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屬陽,地下屬陰,我總覺得地下的世界終日不見陽光,會滋生出什麼奇奇怪怪的事情來,後來經歷過一些事情後我便鍾情於收集地下世界的故事,其中有地下室有防空洞還有地下隧道等等等等,下面就節選出一些適合的故事登錄出來,希望諸位喜歡。
第一個故事發生在發生在湖南衡陽的某防空洞內,講述者是一個大學同窗。我的大學期間忙於工作,很少關注學業,故此也很少去上課,所以大學同窗好友也不多。我們真正的交情是大學畢業之後開始的,某次他來濟南談生意,飯後給我講述了這個故事。
他說:“我爸是家裡的老小,叔伯兄弟不出五服的足有三十幾個,至少有十幾位都是生於建國前,這個故事便是我二大爺親身經歷的故事。
小時候我很怕我二大爺,因爲他渾身上下全是傷疤,連臉上都是。二大爺大我父親三十多歲,如果在外面是陌生人的話,我都能叫他爺爺了。他身上的傷疤是紅色的,好似被燒傷恢復後的顏色一樣,每個傷口都有半個手掌大小,兩邊成月牙形,按照形狀又好似被咬了一口一般。這樣的傷疤究竟有多少呢,反正我也數過不來,光二大爺的臉上就有七八處,胳膊上腿上身上則更多。
最初我以爲是什麼皮膚病,但每每談起這個問題,家人都打斷我,後來也就不再去問了。二大爺看起來嚇人,但實際上他很疼我,到了我這一代男丁不旺,我們家家族意識卻很強,所以作爲僅有的三個男丁之一的我,可謂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後來我年齡大些了,又一次問起二大爺身上這些密密麻麻的傷是如何造成的時候,二大爺身子一震然後眼睛中露出些許恐怖之意,過了半晌才說起了這個故事,他說要不是我現在已經算個小大人了,是怎麼也不會給我講的,怕會嚇到我。
原來二大爺身上的傷口全都是被咬的!
至於是什麼咬得,到現在也說不明白。事情要從到那個防空洞建造前說起,這又要一直追溯到一九四幾年的時候,湖南鬧了饑荒,百姓民不聊生易子而食,路邊的路倒更是層出不窮,倒下一般就起不來了。慢慢的就開始有人吃死屍,甚至開始吃還沒嚥氣的活人,滿城的人人性開始泯滅,性格扭曲變得窮兇極惡起來。
周圍樹皮已經被吃光了,山上的野菜也被拔光就連青草都所剩無幾,人們沒有了辦法選擇開始吃土。沒錯,你沒有聽錯,就是吃土。
吃得是一種叫做觀音土的東西,這有兩種說法,一種說法是普通的土通過祭拜觀音像或者向南跪拜就變成了可以充飢的觀音土,還有種說法就是用糯米土和滑石粉弄成饃饃的形狀,蒸了以後又軟又白,吃下去方便充飢。
我沒有細問二大爺是什麼樣的觀音土,因爲那時候他也還小,所以也記不住,只是記得全家人把僅剩的一點野菜給自己吃的場景。據我分析,第二說法比較恰當,因爲在瓷器行當中,糯米土就是觀音土的一種別稱,在《天工開物》這本書中也有記載,屬於粘土礦物的一種。外形很像糯米,被那時候飢餓到瘋狂的人們拿來充飢是符合邏輯推斷的,當然也不敢確定,因爲那時候的人的確是瘋狂的。
可不管是哪一種觀音土,都是沒有什麼能量的,吃下去肚子會有飽腹感,但人體所需能量卻無法供應,而且容易脹肚子不能消化難以大便,吃多了就會死去。可是人們還是在吃,因爲起碼吃了後肚子就不餓了,起碼吃了後不至於變成餓死鬼。
但事實是這個樣子嗎,在不少佛家的畫像中,餓死鬼的形象大多都是四肢頭部固守嶙峋,但惟獨肚子鼓起,不是水腫就是吃了不能消化的東西所致。所以不想當餓死鬼的他們卻來越像是一隻只餓鬼。
那時候兵荒馬亂的也就沒人注意事情的結局是如何了,活着的人熬了又熬熬過了困苦活了下去,迎來了新中國的建立。後來“深挖洞,廣積糧”期間,故事所發生的防空洞挖了出來,這個防空洞是串聯起來的,與建國前民國時期修建的防空洞相結合,然後進行加固和整修,形成一個大的防空洞。其實我國大多數地區的大多防空洞都是深挖洞時期修建的,萬幸的是我們還沒有用上過。
故事發生的年份還要早於重修防空洞這個時期,所指的防空洞也就是剛纔我說的最早的那一截,就是民國時期修建的那一截。三年自然災害期間,百姓再度陷入了饑荒當中,餓死的人不計其數,所有的人都勒緊了褲腰帶過日子,但在這防空洞裡卻堆滿了糧食。
或許你會問,爲什麼防空洞裡堆滿糧食百姓卻要受餓呢。其實我也說不清楚,別說咱們沒生在那個時候,即便生在那個時期的人也沒多少能真正鬧明白的,到底這三年自然災害是天災還是人禍?總之這批糧食是援助給阿爾巴尼亞的,誰也不能動。
這就是那三年的態勢,那三年我們不斷地出口糧食換取黃金和設備,最可氣的還是打腫臉充胖子的行爲,對其他發展中國家的援助大量的糧食。但我們的百姓呢,卻是餓死的成千上萬,比戰爭年間死亡總數還要多,哎,這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也正因爲如此,本來國際紅十字會和美國本來都決定爲我國捐助的糧食也戛然而止了,就在那樣的年代,我的二大爺被派去守倉庫。看守倉庫是個肥差,因爲雖然不敢光明正大的貪墨卻可以偷偷撿一些,這一點就熬成米湯,喝下去起碼能緩一陣。
爲了防止有人來搶糧食,上面把糧食分開藏放,其中就有這個防空洞。而門外也沒光明長大的放許多哨兵什麼的,每次就一兩個人輪流看守,悄無聲息神不知鬼不覺,這就更給爺爺提供了便利條件。據說這個防空洞內死過人,而且是死過很多人,是四幾年大饑荒的時候跑到裡面等死的,但在那個紅色信仰的年代,這種牛鬼蛇神是要被打碎的。
故此二大爺根本不信這些,而且有槍在手自然是膽氣十足,結果守了沒幾天,就有個現行犯被抓了出來,是跟二大爺換崗的那人,說糧食少了一袋。那人自然是不承認了,不管怎麼拷打誘導他堅稱自己沒拿,去他家搜也沒搜到,於是此事作罷那人被關進了監獄,後來還爲了這個吃了槍子兒。再到了後來,糧食又少了許多,於是又揪出來一個人,但這人也說糧食不是他偷的,防空洞內另有他人。於是到了晚上便沒人再敢值夜了,人云亦云的奔走相告說防空洞內鬧鬼,傳到最後五花八門什麼版本都有,便令人更加恐慌了。
領導相信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還相信黨的純潔性,於是宣佈誰要敢來值夜就能推薦入黨,還說如果值夜每月發半袋糧食。這下不少人都心動了,但此時還沒輪上最早的一批看守者年紀最小的二大爺,二大爺仍是負責白天看管,晚上則是由其他藏糧地的一個看守來負責。
第二天轉過天來,二大爺來接班的時候,發現那人不見了,而防空洞的大門半掩着,門上的鎖扔在地下。二大爺的頭嗡的一聲就大了,第一反應就是那人監守自盜,拿了糧食跑了,畢竟不熟悉,那人什麼性格秉性都說不清楚。
二大爺拿了槍就下到防空洞裡,想看看到底丟了多少糧食,畢竟是大白天的,也就膽子壯了些,認爲還能白天鬧鬼不成。尋了一圈並未發現異樣,剛要出去就聽到黑暗的角落裡有悉悉索索的聲音。二大爺用手電筒照了過去,黑乎乎的一片啥也看不清楚。
二大爺拉上槍栓,心中七上八下砰砰亂跳,慢慢走過去一看赫然發現地上竟然有一具新鮮的白骨。二大爺覺得頭皮發麻渾身的汗毛都給炸開了,這人不像是死了很久的樣子,可是剛死的人怎麼就變成一具骷髏架子了呢,而且皮肉竟然颳得如此乾淨,一點殘渣都不剩。仔細看去,那白骨上竟然還有些許牙印,這白骨竟然是被啃食的乾乾淨淨的!
二大爺站在那裡,不敢動彈,準確的說當時腿肚子轉了筋已經走不動了。只聽吱呀一聲,本來被二大爺敞開的大門又如最初發現的時候一樣,呈半掩狀,好似門外有什麼人關閉了大門。外面的陽光一下子被逼成了一道狹小的光線,二大爺則籠罩在黑巖當中,身旁也只剩下那束單薄的手電光線,那手電光線孤獨而無助,好像隨時都會被黑暗所吞噬一般。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二大爺撒腿就往外跑,只感覺背後有什麼東西在追自己,可是根本沒空也沒勇氣回頭看,就在這時候二大爺的腳踝處被拉了一下,重心不穩一下子摔倒在地。手電筒被摔出去好遠,手中只剩下那支膛線都磨平了的步槍。
二大爺大聲呼喊,但因爲這個防空洞在當時來說位置很偏僻,所以根本沒人能聽到。二大爺靈機一動,放了槍,槍聲要比人喊的聲音大得多,畢竟是白天應該會有人聽到的。而藉着槍火和摔出去手電筒的餘光,二大爺看到了令他終生難忘的一幕。
一個個人不人鬼不鬼,肚子脹起,四肢消瘦的餓鬼在朝自己而來,第一隻撲在身上後隨即撲來了第二隻,緊接着越來越多的餓鬼撲了過來,在二大爺的臉上身上不停的撕咬。那一刻時間過得這麼漫長,二大爺剛開始還能感受到鑽心的疼痛,慢慢的整個身體也都麻木了,再也不感到疼了,二大爺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上的肉在被一塊塊兒的撕扯掉。同時他也終於明白了,原來剛纔那具白骨正是晚上守夜的人的骨頭,他竟然被活活的吃掉了!
萬幸的是二大爺剛纔開的那一槍,的確有附近的人聽到了槍響,又去報了案,隨即衆人聯想到這一片藏糧的防空洞便匆匆趕了過去。當打開防空洞大門的一瞬間,所有人都驚呆了,防空洞內除了糧食只躺着渾身是血的二大爺,而在二大爺的身邊則是一具啃得乾乾淨淨的白骨,其他的則什麼也沒有。那具白骨究竟是不是昨晚的看守,在那個刑偵技術不發達的時代很難辨別出來,只能通過牙齒暫時認定就是跟二大爺輪班的看守。
二大爺被擡了回去,此時他已經神志恍惚了,後來又發起了高燒,但萬幸那些看似被咬傷的痕跡並沒有發炎。有單位的領導送來了一袋大米作爲慰問,後來又送了幾次,讓一家都平穩度過了青黃不接的那段饑荒時期。而防空洞的那些糧食也被轉移走了,誰都閉口不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二大爺後來挺了過來,但渾身上下卻留下了這一輩子都消失不掉的傷疤。二大爺給我講完這個故事後,十分肯定的說,那些咬他的東西絕對就是餓鬼,而不是人。
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因爲沒有人會放着滿屋的糧食不吃,而去吃人,也沒有人可以把人骨頭啃得如同剃過一般那麼幹淨。我不知道這個故事到底是真的是假的,但二大爺的一身傷疤卻歷歷在目,我想象不出任何合理的答案解釋那一身被咬一般的傷口,除非這個故事是真的。”
大學同窗講完了這個故事,其實我也不知道是真的是假的,但作爲地下的世界專題篇,我還是決定收錄其中,並作爲開啓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