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我年紀不大,長的也算是挺嫩的,當然是颳了鬍子的狀態下,否則就是個山頂洞人,滿臉的大絡腮。但若是我刮掉鬍子,模仿個大一大二的大學生還是有人相信的。平日裡我特沒正型,嬉笑怒罵滿嘴臭貧,但到了關鍵時刻我還算淡定,而且再大的事情我也會雲淡風輕的說句無所謂。
這是一種成熟,雖不至於看破紅塵也是經歷過許多後纔能有的一種體悟。我可能是因爲工作較早的原因,高中大學都在工作,後來的考研生活就更不用說了,工作學習兩不誤,總之我沒停了感悟人生。
一晃至今我也工作了十幾個年頭了,對於我這個年齡的人來說,絕對是超工齡。還有三點我認爲就是愛看書愛旅遊愛交朋友,朋友越多就能接觸不同的人,瞭解別人不同的人生。自己出去旅遊,甚至爲了朋友去不同的地方,領略當地民俗風土人情,面對外界的突發因素做出及時的應對,當你身在外地的時候纔是考驗生存能力和適應能力的時候,會得到不同的體會。若是這時候能配合上讀書的話,那就會有一些更昇華的體悟。
當然最主要的是我經歷過一些痛,一些刻骨銘心的痛,那些本不該離開的人離我們而去,讓我嬉皮笑臉的面容下多了一份深沉。或許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除了生和死。世間萬物,本就是極其相似的一些輪迴,最終逃離不了一生一死一個開端一個結束,其中的一切不過是過往雲煙,縱有房屋千頃死後也不過是寸方之地,縱然富可敵國也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這麼說不是老鬼我神神叨叨,也不是我自誇多麼看破紅塵,只不過今天的故事裡牽扯着我失去的一位長者。老爺子他的名諱不在本文序列當中,暫且不提,但他卻促成了我與神棍的相識。
記得那時幾年前的一個夏天,我給老爺子送去了消暑的冰鎮酸梅湯,這冰鎮酸梅湯非用冰鎮纔好喝,凍入冰箱中不免涼氣過盛。看似在物理學上都是冷熱能量交換,符合能量守恆定律,具體的不說按說應該都一樣,但實則不然,很多東西無法用科學來解釋。且不說對人體的好處壞處,單說口感上,你若是喝慣了冰塊鎮出來的酸梅湯再喝那冰箱中拿出來的,縱然密封的好沒有異味,而且是同樣的東西,也能喝出不一樣的味道。這可能是心理作用,也可能不是。
老爺子喝了一會兒後,待太陽西下便拉着我一起出去吃飯,我們兩人穿街過巷來到鄭州紅專路的一家飯店,這家飯店在一個商務夜總會對面,門頭不大但做的不難吃。我們爺倆坐定後點菜拿酒好不快活,突然老爺子壞笑起來,拍拍我的手背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用手指往自己懷裡一指。我們師徒二人早就心意相通,我知道他不是指着自己,而是指的背後的那人。
那人正在給人算命,拉着長腔搖頭晃腦:“坤卦明柔,地道賢生。厚載萬物,運行不息而前進無疆,有順暢之象。坤六爻皆虛,斷有破裂之像。這個,不好說啊,容我再算一次.....”
我和老爺子都笑了,顯然他聽到了我們的笑聲,略帶惱怒的看向我們。他有三十幾歲近乎四十歲的模樣,長的仙風道骨的,就好像得道高人一般,眉心長着一根長長的金毛,他眯着眼睛看了我們一眼自顧自的說道:“世人皆是愚鈍之物,唯天地之靈氣縱於身,福禍所依,休要張狂,福禍片刻之間,呈口舌一時之快,反倒鑄下大禍,可悲可憐啊。”
我站起身來就要去揭穿這個神棍的面目,雖然他只是胡說八道,但平白無故咒我們可不行,老爺子卻一把拉住我笑眯眯的說道:“成人之美,成人之美,管他呢,爺倆喝酒。”
我們喝了一通酒,還是忍不住好奇聽向那邊,只聽那神棍滿嘴跑火車,到最後還忽悠的人崇敬非凡,每個人都留下了錢還千恩萬謝的謝師傅提點這才離開。那人吃了一會兒,動作緩慢而斯文,說實話他雖然本事比我還潮但那派頭十足,一看就像是得道高人的模樣,或許這也是一門功夫吧。人都有氣場,這就是所謂的氣,帝王有面南背北的帝王之氣,而富貴的人則有富貴之氣,學會了辯氣基本要比看面相看衣着要準得多,要是還能學會變氣,就可以出去忽悠人了。
那人吃了一會兒,站起身來走到我們桌子前。那人深施一禮還沒說話,就被老爺子粗魯的抓住了,那人顯然一愣,剛要反抗老爺子就放開了他的手,吃了兩口菜說道:“江蘇鹽城人,男,體重136斤,身高173,家裡父母已故,有一個哥哥,不過腦子不太好。哎,苦了你了孩子,出道就爲這個吧。不過,你小子長的真好,出去忽悠個人單憑這幅尊榮就能先把人鎮住,對了,你倆還是同歲呢,你看人家咋長的。”
我對老爺子這般功夫倒沒怎麼驚奇,這是經常見到的,但聽到那人竟然和我同歲,我大吃一驚,這貨怎麼長大的這麼老,而且還這麼有氣派。那人顯然也被驚到了,他顯然沒想到有人竟然不用套話就能說出這一切,什麼也沒寫什麼也說,就是用手一抓轉瞬放開就說了這麼多,而且說得全對。
不過那人養氣的功夫了得,轉瞬之間他恢復了平靜,雲淡風輕道:“原來是同道中人,失敬失敬。”
“滾蛋,昨天尿炕還沒打你呢,該幹嘛幹嘛去,活泥巴玩去,別影響我爺倆吃飯。那人顯然被老爺子轉瞬的變化給再度驚到了,這這這連吐三個這字沒敢再說話,老爺子擡頭對他說道:“這東西無非是個生財之道,你之前做的那些缺德事兒希望你好自爲之,切勿再騙姑娘說什麼陰陽交替了。記住,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那人渾身一震喃喃道:“你們是警察?”
“丫腦子有病啊,你見過這麼老的警察?”老爺子再度轉了口風說道,隨即我倆就視若無睹的吃飯了,留下了他站在桌前愣了半天然後離開。
走後老爺子給我教導一番,先說了我的不努力,我卻說我就是喜歡玩玩,再說是什麼原因有求於老爺子也知道,所以學不學無所謂,二把刀的命運已然註定什麼的。老爺子卻說籤筒之中,五次五中第一簽,實在難得,但戒驕戒躁,命運氣皆可改變,不定一帆風順。
果然老爺子一語中的,喪妻喪友連老爺子也因故而去接連發生,這讓我陷入短暫的頹廢之中。幾年後我還了陽,事業上雖說不上成功,但也算終於平穩下來,還有了現在的女友,小日子過得也算幸福。至於老爺子教給我的那套,我依然是個二把刀,經常出錯。
某次,我一朋友生意不順,神神叨叨的說要找人算算,說某位大師來濟南,一天就算三個,自己花了多少多少錢才排上的。我想要勸他別信這個,結果他卻已經走火入魔,聲稱心不誠不行什麼的,這人有時候是聽不進去勸的,非得順着他說才能領回來。但時間緊迫,我擔心他被騙,於是要求一同前往。
所謂的那個大師在環山路別墅區裡,據說是某官員爲了表示感謝送給他的,這個我倒不否認,這完全合理有可能。我們到了後,立刻有專人接待,朋友誠心誠意的對接待人員說,可否讓我也入內,聆聽大師教誨,絕不多說話也不多問問題。
接待的人聲稱這個要請教過大師纔可做出定論,若是有緣人,大師定會相見。結果大師真的接見了我倆,在這一點上他算對了,我們倒是有緣。
當我見到他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愣住了,我驚呼道:“神棍!”
朋友當場臉都綠了,以爲我脾氣上來了冒犯了大師,據說不加昂貴的茶點錢,也不論算完後孝敬的心意,光是敲開這扇見到大師的大門,朋友就足足花了六位數。但見我的表情,朋友卻又一愣。朋友他知道以前一些關於我的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也同樣知道我沒啥本事,但的確和這行某些人認識。他看向我,眼中先是驚慌,後來發現我並無大怒,於是又轉爲詢問的眼神。
那個大師也睜開了眼睛,看向我道:“哦,果然是師弟。”
我當時就想衝上去給他倆打耳光,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如此不要臉還反應這麼快的,大師走到我面前笑眯眯的說道:“那年一別,匆匆數年而過,今日我算到你來,才破例讓你進來的。你可知道我這裡的規矩,不見旁人的,呵呵。還記得老師父曾說過的成人之美嗎?”
我當時翻了翻白眼再也沒說話,但朋友顯然不知道我們說的是什麼,於是我就在一旁聽着,他這些年精進不少,理由是他說的一些話我根本聽不懂。
而他說出的某些話我聽懂的內容也的確有道理,不似先前那般胡侃亂謅了。最後的結果是,他說看在舊交的面子上,這一次他免費爲我朋友看,先前的錢也如數奉還,朋友對我那叫一個敬佩啊,滿眼全是崇拜。
在給我朋友算的時候,我用手機查了查他的資料,的確現在挺有名氣的,再看看他的牆上盡是些我認識的或者不認識的名人合影以及給他提的字。他現在依然活躍在這行裡,我們暫且不提他的名字吧,現在再怎麼說也算是朋友,所以文中姑且稱他做神棍。
朋友先走了,我們兩人留下來敘了敘舊,神棍說道:“這些年我走南闖北,都未曾遇到你家老爺子那樣的高人,是否能引見一下,好讓我學習一番?”
“高手都在民間,你看不到很正常,人家不顯山不露水的,也不靠這個掙錢。拿這個掙錢喪運,不過你要想找老爺子那簡單啊,他老人家去看地瓜了。”我說道。
“什麼意思?”神棍一時間沒明白,我答道:“他西去了。”
“節哀。”神棍道。
這便是我和神棍的真正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