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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誰的命更長

55.誰的命更長

朱隱有點按耐不住自己的喜悅, 一想到自己十幾年來,那塊時時放在心頭,讓自己日思夜寐的令牌的下落, 眼看就要從麻葛口中吐出, 甚至激動地, 連手都在發抖...他慌忙放下手中的茶, 正襟危坐, 卻依然掩飾不了眼中的狂熱,麻葛有些嗤笑,朱隱, 若是你知道那令牌也有秘密的話,不知還會不會, 這麼開心。

皇上看到這令牌, 還能開心的起來麼?蘇散手中把玩着令牌, 對結局很是期待。在分開之前,他和自家的心尖尖專程去解開湖邊的陣法, 原來平靜無一物的湖面,漸漸浮出隱匿了許久的石臺,很多年了,沒有人動過那裡,石階上已經長了滿滿的青苔, 腳下便覺很是滑膩, 他們沒用輕功, 只是懷着坦誠的敬重, 一步步走過去, 似乎能聽到嘆息。石階的嘆息,令牌的嘆息, 最後,甚至是天地的嘆息。麻葛把頭靠在蘇散的胳膊上,兩人看着令牌下麻衣留下的文字,略略有些失神,最後,也只能歸結爲一聲嘆息,然後靜靜的,享受屬於他們的安寧。

聞人醉終於取出竹笛,短小的只有拇指那麼大,卻能輕易置人於死地的竹笛。擡眼看着不知情的麻葛,又看着已經有些不耐煩的朱隱,權衡之下便把竹笛擡到嘴邊,吸了口氣,正待吹響。不料朱隱忽的悶哼一聲,聞人醉下意識的擡眼望去,卻陡然發現,朱隱面色慘白的歪在椅背上,五官和拳手都緊緊縮在一起,彷彿在承受巨大的痛苦。趕忙上前爲他查看。而朱淮顯得更是着急,撲上去一臉擔心,麻葛卻看得見他瞬間的疑惑。呵呵,這次,輪上鞭刑了,朱隱,你慢慢享受,這可是極爲漫長的過程啊!

剛纔疼痛來的觸不及防,朱隱甚至有些想要慘叫的衝動,卻拼命壓制下來。他是九五之尊,絕不能外面呈現懦弱!只是,他何嘗受過這樣的苦?小時候讀書練武雖辛苦,卻是自己給自己制定的要求,在宮裡,爲了保全性命,那些內侍又總是小心翼翼,生怕他有丁點的不舒服,於是,一直到現在,他都從未受過傷,疼痛感自然而然要比別人強烈一些。他只覺得,好像有什麼無形的力量不停地往自己身上抽打,看不到傷口,卻連血肉都火燎燎的疼,他有些坐不穩,那疼痛,從剛開始能覺察到的一道一道,到現在完全擴展成全身的痛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聞人醉也有些疑惑,明明看不出來有什麼病,更不是中毒,也不是,蠱毒...他瞥了眼麻葛,有些惱怒!這時衆人都在惶惶然的殷勤,有的端茶有的倒水,都是一臉焦急,不管真也好假也罷,你好歹也給了表情啊!就你一個人坐在那裡吃東西!不就是等死麼?自作孽,不可活!回身吩咐人們將皇上擡到內室診治不提。而汀蘭面色慘白,死死盯着滿臉悠閒的麻葛,這大逆不道的事情,絕對是她做的!她怎麼還能如此鎮定?料定我不會告密嗎?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麻葛順着她死魚般呆滯的目光擡起自己的小腦袋,有些天真的歪着,眼波流轉,似嘲諷,又偏偏寫着幾抹不關我事的無辜;似無辜,眼角卻又明明揚着耐人尋味的諷刺。爲她梳的髮髻,由於髮質過於滑軟,玉簪有幾分脫落,便有些鬆垮垮的繚繞如烏雲,偏偏爲她周身添了些詭譎的味道,明明陽光明媚,汀蘭的後背卻硬生生的,滲出冷冷的雞皮疙瘩。到嘴的斥責,也迅速吞嚥下去,目光閃躲,最終膽怯的垂下...

見狀,麻葛的瞳孔更是黑的令人想要溺在其中,淺淺一笑,懶洋洋的起身,衝着汀蘭說:“怪不得你家王爺喜歡和聰明人說話,看來,即使不說話,聰明人,還是會讓人覺得舒心啊!”汀蘭諾諾囁嚅,麻葛也不願聽她說些什麼,低頭看看放蠱毒的糕點,再看看自己坐過的地方,低着頭思索了片刻,便對汀蘭說:“帶路吧,好像很多人,都很希望,我這時候死呢!不過,這麼看起來,越是想要我的命,自己的命就越發的不算長了。”

蘇散撫摸着畫像中麻葛的笑顏,想起平日裡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總是隨着自己而流動,是什麼時候,她就融入自己的骨血?在山下她輕輕淺淺的笑,在山上她開心爽直的笑,這幾日,是誰給你梳頭,是誰給你整裝?誰又看見你的美好?那些我想珍藏起來不被人發現的美好?十護法靜靜在門口等待,聞人殤已經送出了谷,他不過是計劃中微不足道的棋子,卻帶着看得見的恐懼離開,倘若旁人見到向來狠毒的聞人城主,此時的滿臉菜色,還會不會,與屋裡的那個人爲敵?幸好,他只是想要他的小一...

再想起谷中之人,都曾是他和小一遭遇過的,一招一式極爲狠厲,絕對是想將他們趕盡殺絕的,那兩人卻偏偏讓人看不透,非讓一幫教衆到處揀這些一旦沒用便可丟棄的暗衛,初時,不消說教衆,就連護法們都有些不解,從生死關頭撿來的這些人,大都深重劇毒,爲了控制暗衛,各家的毒雖各有千秋,卻都有一個共同點,便是霸道。姑射城的暗衛更是可憐,爲了不暴露身份,就連自己的臉都得毀掉,教衆們自詡見多世面,可看着那些暗衛渾身的傷疤,聽着毒藥發作時的哀號,也不由得紅了眼...

只有自己的教主,和小一,纔有那麼大的魄力和決心,不僅爲那些救回來的人療傷解毒,很是費了周折,還爲他們尋了一處山清水秀的谷地,讓他們同尋常人一樣,過些平實的日子。暗衛也都是人,也渴望溫暖的家,雖然手上沾血無數,心裡卻都藏着有份柔軟的地方,自己原先的主人從不把自己當人看,不隨心時便喜歡看着自己忍受酷刑,既然連人都不算,自己該算什麼?心中的陰影,總是在小一的幾句話裡消融:“以前是無奈,現在,自己把自己當人看,不就好了?何必太糾結於過去?”

門被蘇散打開,護法趕快收了思緒,恭敬地行禮,這幾日的教主,少了幾分平和,周身充斥着濃烈的肅殺,想來是因爲擔心小一的原因吧!眼前飄過墨黑的衣襬,只有細細查看,纔會發現暗處繡的肆虐的圖騰,喧囂着,撕咬着,衆人心中一緊,都知是時候該動身了,卻聽蘇散森然的聲音響起:“我們就去看看,有誰敢動我蘇某的妻!”

朱隱的疼痛已經過去,依舊是來得快,去得也快,此時只是虛脫般的躺在榻上,彷彿做了一場疼痛感很強的噩夢一般。再見聞人醉皺着眉頭,很是不解的樣子,心裡有些疑惑,便斥退衆人,將早上類似被砍頭的疼痛也緩緩道來,有些不安地問道:“愛卿,朕是不是得了什麼怪病?”聞人搖搖頭:“不瞞皇上,草民習醫多年,還未曾見過這樣的病症,聽您的話,意思是隻能感到疼痛,卻偏偏不見傷口...而且,您經脈通暢,更不似中毒,令人不解啊...”

雖有疑慮,但聽得自己並無大礙,朱隱還是放下心來,畢竟聞人醉的醫術他還是信得過的,而麻醫仙也聽聞已經駕鶴西歸,最近更沒有旁人接近過自己,既然不是中毒,那便先放一邊吧,正待起聲要去繼續審問麻葛,不想朱淮推門進來,有點爲難的說:”皇上,貴妃娘娘出宮了...說是未向您請安,想借個空,過來看看妹妹...”朱隱笑的曖昧,“是怕我又帶幾個美人回宮吧!哈哈!這貴妃,這幾天小性兒被我寵出來了!”

所以麻葛在回小院的路上,遇到莫家二位小姐,其實也只是心裡嘆了句:“果然也有你們的份啊!”臉上卻不見慌亂,汀蘭慌張的跪下給貴妃和王爺的寵妾一一請安,心道這次慘了!王爺和皇上都不在身邊,哪邊受點傷都是自己的罪,很是惶惶然...見麻葛俏生生的樣子,周身脫了稚嫩,身姿娉婷,很是有天然的妖嬈。莫西遙恨恨的白了莫心遙一眼,不是信誓旦旦的說她一定會死嗎?怎的還是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居然還不下跪!哼!也合該你倒黴,既然沒有利索的死掉,那你就乾脆先受點皮肉之苦,再去死吧!

麻葛看着她們頭上琳琅滿目的珠寶玉飾,綾羅綢緞背後掩飾不住的狠厲,尤其是莫西遙,原本還有的天真的嬌蠻,在宮中已經完全脫變成僞飾,令人嘆息不已。卻原來,無論是宮中還是王爺府,她們面對的是更多的敵人,這些敵人或明或暗,或言語攻擊,指桑罵槐;或背後偷襲,手段殘酷;在這樣的環境裡,她們也學會了怎樣不動聲色的置人於死地。莫西遙榮華富貴得以實現,又頗受朱隱寵愛,便又想起了麻葛,這恨不得啖其骨肉的人兒。便尋來莫心遙,姐妹聯手,一起爲父親報仇。

莫心遙其實很是納悶,明明那毒下到了椅子的扶手上,她也分明的摸過扶手才吃的點心,那可是用斷腸草制的藥粉,無色無味,功效卻很是顯著,不可能沒事啊!她原本還想事後嫁禍給王爺的另一個小妾,可爲何沒用呢?

不過,沒死可不代表你一定沒事!莫心遙平日見不着麻葛,今兒可是狐假虎威,王爺不讓我懂她,可沒說不讓貴妃娘娘動她吧!又見着汀蘭也跪着,便假惺惺的上前扶起她:“汀蘭啊!貴妃娘娘要訓話,你一邊聽着,以後也好跟王爺說明情況,是她不敬在先的。”便杵在一邊,有些幸災樂禍的,聽姐姐傲慢的說:“不過一個小小村野丫頭,見這本娘娘,居然不下跪?”

麻葛被她身上覆雜的味道薰得有些難耐...到底薰了幾味?好好的香,真真的可惜了...眉毛微蹙,又放開,便宛若清泉上劃過幾抹小魚,淺淺的蕩了幾下,極是誘人。卻不答話,把個莫西遙氣的直哆嗦,想打她,卻又想起上次的遭遇,生怕再冒出一個聞人醉,抖了幾下,乾脆一指汀蘭:“你,過來!給我掌她!”

汀蘭似乎聽到了什麼可怕的消息,立刻跑到麻葛身邊,撲通給莫西遙跪下,“貴妃娘娘,可使不得啊!她是我們王爺的貴客,剛纔見着皇上,皇上也免了她的跪禮,娘娘您三思啊!”莫西遙一聽這話,立馬轉過去看着莫心遙,聲音極是親切,卻帶着震怒:“哦?還有此事?我怎的未聽你說起過?”

莫心遙慌了神,她本以爲那是聞人醉在身邊,所以才未當一回事,此時聽姐姐這麼說來,倒像是自己有什麼企圖,立馬轉向汀蘭,怒罵道:“你這該死的東西!她哪兒是什麼貴客!分明是被軟禁的囚犯,不過王爺憐她年紀小罷了,纔給個院子住,那院子裡不知死過多少和她一樣的人!在這裡胡言亂語,挑撥離間!掌嘴!”說完便殷勤的對莫西遙說:“姐姐,我可眼見是她爹替她跪了的!皇上分明是不願和她這村姑一般見識,才放了她的,姐姐明察秋毫,定不會聽這丫鬟不在理的話。”

莫西遙點點頭,正欲再開口,去見朱隱一行人,向這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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