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子裡當即“嗡“地一聲炸了開來, 蕭八這死丫頭,這個節骨眼兒,她又跑來湊什麼熱鬧呢?
阿沫瞪了來報的小太監意見, 斥道:“怎麼回事, 一驚一乍的, 慢慢說!”
小太監哭喪着臉, 抹了一把額頭道:“主子, 是這樣的,八公主來給您請安,不知怎麼在偏殿就遇到了舒媛姑娘了。遇上也就算了, 八公主她、她竟然二話不說,上去就甩了舒媛姑娘一個耳光!”
甩了一個耳光!這還得了!蕭八這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 她哪裡是來請安的, 她是掐着點兒來抽人的呢!
這一天之內是要給我多少驚喜。我當下吩咐道:“立馬差人去宣室殿請了皇上來, 要是慕御史和孟首輔還沒出宮,就一塊兒請了來!”
這個蕭八越發沒了王法了, 這種事情要是阿煙衝動了也就算了,她一向有些主意的,如今是怎麼了呢,須得壓一壓了,這麼大的事情, 就是蕭煜不說話, 慕容恪也要逼着蕭煜關她幾天。
“誰都不許再妄議這件事情了, 該幹什麼幹什麼去。阿沫, 扶哀家過去看看。”
阿沫攙扶着我趕到偏殿時候, 只見遍地狼藉,一團糟亂, 一堆宮女跪在門口哭,舒媛的髮髻和衣服都被扯亂,狼狽地跌在角落,剩下蕭八和她的婢女廝打在一起。
我越看越覺得不對勁,按照蕭八的身手,會和一個小婢女糾纏這麼久?而且這婢女除了沒腦子之外,膽子還尤其大麼,怎麼敢和八公主交手?!
我厲聲斷喝:“都給哀家住手!”
那個小婢女一愣,趁她愣神的時候,蕭八飛起腳猛地一踹,將她直直踹到了舒媛腳邊。
我氣沖沖地上去把她拽了出來,問道:“安瑟,這是怎麼回事!”
蕭八好像也沒佔到什麼便宜,髮髻散亂,衣服也被揉得一團,不過最讓我震驚的還是她臉上那隱約一股淒寒。
“你還問我怎麼回事兒?你倒是問問她,肚子懷的,是誰的孽種!”
“安瑟!”
我真是生氣了,尋常再胡鬧也就算了,怎麼連話都不會說了,未來的“龍裔”,怎麼能說也是,是…...不對!她說什麼來着,蕭八的失落心寒的表情真不像是裝出來的,孽種?孽種?!
舒媛的臉色瞬間一色慘白,似乎是下意識地去護着小腹,似乎真有什麼一樣。一股寒意洞穿我心間,瞬間感覺五雷轟頂。
現在阿沫耳邊一番耳語,然後我故意大聲道:“阿沫,叫羅攝快馬去未央宮,把送信的人給我截回來!”
沉聲說完了這句話,我繼續道:“安瑟留下,其餘所有人都給哀家出去,聽到什麼動靜都不許進來!”
那個婢女梗着脖子:“奴婢要時刻跟着我家小姐,奴婢……”
我冷眼沉聲:“要麼你自己給哀家滾出去,要麼現在領着你家小姐一塊兒滾!”
那婢女於是理了理衣衫,十分不安地對舒媛望了又望,不甘心地退了出去。
舒媛從地上撐着坐了起來,媚笑着攏了攏頭髮,一雙清瞳冷漠傲然,故作鎮定,帶着一絲嘲諷。
我總是不願去多看這個女人,她有她的妖冶明麗,對付男人自然很有作用,可是對付同樣是女人的我,卻總是各種讓我反感。
“太后娘娘怎麼不去請皇上了?再順道請上慕御史和孟首輔?”
我朝她勾了勾嘴角:“不需要勞煩皇上了,哀家一會兒就選個太醫來,給姑娘‘把脈’!”
她於是又蹙起了眉頭,滿臉懨色。
錯了,一開始就錯了。我以爲有孕只是舒家的一計,既能順利進宮,又能以各種“意外滑胎”作爲日後拉下某個高位的籌碼。
可是現在事情越來越偏離了我的預料了,她的各種表現表示,她果真是有了身子的人麼?不會是蕭煜的,那會是誰的?是孟卿九的麼?可是蕭八爲什麼會那麼激動?難道蕭八心裡惦記的也是孟卿九?天吶!
我氣得直戳蕭八的腦門兒:“安瑟,你不要命了麼,連她的身份你也不知道麼,你這麼鬧,出了什麼差錯,你後悔都來不及!”
“阿瑤,就是知道,我現在纔要掐死她,省得她霍亂宮闈,皇兄的頭上都綠了一片了!”
蕭八說話向來沒個度,她哪些綠不綠的一出口,舒媛的臉,首先就綠了,而且是極爲難看的深綠,一看就被氣得不輕。
我把她一把推到我的身後:“可閉嘴把你。”
皇宮歷來像是我的另一個家,我從小就見過各種野心勃勃謀求上位的女人,可是舒媛給我的感覺卻和特別。
我琢磨不透她的想法,同樣,我也算不出她的慾望。對於她,我有些怕,就像見到了當年的孟夫人。
她慢慢站起來,翩然走到了窗邊,伸手推開了一整面窗,頓時一股清風撲面而來。
“太后娘娘,小女腹中的孩子,並不是皇上的。”
“你、你說什麼?!”
我快撐不住了,姑娘哎,咱能不這麼嚇人麼!我雖然是後孃,可是也是一心護着蕭家的,你這般挑釁,是仗着我小老人家好欺負麼!
我一個趔趄,遭遇的第一個打擊還沒站穩,被滿臉寒意的蕭八拽住,舒媛又給我發了第二炮。
她鬼魅地轉過身來,滿不在乎:“可是,皇上既然認了他,他就必須是皇子,是蕭家的孩子。”
這都是是什麼狗屁邏輯啊,蕭煜,你是犯賤麼!
蕭八自始至終不說話,我實在搞不懂她插手做什麼,她連自己的公主都做夠了,真是善心大發才能花心思去擋他哥哥頭上那片綠光?
阿沫推門進來,在我耳邊嘀咕了幾句,我雖然心裡洶涌澎湃的,不過面上已經練出了淡定模樣兒了。
蕭八冷笑一聲:“即是這樣,那就好辦了,母后,賜藥吧。”
我詫異地望向她:“賜藥?”
不成不成,我有些亂了方寸了,蕭八的介入有問題,實在很有問題!
“母后,等下皇兄來了,什麼都晚了!等孩子生下來,什麼滴血認親都是可以作假的,若是個皇子,咱們蕭家的江山可就保不住了!”
“可是……”
“再可是就晚了!連她自己都承認了,你還猶豫什麼呢?難道要她用這個孩子再去禍害別人麼?”
可是你好歹告訴我你爲什麼對她這麼大的火氣,你爲什麼這麼上心這件事,你爲什麼知道事情的真相啊!
我腦子裡一大堆疑問沒落實,突然就推門進來了御醫局的幾個醫官。
一個個的,都把我的話當耳旁風啊,說好不許進來的呢?
“參見太后娘娘,安瑟公主。”
我瞧着他們端着的一堆瓶瓶罐罐,疑道:“太醫,這是什麼意思?”
爲首的醫官上前一步道:“回稟太后娘娘,下官早些時候接到了慕御史的指令,叫下官准備這些東西來,適當的時候,會有人告訴我們怎麼做。”
我:……
慕容恪,又是你!
“慕御史說,皇室想來律法嚴苛,若是新娘娘誕下一位公主還好說,可是若是誕下皇子,那可就是庶長子了。歷朝遺禍之中,寵妃誕下的庶出長子尤爲叛逆,爲了江山社稷,還請娘娘下令賜藥。”
我又一口氣堵在了心口,覺得自己又被人狠狠耍了一頓。
慕容恪倒是會給蕭煜拍馬屁,哪個男人喜歡自己喜歡的女人生下別人的孩子?恐怕不日之後的“滑胎”早在他們的計劃當中。現在慕容恪從哪裡得到這個驚世駭俗的秘密,未免日後舒媛算計道葉冉的頭上,居然一套冠冕堂皇的話下來,叫我背這個黑鍋!
我冷笑一聲:“怪不得安瑟公主趕來的這麼及時,這麼的,義憤填膺!”
蕭八對我翻了個白眼兒,瞬間卸了包袱一樣,嬉笑道:“兒臣做這一切,還不是爲了皇兄嘛。”
那個太醫面不改色地垂首有一次催促道:“還請太后娘娘賜藥。”
我沒好氣地看了一眼幾步開外的舒媛,這都是什麼事情!她肚子裡的孩子,會是孟卿九的麼?如若不是,孟卿九怎麼會那般對她不能忘卻?如若是,怎麼又甘心放她入這百尺宮闈?
可要是這崽子真是孟家的崽子,一碗藥下去,我還不得被孟卿九那貨抽成篩子麼!
真是後悔方纔派羅攝去截人了,但凡他們中的一個在這兒,也不用我來背黑鍋啊!我拖延着時間,乾巴巴應承道:“到底是我皇室血脈,哀家不忍心對哀家的孫兒下手啊……”
我一句話還沒說完,舒媛就在幾步開外冷冷道:“小女願意接受一切,只求太后娘娘能容下小女!”
好傢伙,這話說得,我是怎麼你了麼!
扭頭看着她那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一股深深的厭惡涌上心頭。
“容不容得下你,不是我長樂宮的事情,你有什麼想法,儘可以回了皇上,央他接你去未央宮。三千殿閣,你若想,皇后若是不爭,自然都是你們長相廝守的溫柔鄉。”
這一個兩個的把我長樂宮的臨華殿都當成了中轉站了麼,什麼事情,藏着掖着解決不了的,我就得頂上一頂黑鍋,充當一下靶子。
我這哪裡是太后,我簡直是跳板,是背黑鍋展業戶,是那專職吃黃連的啞巴!
“誰都不許動,都等皇上過來再說!”
我賭氣踹開虛掩着門,撒下衆人便往正殿走去。阿沫才攙着我坐下喝了杯熱茶,偏殿便傳來了孟卿九一聲喪心病狂的哀嚎。
“媛媛!”
我含着滿口茶水噴在阿沫臉上,噴得她瞠目結舌,花容失色。
我心想,要死了,哀家又要開始倒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