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再怎麼做好心理準備,看見於天光屍體的照片,仍舊幾乎窒息。
這是我的父親。
我的父親。
我的父親。
他生了我,最後又因我而死。
捂着臉哭。
心裡有一個巨大的空洞,多少眼淚都填補不了。
何志秦一張一張遞餐巾紙,找不到安慰的話來說。
哭很久。
然後擦掉眼淚,把照片和文字材料拿在手裡,問何志秦爲什麼突然拿這些給我看。
他說:“半年前城東路那邊發生過一起兇殺案,手段殘忍,兇手一直沒有抓到。本來那樁案子是獨立的,跟陳家塢的連環命案沒有半點關係,可現在看來好像也不一定。”
“什麼意思?”
何志秦從於天光卷宗裡抽出另外兩張照片遞到我手裡。
是於天光屍體背部的照片。
背部。
兩片肩胛骨中間的位置,被割掉一塊長方形的皮。
觸目驚心的一個空洞,露出裡面白慘慘的肌肉組織。
我不能控制自己的聲音,驚聲尖叫着問:“爲什麼會這樣?!”
何志秦拍我的背,很緊張,說:“黎緒你別急,你彆着急。你這樣子我怎麼往下說?我都後悔給你看這些材料了。你先彆着急!”
我捂着胸喘氣,滿臉滿臉不自覺的眼淚。
何志秦發車,用最快的速度飈出去,找一家酒店,開好房間,把我扶進房間裡坐下,然後燒水,倒茶,給我點菸。
折騰將近半個小時。
漸趨平靜。
然後很尷尬地道歉。
何志秦慘白着臉,說:“你真是把我嚇到了。我認識你這麼久,什麼樣的場面都經歷了,從來沒見你這樣子過。”
“他是我爸爸。”
“我知道。所以剛纔特別後悔,真不該拿給你看的。”
“如果跟案子有關係,你現在不拿給我看,以後總還是要拿給我看的。好了我沒事了,你說吧,怎麼會變成這樣的。”
“我不知道。沒人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的。屍檢報告說背部的這塊皮膚是於天光死去三小時後被割下的。”
“誰幹的?”
“不知道。”
“不知道?那什麼人接觸過屍體總知道的吧?”
“大概知道。於天光死以後,陳喬斌被當場擊斃,之後常坤和付宇新將小丁搬到樓梯邊的位置躺好,那時候他剛剛從昏迷中醒過來。然後兩人同時出門找你跟石玲。再之後,常坤去找石玲,付宇新陪你在一起。付宇新說那個時候差不多是凌晨四點多一點,而我們是在五點半的樣子上山的。之後是堪察現場,初步驗屍,以及其他一些事情,下山以後,屍體被擡進解剖室,大約兩個小時以後,擡上解剖臺時發現,背後已經是這樣了。”
“有多少人接觸過屍體?”
“從山上到山下,有差不多三十個警~察,兩個法醫,和三個法醫助手都接觸過屍體,但不排除還有另外的人也接觸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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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單給我!所有接觸到屍體的人的名單!”
何志秦翻了一下手裡的材料:“名單沒帶出來,明天回局影印了給你。“
“你剛纔說還有一樁什麼別的案子,跟於天光有什麼關係?”
何志秦看看我的臉色,猶豫,說:“你先睡一會,休息一下,再說。”
我幾乎是吼過去:“說!”
他嘆氣,打開另一個牛皮紙卷宗檔案袋,抽出另一些材料和照片遞到我手裡說:“這是半年前,城東一個住宅小區裡的命案,死者叫柴進,三十六歲,是一家賓館的老闆,單身,獨居,死亡時間是午夜十二點前後,匕首直刺心臟,一刀致死。死後兇手還做了很多慘無人道的事情,你看照片。”
照片上是死亡現場,和屍體。
到處是血。
屍體呈大字型橫躺牀~上,渾身赤裸,雙眼被挖,生殖器被割。
雙眼被挖,生殖器被割。
好慘。
另外一張照片是屍體背部。
也是背部。
也是兩片肩胛骨的中間。
也是割掉一片長方形的皮,露出滲着血的肉。
兩樁看上去風牛馬不相及的案子,就用這麼突兀的方式,聯繫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