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菲從噩夢中驚醒,一身冷汗。
剛纔她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夢見自己成爲了一個殺人兇手。她把五個好姐妹送進了殺人機器,鋸得不成人形。鋸木廠裡滿地是血,而她旁觀着,冷笑着,因爲她把一切罪責都嫁禍給了曾經侮辱過自己的姓蔣的那隻禽獸。她還寫了一篇殺人同步小說,塞給了她的初戀男友唐一冰。唐一冰最後發現自己沒死,正拿着槍追尋自己的蹤影。她聽見這個她一直愛着的人內心悲痛的滴血聲,聽見他堵在喉嚨口無法言說的吶喊聲,以及淚水悄然滴落被無限放大後的撞擊聲。
好可怕的夢!
她喘着驚恐的粗氣,感覺那是真實的,好像一切都發生過。
我在哪兒?
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平板牀上,周圍幽暗幽暗的,只有一臺電腦屏幕亮着。
這是一個很小的房間,沒有門窗,天花板上只有一個碗口大的排氣口。
奇怪,這是什麼地方?假如這是一個封閉式的房間,那麼自己是怎麼進來的?衛菲有些懷疑還在夢中,可是眼前除了一牀、一櫃、一桌、一凳、一電腦、桌上有一些乾糧和水之外,真的找不出任何其他東西了。
我爲什麼會在這兒?食物是誰送來的?在這麼一個陌生的狹小空間裡,形單影孤的她害怕極了,心跳得越來越厲害。
她起身,走到電腦前,屏幕上密密麻麻都是字,是不是有什麼提示?
衛菲坐在凳子上,滾動鼠標。這似乎是一篇小說,題目是《龍面具殺人計劃》,光標所在的位置是第十九章——死亡約會。她在第一句話裡就看見了自己的名字,不免吃了一驚,於是不可抗拒地讀了下去。
她瞪大了雙眼,震驚,駭然,雙手抓着頭髮撕扯。
裡面寫的跟她夢見的完全一樣。
難道剛纔那個殺人的夢不是夢?小說真是自己寫的,她衛菲就是“渴望鐐銬的A先生”?
不對,不對,這一定不是自己寫的!我一定是被囚禁了。
她注意到自己的腹部高高的隆起,天吶,她居然懷孕了!以前她在新聞裡看見過,一些女性遭到非法拘禁併成爲性.奴。難道她也……
救命啊!救命啊!——
衛菲拼命地大聲呼叫,但是除了四壁的回聲,沒有任何其他動靜。
這電腦聯網嗎?如果聯網,就可以報警。
可惜,沒有找到網線。
突然,櫃子裡發出了轟轟的聲響。
是什麼東西?衛菲驚恐到了極點,汗毛管像被狠狠拔起,她用雙臂緊緊地抱住自己,躲在角落裡嗚咽。
一陣沙啞而空幽的摩擦聲過後,靜止了。衛菲感覺櫃子的門就要開了。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停地告訴自己,“不怕,不怕,站起來,站起來!”
她突然來了勇氣,起身操起電腦桌前的圓形板凳,用力地朝正好開啓的櫥櫃門砸過去。
啪!板凳砸在一隻胳膊上,碎成花。
一個人猛地從櫥櫃裡跳出來,把衛菲撲倒在地。
衛菲幾乎要暈厥過去,迷濛中看見一張熟悉的臉,當她看清楚壓在自己身上人的面孔時,驚喜萬分,叫了一聲——冰糖哥哥。
……
……
駱飛從夢中驚醒。剛纔他夢見了衛菲,雙11兇殺案只是她的一個夢——那個血腥的案子若只是一個夢那該多好——而衛菲,正被囚禁於一個幽閉的小空間裡。他找到了那個地方,見到了她。還有,她居然懷孕了。
衛菲想不起一些事情,但卻記得他的名字。
“冰糖哥哥”是衛菲高中時對自己的稱呼。
可是,當自己從那個衣櫃裡跳出來撲倒她時,卻意外地見到了一張陌生的臉。衛菲變成了另外一張臉。
聲音是衛菲的聲音,臉卻是別人的臉。
所以,駱飛呀一聲,從夢中驚坐起來。
駱飛從牀上爬起來。舒適柔軟的被子,粉粉花花的,這肯定不是自己的牀。
陽光從田園碎花風格的窗簾間擠進來,曬得他溫暖愜意。
啊,真的好久沒有睡這麼踏實了。
季寧寧走進房間,滿臉燦爛的笑容。一身粉色的運動裝更襯得她青春靚麗,面色紅潤,額頭上還掛着一兩顆晶瑩的汗珠。看來是剛剛晨跑回來。
“你醒了?”
“這是哪兒?”
“我的宿舍啊。”
駱飛想起來自己昨天剛從明華中學出來,正要趕往青靈鎮,可是那個惱人的聲音居然弄暈了他。看來最近他是太累了,不然,他一個刑警隊長怎麼能倒在地上就睡着了呢!
季寧寧站在他面前,撅着嘴,一副我救了你你要感謝我大恩大德的表情。
“嗨,我說你怎麼能睡草地上呢?還好我一直跟着你,要不然你肯定會被螞蚱吃掉。”
她拍了一下他的肩,“不就是受了點處罰嗎?男子漢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
駱飛拉下臉,瞪着她,“我停了職,你就沒大沒小了是吧?”
季寧寧立即退後一步,敬禮,“是,駱駝隊長!”然後用蚊子叫的聲音說,“我有大有小的,我不是沒幫你換睡衣嗎?”
駱飛一看自己還穿着昨天的衣服,偷笑了一下,立刻板正臉,“爲什麼沒換?你不怕草地上的螞蚱蹦進你的牀?”
季寧寧羞紅了臉,咬着嘴脣,“我不敢……”
駱飛揮揮手,示意她先出去。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他忽然想起了胡桃,要是換了胡桃會不會……他想得自己都不好意思想下去了。
吃早餐的時候,季寧寧發現駱飛心不在焉,一碗粥喝了半天還是一碗。
“隊長你在想什麼?案子都已經破了,怎麼還那麼心事重重?”
駱飛放下了碗筷,問她:“你說,假如一個人大家都以爲她已經死了,實際上她卻活着。她活着,但是又沒人見過她,也沒人找得到她,你說她會去哪兒呢?”
“那就只有兩種可能:一,他住在深山老林裡;二,整形了。完畢。”
駱飛手指輕叩了一下桌子,有道理,正如他夢見的情形。衛菲藏在密室裡,而且換了一張臉。
季寧寧覺察到什麼,隊長一向謹嚴,不會胡亂假設,她敏感地問道:“你說的人是誰?”
“衛菲。”
事實上,駱飛曾經有那麼一瞬間想過如果自己就此住手,衛菲就可以一直活下去,哪怕後半生只能躲在黑暗裡。但是他說服不了那顆刑警的心。任何人犯了罪都必須接受法律的制裁,任何陰謀都必須在陽光下暴曬。而且,只有這案子追查下去,他哥哥和花探的失蹤案纔會真相大白。
所以他明明白白地說了出來:“衛菲。衛菲還活着。她很可能就是‘渴望鐐銬的A先生’。”
季寧寧倒抽了一口冷氣,愣了一會兒,“衛菲沒死?”
她絞殺了一會兒腦細胞,然後突然一拍腦袋,說道:“啊,我明白了,衛菲把自己寫死了,然後悄悄地把自己的手機跟方朵兒對調,又燒了205寢室,這樣大家都以爲活下來的人是方朵兒。她偷了梅森林的手機發短信,穿了梅森林的鞋子去現場作案。這是粗放型的嫁禍。好吧,你們警察可不是能隨便糊弄的。她又摸透了你的心思,事先取了蔣方舟的血跡滴在隱蔽處,這是精細化的嫁禍。啊,真是高智商犯罪呀!”
“聰明!”
“所以你爸才選了我做您的跟班嘛。呵呵!”季寧寧咧嘴笑着,忽而又皺眉,“可是,不對,她一個女孩子怎麼可能搬動氨水窖的窨井蓋呢?”
她想了想又說:“而且,11年前的案子肯定不是她乾的,那時她才幾歲呀。”
駱飛思索着說:“我猜鳳成仙案兇手應該是蔣方舟,衛菲和她的同黨只是模仿了他的手法。”
“模仿?簡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見駱飛瞪了她一眼,連忙說,“哦,不對,這叫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不過好奇怪,蔣方舟爲什麼要承認自己殺了那五個女孩呢?”
駱飛低下了頭,“也許他自知時日不多,對自己的獸行有所懺悔。替衛菲頂罪以減輕自己的罪過。”
“原來是臨死前的良心發現呀。”
駱飛又擡起頭,眼睛裡鋪了一層迷霧,“可是問題又來了。很顯然蔣方舟是被嚇死的。他臨死前到底是見到了誰纔會那麼驚恐導致心臟病突發身亡?”
季寧寧回憶着,“那個時候他嘴裡喊着‘鬼,鬼!’然後就蹺辮子了。我想他一定是見到了本以爲一定死了的人。會不會是衛菲呢?”
駱飛搖搖頭,“一開始我也以爲是衛菲。但是回頭一想,不對,既然蔣方舟有心替衛菲頂罪,那他應該早知道衛菲還活着。怎麼會被她嚇死呢?”
“完全正確。一定還有另外一個人。那麼複雜的殺人程序,那麼繁重的裝備佈置,那麼變態的屍體處理手法,簡直慘絕人寰,她衛菲一個人怎麼搞得定呢?一定還有幫兇。”見駱飛神色不對,季寧寧連忙改口,聲音越說越低,“哦,一定還有個主犯,衛菲只是協助犯案。”
“可能真的存在一個強大的隱秘組織,那個組織可能就是11維時空軸。衛菲只是受了它們的控制。”駱飛低聲說道,“她原本是個善良的人。”
他的心一直在告訴自己,衛菲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也許是被脅迫的,也許她正被囚禁於某處。
季寧寧不敢說話了。她知道隊長還忘不了那個女人,即使她殺了人犯了法。而自己呢,對他無微不至,誓死追隨,一片念念之心他就是看不見。想到這兒,她覺得委屈極了,淚水含在眼中打轉。
駱飛又豈會不知季寧寧的心思,苦笑了一下,說道:“一會兒,你跟我去一個地方。不過,現在我已經不是你的隊長,你有權不聽命令。”
“隊長,我喜歡聽您的命令。”
“那裡很危險。”
“您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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