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個小時前,不知何人將布蘭頓的認罪視頻傳上了網,瞬間便成爲熱門新聞,不光是因爲布蘭頓突然認罪,視頻中,他將薩姆案件全部認下,一力承擔所有罪責,並且將自己的動機與整個案件的謀劃過程詳細描述,視頻的最後,他還強調了自己錄這個視頻的原因:他自知自己即將倒臺,做下種種惡果,只能以死謝罪。
光是這一段視頻,就將薩姆整個案件的前因後果解釋的清清楚楚,而對於他將視頻發佈到網絡中的行爲也做足瞭解釋,一切看起來都毫無破綻。
可只有一個問題。
“布蘭頓正躺在病房裡昏迷不醒,這視頻是誰傳上去的?”
盧克的質問,無人解答,又或許,他只是在問自己。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不好了,盧克。”電話中傳來71分局警員急迫的喊叫聲。
“怎麼了?”回答還未響起,不足一秒的時間裡,盧克的心臟彷彿驟停般。
“布蘭頓,他死了。”這句話猶如縹緲人間的薄煙,根本不敢靠近盧克的耳朵,遠遠消散在空氣中。
見盧克突然雕塑一般,手持手機,卻一動不動,就連眼神都在渙散。身旁的凱文警司忙推了他一把:“怎麼了?”
盧克這才慌忙回神,這是他第一次以發着顫的聲音來說話:“布蘭頓,他,他死了。”
會議室裡,凱文和盧克全都張着嘴說不出話,時間彷彿靜止般,只有坐在上首那位,一直靠在椅背上,手指捻着自己的小鬍子,輕而緩,一臉的淡定。
盧克匆忙跑過來,趙林夕剛站起身要和他說話,便見他彷若看不見自己一般,只帶過一縷風,便消失在她眼前。
“盧克。”趙林夕衝着他的背影大喊了一聲,得到的只有逐漸遠去的腳步聲。
正想跑起來追上他的腳步,身旁又跑來一人。擦過趙林夕的衣角,便也與盧克以同樣的路線,快步奔了出去。
趙林夕歪着頭,看着兩個行爲奇怪的人,久久沒能反應過來。
“咳咳。”身後傳來令人心生反感的假咳聲。
趙林夕回過了頭,她的身後又出現一個男人,他也如趙林夕一般,正望着盧克二人消失的方向,注意到趙林夕回過頭來,他也收回遠方的視線,上上下下打量着趙林夕。
“你就是薩姆吧?”
幾眼而已,就認出了也算是喬裝打扮了一番的趙林夕。
“你是誰?”
男人向前走了幾步,距離趙林夕半米遠時停下了腳步。“紐約市調查局,邁克爾。”說完,他伸出一隻手來。
趙林夕並未伸出手給他面子,除卻警局總部很可能有插手薩姆案件的反派,直覺而言,她也覺得這個來自總局的男人,不會帶來什麼好兆頭。
“你找我有事嗎?”
邁克爾扯起一隻嘴角,脣上端的一撮小鬍子立馬也隨着向上揚起。“順便告訴你個好消息。”
“什麼消息?”
“你馬上就能得償所願了。”
“什麼得償所願?”
男人衝着她微笑了一下,並未回答,便邁起步子,從她的面前離開了。
直到所有人的身影都消失,她纔想起來撥打盧克的電話,今天是盧克叫她過來的,說是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要給她看,可來了後,卻完全無視她自己跑掉,什麼情況?
不斷撥打着電話,盧克卻始終不接電話,正在焦急之時,警局大廳的壁掛電視上播放最新的新聞。
看到那張臉,趙林夕終於能大致猜出盧克叫她過來,是要做什麼了。想必不光她一肚子的費解,就連盧克也弄不明白,將自己的認罪視頻公告天下,布蘭頓此舉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對,布蘭頓現在與屍體無異,能不能活下來都是未知,根本不可能將視頻傳到網上。
想到這裡,她的心裡涌現巨大的危機感,又趕忙撥打着盧克的電話,一遍又一遍。
如果盧克此時能有時間打開手機看一看,就會看到一溜未接來電。
“怎麼回事?”盧克推開剛剛跑到他身前的警員,瞬間便躥進了病房中。
忙跟在他身後的警員不斷解釋着:“儀器記錄顯示,他是凌晨2點半停止心跳的。”
“那個儀器出了問題,剛剛護士進來查看才發現的。”
盧克掀開純白的牀單,下面那張臉熟悉無比,卻又異常陌生,只剩下泛着青的白色,再也沒有一絲生命的氣息。
盧克扭着頭看向警員。
“昨晚沒人進來過,我保證。”
“也沒人假扮護士進來嗎?”
“沒有,昨晚護士是在前半夜查房的。後半夜根本沒人來過。”
盧克將走廊的監控仔細查看了一番,不僅是凌晨兩點的,就連前半夜護士來查房的那段時間也看了,一直到上午護士再次進來之前,確實沒有第二個人進入過病房。
難不成,布蘭頓真的是自然死亡嗎?這個問題,也只能靠布蘭頓自己來解答了。
“布蘭頓死了。”
電話兩邊皆是沉默不言,彷若一件十足的噩耗,不過,布蘭頓的死期只是延緩了三天而已,他本來也確實該在三天前的自殺中死去。
“那案子呢?”
“總局又來施壓了,還有現在的輿論壓力,布蘭頓死了,我們不能再拖下去了。”
趙林夕一聽,有些急了:“如果不是布蘭頓呢?”
她已經可以確定,這件案子並不如表面一般,不該輕易結束,她也不想稀裡糊塗地得到一個敷衍的結局。
“可根本沒有證據,哪怕一點線索,我都能爭取一下,再拖下去的話,我們就控制不了了。”
趙林夕還欲爭辯下去,手機短信提示音響起,是盧克發來的網址鏈接。
輿論果然已開始脫離他們的掌控。
趙林夕憋着氣,快速打起字來,卻還要盡力讓自己發去地消息里語氣聽起來平緩一些。
“怎麼回事?怎麼不和我先商量一下。”
“嗯?”
“我是薩姆,你怎麼回事?這件案子不是這麼簡單的。”
“薩姆?”
“對,是我,我們不是說好了,你發什麼之前和我們商量一下嗎?”
“哦,這需要商量嗎?這不是明擺着嗎?你這是什麼口氣啊?怪我多事?”
儘管靠着文字聊天交流着,但氣氛也在快速向着疾風暴雨間發展。
她也不知道該怪自己與歐文交流的太少,還是該怪歐文的擅作主張,她真的忘記將自己現在的疑慮告訴歐文,只是如盧克所說,她現在手裡沒有任何的線索或證據,能指向這個案子裡還有除了布蘭頓之外的幕後人。
趙林夕揉着自己的頭髮,她倒是想責怪歐文,只是,歐文也確實無辜,也就只有盧克知道,她對布蘭頓是幕後黑手這個結果,突然持了懷疑態度。
“布蘭頓是你指控的,我幫你將輿論引過來,你卻還怪我?”
“這個案子根本不是表面上這麼簡單,布蘭頓很可能還有同夥。”
“不就是傑瑞嗎?他不是已經全招了嗎?”
“不是他,還有人藏着沒被挖出來呢。”
歐文沒再回復,似乎再說什麼也沒用了,畢竟,已經來不及了。
輿論果然一邊倒了,人們徹底沉淪在“兔子先生”的呼籲中,大衆終於看到了這件火爆天的案子走向了註定的結局,而倒黴的薩姆主人公,也終於象徵着社會中每一個小角色。在不公中的開端中,得到了最公平的結果。
關於布蘭頓死有餘辜,而薩姆終於沉冤得雪的結局,網絡上的新聞,老百姓的言論,幾天內,熱潮都未散去。布蘭頓之死,爲這個案件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也爲這些心繫薩姆陷害案的人帶去了最想要的完美結局。
只有兩個人情緒低落,正並肩坐在公園的長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