弄點沈夕的毛髮過來,你明天再做DNA比對。”說完我離開了驗屍解剖室。
肖北在寧肯的協助下,開始進行屍體的解剖工作。
屍體解剖見咽喉、氣管、支氣管內充滿泡沫液和少量泥沙,雙肺消腫,其表面有肋骨壓痕,邊緣鈍圓,觸之有揉麪感;切開肺組織,輕壓有大量淡黃色的泡沫液和少量泥沙溢出,胃內充滿了大量的水性溺液和少量食物殘渣,有明顯的水性肺氣腫。死亡時間爲9月24號12:10至12:30之間。
經分析,死因爲“溺水導致的窒息”。
我走回辦公室,司馬衝剛好來了。
安幽河女屍案驚動了古桐市警察分局,司馬衝帶來一個壞消息,他說8.14案我們還沒有破,現在又來一個安幽河女屍案,分局局長剛纔親自打電話給他,要他務必儘快破案。
司馬衝組織調查組開會,在會上,司馬衝對大家發了一頓牢騷,他讓我們從明天開始要打十二分的精神去破案,否則每個人都沒有好日子過了。我已經感到心力交瘁,他的話我只聽進去一半。
會議在一個小時之後結束了,司馬衝讓我們早點回家睡覺,明天將開始展開艱苦卓絕的工作,說白了,就是要和萬惡而狡猾的犯罪分子進行真刀*的較量了。
回到家已經是夜裡十一點半,我匆匆洗了個澡,本來想研究田力健車禍案的卷宗,卻沒有心情去看了。今天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首先是田清說田揚殺死了林娜,然後是蘭雪對我的誘惑,最後是安幽河女屍。
這些事積壓在我心中,讓我思緒繁雜,根本靜不下心來研究卷宗。
最讓我焦慮的是如果安幽河的死者真是沈夕的話,我都不知道如何向藍姍夫婦交待,我向他們保證過一定會找到一個完好如初的沈夕,可我做到了嗎?
死者是不是沈夕,現在還無法百分之百確定,還得幾天後的DNA比對結果才能知道。
第二天,我起牀後,匆匆吃了早餐,然後就往沈夕的住處趕,我要去她家找到她的毛髮用於做DNA比對檢測。
一大早,大街上已經人聲鼎沸。今天古桐市日報又暢銷了,沿途經過的報攤幾乎都有人在搶購報紙,究其原因是大家都高度關注安幽河的女屍案。
開着車,我的心情始終處於焦慮狀態,報紙一旦刊登出來,必會在古桐市掀起軒然大波,沈夕的父母一定很快就會知道了。他們會第一時間來警局看屍體,然後還會找我麻煩。
我穿着便裝在沈夕住處那棟筒子樓停車時,門衛連大爺突然走過來。看了好一會才認出我來。
我向他打了個招呼,他剛開始想不起來我是誰,我說我是古桐市刑警大隊的雷振,他作恍然大悟狀。然後突然問我:“雷隊,我看了報紙,說安幽河的死者是沈夕,是不是真的?”
“現在還不能確定。”
“你這是來做什麼?”
“去沈夕的家裡找點東西。”
“你去吧,需要我幫忙吱一聲。”
“謝謝連大爺。”
我拿出鑰匙打開沈夕的家門,我在衛生間和臥室的牀上分別提取到一些像是女人的毛髮,這些毛髮應該可能用於進行DNA的檢測了。
我取完毛髮放進證物袋裡,收拾妥當正開門出去。突然有兩個男了向我衝過來,在我猝不及防的情況下,他們迅速把我制住,我的雙手被他們反剪在後面,我動彈不得了。
其中一個說:“幹什麼的?”
我非常生氣,怒吼道:“放開我,你們是什麼人,爲什麼要抓我?”
“我一看你就不是什麼好人,來沈夕家做什麼?跟我們走一趟。”
我拼命掙扎,終於掙脫了,我分別給他們兩人一個拳頭,“你們知道我是誰嗎?亂抓人。”
“我們接到命令,在這裡埋伏,只要有人進入沈夕的房子我們就抓起來。”
“你們是哪一撥兒的?”
“王長樂叫我們來的啊。王長樂你認識嗎?嘿嘿,是我們的頭兒。”
我才恍然大悟,原來是王長樂這小子找來的便衣警察,我有些哭笑不得。我連忙說:“我是雷振!”
雷振這兩個字如雷貫耳,兩個男子面面相覷,其中一個人:“雷振?是不是雷副大隊長?”
“是啊,怎麼了?你們沒長眼睛嗎?”
兩個男子頗爲尷尬地笑了,連忙放開我。我揉了揉被他們扭痛的胳膊。
其中一個說:“我們是別的分隊的,我們兩人都是去年才從警校畢業的,以前只聽過你的大名,沒有見過你本人,所以,剛纔剛纔就……”
另一個說:“對不起呵,雷隊,抓錯人了。”
“真的對不起呵,你大人不記小人過。都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要不你打我們幾下吧?”
我釋然了,拍拍他們的肩膀,“算了,以後要多長個心眼兒。你們工作認真負責是對的,不追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