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說過, 朕厭惡任何朝廷爭鬥，曾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過你們。朕還清楚地說過，雲熙的今日將會是你們的明日。可是總有些人不僅不把朕的話放在心上, 反而還有恃無恐。近來朝廷的事情, 朕想了很多, 朕和你們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朝廷不缺乏有用之才, 你們儘管這麼折騰, 朕也絕不會手軟。不管你們之前有多大的功勞。”御墨欽說完站起身，略顯吃力的走了出去。
徐鳧跟在他身後，知道他心情不好。想着說點什麼, 卻不想他先開了口。“去麟趾宮。”徐鳧愣了一下，隨即着人前去通稟。
麟趾宮
自雲妃去了大理寺之後, 這裡的奴才就走的走散的散。現在守在宮裡的僅剩下了琉瑾, 和幾個沒出可去的宮女。差不多一個冷宮。
“奴婢琉瑾, 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琉瑾面對這個九五之尊，氣的恨不得將他咬碎, 骨頭也不剩的吞進肚子。若不是他，主子和夫人，還有將軍都不會……
“平身吧。你爲何還在此。朕不是命徐鳧將你遣出宮了嗎？”御墨欽到奇怪這個丫頭還守在這裡，看着她又不禁想到了那個人。
琉瑾低下頭略微咬了牙道：“回皇上，琉瑾此生已無處可去。只想一輩子都留在這宮裡, 守護着主子的東西, 就像她在時一樣。”
御墨欽聽後看了看這周圍的物件, 還都是她生前的擺設, 一點沒變。點點頭：“她很幸運有你這麼忠心耿耿的奴才。”
“啓稟皇上, 皇后娘娘來了。”徐鳧走近來稟報。
御墨欽皺了皺眉。聲音有些冷硬的道：“讓她在外間等着。”
爾惜在外面等了許久，才見御墨欽走出來。
“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自小產之後, 她的身子就落下了些病根。總有些小毛小病的困擾着她。
御墨欽擡眸看了看她，在一旁的軟榻上坐下。“平身吧，你怎麼來了。”語氣冷漠，讓兩人之間變得陌生的很。
爾惜愣了一下，慢慢站起身：“回皇上，臣妾來是想和皇上商量一下父親的事。”
“哦？你都知道了？”這消息傳的真快。御墨欽冷笑着挑眉看她。爾惜心裡一顫，竟開始緊張起來。
“皇上，臣妾以爲父親還可以……”
“皇后想讓朕以怎樣的心繼續用你父親？”御墨欽的身子向後靠了靠，盯着她問。
“皇上，父親他……”
“爾惜，你確定你要和朕談你的父親？”御墨欽突然凜了表情問她。
爾惜嚇了一跳，他竟喚了她全名。在她的記憶裡，似乎他一直都是喚的自己閨名。
“你回去吧，以後不要再來了。”御墨欽開口對她下了最後通牒。
“皇上的意思，臣妾不明白。”
“不明白？你真當朕是傻子？對於你做的事情，什麼都不知道？不要讓朕再說第三遍。這麟趾宮，以後，你不要再進來了。”御墨欽忽的起身，行至她面前。離她極近，在她耳邊道。
只這兩句話，爾惜已渾身的冷汗。雙手藏於袖中不停的抖動起來。強撐着自己最後的一點力氣，走出了麟趾宮。
“娘娘，您哪裡不舒服嗎？怎麼額上都冒了汗了？”淺汐自是不知道自家娘娘在裡面經歷了什麼。只是娘娘一出來，臉就有些發白。這還沒回到宮裡，又開始冒汗，面色也變得慘白。
爾惜停了腳步轉頭看看她。眼神有些恍惚：“他爲何不殺我？”他既然全都知道了，爲什麼不殺了她？
……
“你拿的什麼？”御墨欽剛要離開，就看到琉瑾從以前蒼杞的藥房出來，手裡還拿着個小盒子。
琉瑾轉過身在他面前跪下：“回皇上，奴婢也不清楚是什麼，只是以前蒼大夫要奴婢每日夜晚，放在主子牀頭的東西，說是可以有助於主子的睡眠。”
御墨欽看了看面前的這個盒子，安神的？拿過來打開，一愣。裡面什麼都沒有，倒是有一股清香隨即飄了出來，很清爽，讓人聞了心曠神怡的香味。
拿着這個盒子看了許久，好像自自己醒了之後，他就再沒看到過蒼杞。跟人間蒸發了一樣。雲夫人和丫頭都死了，照蒼杞的性格應該不是這種忍氣吞聲的人……“蒼杞走的時候可有什麼異常？有沒有說會去什麼地方？”御墨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抓住琉瑾問。眼中有了絲緊張。
琉瑾嚇了一跳，有些慌張的看着一旁的徐鳧。
“主子……是出什麼事了嗎？”徐鳧顯然也被他這突然的反應有些嚇到。
“說。”御墨欽沒理他，繼續問。
“蒼，蒼大夫走的時候很安靜，沒有什麼異常。只說了一句‘終於結束了。’其他的什麼都沒說，也沒有說要去哪裡……”
“皇上，您要去哪兒？”徐鳧連忙喊轉身就走的主子。這怎麼回事？到底出了什麼事？有哪裡不對？
“雋翼！”御墨欽突然開口喊了雋翼，雋翼出現在他身邊。
“朕要你從今天開始，出動所有麒麟衛，就算把北虞給朕翻個底朝天，也要把蒼杞給朕找出來！”御墨欽凜着表情冷聲道。
找蒼杞？跟雲妃有關？難道是蒼杞害了雲妃逃了？徐鳧聽了主子的命令，更是摸不着頭腦。
從那天開始，北虞的大街小巷都貼滿了蒼杞的畫像。懸賞金也一路攀升，一開始很多百姓因爲懸賞金冒充說見過，但都是一場空。御墨欽的耐心越來越少，後來下令，再遇到謊報的直接斬殺。之後更是音訊全無。
長樂宮
“欽兒，哀家聽說你最近一直在找蒼杞？”
御墨欽給太皇太后捶腿的手突然頓了一下，復又重新開始。“嗯，孫兒有些事情想查清。”
“丫頭的事情？丫頭都已經走了那麼久了，你怎麼還是放不下。當初蒼杞走也是得到哀家允許的。這是蒼杞救你提出的唯一條件。哀家想他也是不願在這個傷心地多待吧，畢竟他和丫頭的感情也挺深的。”
“只是提出要離開？沒有提其他的要求？”御墨欽停下手，坐回軟塌道。
太皇太后心裡一驚，難道他發現了什麼？“沒有了，蒼杞只說想離開皇宮。本就不願意待在這裡，後來丫頭去了更是想離開。”
御墨欽聽了低下頭沉思。
“你這又是何苦呢，哀家知道你喜歡丫頭，可是現在逝者已去，你多關心一下身邊人不好嗎？聽說皇后小產後，你就再也沒去過她那裡。就算她父親做的再不好，她也是你的結髮妻子，是你未出生的孩子的孃親。你不能……”
“皇奶奶，爾惜的事情您也知道，您覺得她還是以前的那個大方，善良的女子嗎？”御墨欽的話將太皇太后問愣。有些尷尬，清了清嗓：“既然如此，那就重新開始甄選秀女吧。不能反對，你身爲北虞的皇上，後宮不充盈，沒有子嗣怎麼行？哀家已經着太常寺去準備了，明年年初，你給哀家選幾個秀女出來。”
太皇太后打斷要反對的御墨欽道，態度很堅定。御墨欽沒辦法，只好作罷。
得到他的默許，甄選秀女馬上轟轟烈烈的在全國展開。所有符合甄選要求的家族，都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像生前的雲貴妃一樣，得到皇上的專寵，光耀門楣。民間還有說現在生女子，比生男子更好。
尋找蒼杞還在進行，消息依然不容樂觀。御墨欽的精神越來越萎靡，心中的希望之火越來越小。沒有什麼生氣，儼然一具行屍走肉。
“皇上，今天天氣不錯，我們出去圍獵如何？”徐鳧看着主子批奏摺批了一上午，開口道。太皇太后都罵了他幾回了，他也很着急。
御墨欽皺眉看了他一眼不理他。
“您都批了一上午的摺子了，出去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怎麼樣？”
御墨欽突然嗤笑了一聲。
“太皇太后說您要活動一下，不能整日的待在書房裡批奏摺。”
御墨欽放了筆擡起頭。徐鳧以爲他同意了，卻沒想他開口道：“你去轉告太皇太后，就說她的心意朕知道了。朕身爲一國之君，一定會多注意自己的身體的。”
“……”徐鳧看着不聽勸的皇上，急的不行。“現在已是冬季了，奴才記得雲主子特別喜歡滿樹林的銀杏，想必現在圍場的銀杏樹也甚是漂亮……”徐鳧豁出去了，沒讓他失望的是，他家主子總算眼神裡有些波瀾了。
御墨欽看向徐鳧，墨眸如海，波瀾微起。許久，站起了身。“哎，主子您上哪去？”徐鳧知道終於將他說動了，果然這麼久了，還是搬出雲主子才能勸得動他。
“狗奴才，連你主子都敢打趣。”御墨欽轉身瞪了他一眼罵道。
御墨欽只帶了徐鳧和雋翼二人，御墨欽規定三個時辰之內看誰狩獵的最多。多者有賞，少者有罰。
“主子這規定不公平，奴才並不擅長騎馬涉獵，主子這不是明顯的在害奴才嗎？”徐鳧第一個提出不公平。
“少說這些沒用的，難道你是想朕把你真當做半個女人來看不成？開始。”御墨欽一臉諷刺道。徐鳧噎住，不在出聲。
冬季的圍場，其實並沒有什麼獵物。大多數都是雋翼前一天抓來放進去的。
三個時辰剛過，只有徐鳧和雋翼出現在了集合點。
“主子呢？”等了許久，也不見御墨欽出現。徐鳧有些急了。
雋翼搖了搖頭。
御墨欽將三人狩獵的範圍分開了。一人負責一個區域，哪裡看得到對方。
“壞了，主子不會出什麼事了吧？你昨天可在往圍場裡放有熊瞎子？”
雋翼一愣，有些遲疑的點了點頭。
“你瘋了！主子已經很久沒有出來圍獵了，你怎麼能往圍場裡放熊瞎子？萬一讓主子碰上了可怎麼辦？”徐鳧馬上炸了毛。連忙讓雋翼帶着麒麟衛開始滿圍場的找。
此事也驚動了大臣，一時間，圍場被圍的水泄不通。
直到快天黑，都沒找到。
“徐公公，您看這可怎麼辦？當初您帶皇上出來圍獵，就應該通知我們一聲啊。有人跟着皇上總好過皇上一人啊。現在天也快黑了，萬一真碰到了那熊瞎子，皇上可真就危險了。”
面對大臣們的責備，徐鳧更着急。這把皇上弄丟的事還是頭一遭，可是背了砍頭的罪的。徐鳧努力讓自己靜下心，仔細的想着圍場的構造和環境。突然靈光一閃：“我知道皇上在哪了。”騎上馬就朝一個方向飛奔。
一衆大臣愣了一下，連忙跟上。
卻沒想到目的地竟是離圍場不遠的皇陵。
“徐公公，您確定皇上在這？”徐鳧沒有回話，直接進了去。正看到門口看守皇陵的宮女太監，一片的慌亂。
“可是皇上在裡面？”徐鳧蹙眉問。
“回徐公公，是的。皇上都進去挺久了。還下令不許我們跟着。”爲首的宮女緊張的回道。
徐鳧隨即明白，來圍場圍獵是假，來看雲主子纔是真。怪不得一開始皇上便將三人的路線分開了。點點頭讓他們下去，擡腿進了去。
剛走至內室的門口，就聽到男人的聲音從裡面傳出。帶着些許的哽咽：“你這丫頭忒心狠了些，說好的來看朕，怎麼到現在都沒來？當真是恨極了朕不成？朕那天都和你解釋清楚了還不行？非要朕跟你賠罪？臭丫頭，朕可是一國之君，跟誰賠過罪？真是反了你了……”徐鳧聽了心裡一酸，轉身出了來。
“徐公公，皇上真在裡面？”大臣們急急的問他。徐鳧點點頭：“讓皇上待會吧。”
內室
“朕還未找到蒼杞，你會不會覺得朕很沒用？身爲堂堂一國之君，在自己的國土上，竟然連個人都找不到。朕始終覺得蒼杞走的蹊蹺，帶走了很多秘密。心裡總是空牢牢的，總覺得找不到他，會抱憾終身。要不你給我點什麼提示？”御墨欽倚着棺槨自言自語。一件一件給她講着，最近發生的事情。
擡手輕撫着棺蓋，“皇奶奶說要給朕甄選秀女，朕拒絕了。但皇奶奶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你如果不放心就回來看看朕，不然朕可保不齊哪天，心情好了就看上哪個秀女了去。”御墨欽惡狠狠地看着那棺槨道。
沒有任何迴應，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
御墨欽看着那棺蓋許久，嘆了口氣道：“……朕，回去了。出來的挺久了，一會徐鳧又該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