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殤頓時驚出了一身的汗, 他不知道此時自己應該做什麼,是繼續裝作不知情,安靜的等待這裡的主人?還是尋找出谷的路, 逃離了比較好?只是, 真的能逃掉嗎?這麼多暗衛, 個個都是從小訓練出來的, 手裡不知有多少條人命, 又是從多少次的生死關口闖出來的,功力和忠誠不是一般習武之人能夠媲美的,可是, 這裡的主人竟然能讓他們全部甘願隱姓埋名的住在這裡,過着清貧的日子!太可怕了!那麼, 自己有什麼用?他又救自己做什麼?
正當他糾結於此事, 戰戰兢兢不知所措時, 以前他的暗衛開口了,只是完全沒有了對他的敬畏, 語氣平平:“來這裡的人,都不會再回到江湖中了,當然,若是主人出了事,這條命搭上, 也要去救!”聞人有些興奮, 莫不是在對自己表忠心?不料, 那人嘲諷的看了看他:“等你好了, 主人自然會派人來找你, 你住不慣這裡,我們也厭倦了江湖!最好不要動什麼歪腦筋, 最近大家很久沒見到主人,心情有些不好。”
說完,便離開了小屋,只留下聞人殤既是惱怒,又是害怕,正想着找條路離開,不想剛纔那人又折了回來:“主人怕有人尋我們報仇,便在附近設了陣,除了谷中人,誰都不知怎的破解,你最好安心等主人來接你。”
聞人殤一臉啞然,只好無奈的住下,看着他們歷經常人難以想象的經歷後,下意識的攻擊動作,等意識到不對時,竟然會道歉,臉上雖滿是淡漠,卻也完全沒有了以前的肅殺,甚至還多了些淡淡的暖意,他總覺得瞠目結舌,不敢置信!這些...真的,就是暗衛?隔了幾日,有人出谷買東西,又撿回來幾個孤兒,幾條餓得皮包骨頭的狗,衆人圍上去,很是細心的照料。他才恍然明白,他們是真的,把這裡當做家了...
這些人,原本,也都是撿來的孤兒...所以歷來訓練暗衛的方式,都是殘忍而決裂的,並且只能爲主人而死,一輩子沒有娶妻生子的權力,更不敢有擁有朋友的奢望,在這裡,他們享受着安靜的生活,享受着原本只能期待下一輩子纔有的溫暖,若是自己,也願意留下來。只是!他們不該背叛主人!眼中的狠厲劃過,至少,自己的暗衛,絕不能背叛自己!
當然,衆人根本沒有期望他會尊重他們,從心底祝福他們,只要有主人,就夠了!想起她和他每次來時,總會帶來一大車小孩子的玩意,陪他們一起過童年未曾有過的日子,心裡都是又好笑又感動,他們並不喜歡衆人稱他們“主人”,只是谷中人自覺地愛戴他們,追隨他們罷了,眼前這聞人城主,哼!怎能與主人相比?
常州離京城並不遠,一路上,麻葛很是想見蘇散,卻被陰陽怪調莫心遙阻擋,麻葛心知,蘇散定是走脫了,他們只能用莫心遙和蘇散的仇恨爲藉口,讓她來擋着自己,自己方不會起疑心,於是一路上都乖乖巧巧,很是聽話,沒有任何小動作,大家皆大歡喜,除了一肚子怨氣,卻再也不敢找麻葛麻煩的莫西遙莫貴妃。五日後,麻葛便入住了十八王爺府,果然很是奢侈啊!麻葛心中暗道,以後拐一些出去,給谷裡的人買好吃的纔好!那裡住的,可也有你朱淮的暗衛啊!
朱隱這次很是得意,親自接了聞人醉和莫西遙進宮,本來莫西遙還指望皇帝給她做主,眼下見着聞人醉很是得寵,自己便也不敢多言,只是心中對權力的渴望濃烈的蒸騰。至於,莫心遙,一路上對未來的幻想很是美妙,對將來執掌逸雲莊的風光很是期待,可一進十八王爺府,看着滿院迎接朱淮的鶯鶯燕燕,個個絕色天香,強烈的危機意識頓時蓋過了對風光的定義,目標轉向爭寵二字,對麻葛的刁難終於告一段落。
十八王爺府中的女人,個個都是成精的。自然也清楚此次王爺出門,是奉命尋找麻衣的後人,一眼便看出麻葛就是那被軟禁的,沒有什麼威脅,而跟前貼着王爺的那女人,纔是自己的心頭大患,便一口一個姐姐妹妹的圍上去,麻葛暗自發笑,仙女入了仙女府,各鬥各的法吧!自己的選擇要自己承擔,莫心遙,再見!便靜靜隨着汀蘭住到有些偏僻的院子裡,默默的思念蘇散。
而蘇散,在跟衆人討論過下一步的準備後,自己回到了亂墳崗,躺在昔日麻葛剛下山時躺過的棺材裡,閉上眼睛靜靜的,想念自己的寶貝。不料,隨意擡手,摸到了密密麻麻的刻痕,是小一的?順着手摸過去,內壁上刻着的全是那時小一對自己的思念,“師父,哥哥,蘇散,師父,哥哥,蘇散...”蘇散彎起嘴,笑的溫暖,一遍遍的摸着自己的名字,彷彿看到那時的小一也在淺淺笑着,想自己的時候,便一筆一劃的認真的刻着這些字,那樣專注的深情...到最後,蘇散終於睜開眼睛,起身向外走去,“小一寶貝,等我去接你的時候,要改口了!”
汀蘭有點看不懂這個女孩,自己的爺爺現在生死不明,戀人又被羈押,當然,跑掉的事情是萬萬不敢跟她說的,怎麼還能如此鎮靜?安安靜靜地在院子裡玩弄着花啊草啊,除了聞人醉來跟她探尋麻衣令秘密的時候,一臉冰冷,平日對着自己,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不過,能笑得出來的日子,估計不長了...皇上此次是鐵了心的要拿她開涮...若是聰明點,便把秘密儘快交給我們王爺纔好,那個蘇大散人,也不過爾爾!
心裡想着,自然在勸的時候會說出來,汀蘭發現,只要一提蘇大散人,麻葛的身體就會發僵,不由暗喜,不過只是個不會僞裝的丫頭,你膽敢守着秘密讓我們王爺不痛快,我也要你,不痛快!自此以後便總是時不時地嘲諷一下蘇大散人,或是想象他被折磨的樣子說給麻葛聽,越來越放肆的折磨麻葛,卻不知,麻葛怎能容得她這樣詆譭蘇散?
麻葛向來喜歡剋制別人的弱點,於是,當第二日,當汀蘭準備繼續去麻葛那裡“工作”的時候,忽然發不出一點聲音,她着急的直比劃,可不痛不癢卻就是發不出聲音來!急的她慌忙去求朱淮,畢竟汀蘭跟了自己十多年,何況還是自己不可或缺的手下,眼見她這樣,朱淮便破格招來御醫,給汀蘭診治,不料,任誰都看不出她到底怎麼了,一沒中毒,二沒被點穴,御醫們眼睛裡都是不耐煩,又是爭寵的把戲!哼!
怒衝衝的御醫剛走,汀蘭看着臉色不悅的朱淮,立馬跪下比劃,心裡直直的喊:“王爺,請您相信我,我是真的說不出話來!”不料,偏偏在此刻又發出了聲,汀蘭愣在那裡,任朱淮生氣的離去,甩下的那句:“我以爲你很聰明,怎麼一回來,就犯糊塗了!哼!”讓她欲哭無淚,卻怎麼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待她怒衝衝的跑去,院子裡都是主子,惹不起,那就用折磨麻葛來開解自己的怒氣吧!哼!一路想着今兒個定要說蘇大散人已經被拖出去喂狗了!才解心頭大恨!看到靜靜坐着喝水的麻葛,她更是興沖沖的衝過去,正要開口,卻見麻葛似笑非笑的瞥了自己一眼,明明眉眼還是一汪清泉般清澈,卻偏偏有幾抹嘲諷,震的她有些害怕。
心頭的氣怎麼都堵得慌,這丫頭也沒什麼了不起!怕什麼!“你可知道,你的那蘇大散人,被打斷了肋骨,沒一口氣了!呵呵!說不準,現在,已經被拖出去,喂狗了!哈哈!”這話帶着陰毒,怨恨,說不出的令人討厭。麻葛的眼睛越來越黑,也沒多話,只是冷冷的殺意漸漸泛起來,連空氣裡都凝聚着讓人窒息的死亡的氣息。
汀蘭忽然感到了恐懼,明明眼前這未及笄的丫頭依然笑得很是甜蜜,像是從未聽到她的話,卻偏偏透着幾分詭異的狠厲,身子終於開始顫抖,她使勁掐着自己的手心,企圖鎮定下來,心裡也不停告訴自己:“不過是個小丫頭!不過是個囚犯!活該!過幾天你就該死了!”可全然擋不住下意識的恐懼。
終於,她試圖叫人來,卻發現,自己又說不出話來!而且這次喉嚨那裡火辣辣的疼,疼得像是有人在用燒紅的鐵在狠狠的烙自己的喉嚨,她捂着脖子,拼命想叫,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她害怕的看着還在微笑的麻葛,連連後退,想要離開這裡,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也沒了一點力氣!
麻葛冷冷的看着在地上打滾的汀蘭,只小會,她的衣服便都成了溼漉漉的一片。不長教訓麼?不疼不癢的時候,就沒想過,要閉嘴麼?你有痛苦,找那些給你痛苦的人啊,爲什麼轉嫁到弱者的身上?若是這裡的麻葛不會自衛,不知會是怎樣的無奈和痛苦,帶着對親人的擔憂,對戀人的擔憂...這裡,又曾關過多少個這樣的女子?她們流過多少眼淚,最後依舊要接受親人離去的噩耗!拿親人來要挾麼?這樣很威風啊!哼!一丘之貉!
汀蘭的疼痛已經過去,那種絕望的心情卻揮之不去...她剛纔疼痛難忍,卻依然在做夢,夢裡這裡曾經住過的,被自己害死的女子,那些柔弱無力的,央求自己給她們一點家人信息的女子,下跪過,絕食過,自己收過她們那麼多的好處,可是,還是死了...得到想要的東西,她們不過只是無用的東西,一杯毒酒,一根白綾而已,可是,爲什麼自己能感到那種絕望?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她顫抖着身體,恐懼的看着那個嬌小的女孩...難道,是她?
麻葛滿意的看着地上蜷縮的汀蘭,安靜的喝着水。化功散麼?還真是大手筆!她笑着,喝的很滿足,朱隱,九霄殿上的至尊,不知此時的你,會不會比她,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