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不介意我說兩句吧。”突如其來的插話下,趙林夕與白頭警長同時回過神,二人齊刷刷地擡頭望向他。
“先說9號監吧,鬧的是挺嚇人的,但是誰也沒證據證明是那倆老傢伙搞得鬼,說不定是那些跟他相處過的犯人自己的原因呢?”
聽這話,趙林夕急急地想開口爭辯,卻被白頭警長攔下了。“先聽他說完。”
憤憤地靠回了椅背上,她一點都不認同這位警員的話,她確定昨晚的一切就是那個老頭搞的鬼。只是她現在確實也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什麼,畢竟一切都只是她單方面的描述。
“那些發瘋的犯人不是癮君子就是本來有精神病史的,本來就是很容易發瘋的,而且這些犯人能做出違法的事,說明他們本身就不正常,說不定本來就有病,只是自己都沒發現罷了。”
“那不對啊,爲什麼別的監牢不會發瘋,只有和那倆老頭待過一晚就會發瘋?”剛剛偷聊閒話的另一名中年警員也轉着椅子靠近,立馬說出了自己見解。不過,也正巧問出了白頭警長以及趙林夕想問的問題。
“這個原因嘛,可以有很多種解釋啊。比如9號監有特殊的磁場,這些精神本來就很緊張的人進去之後便被激發出來。再比如老頭們很臭,他們只是找個理由換地方。”
說到臭時,趙林夕確實深有同感,而關於磁場的問題,也可能確實存在。
“可是老頭們爲什麼一直好好地待在裡面?”
“也許是因爲他們的精神很放鬆很健康?”
“我可不認這個解釋,這也太牽強了。”
“那你說說老頭們到底幹了什麼?”
“呃,總歸是做了什麼不正常的事吧。”
兩個中年警員爭論了一番,也沒探討出結果,但那名最開始插話的警員則始終堅信沒有什麼神啊鬼的,他還是認定科學爲第一道理,一定是有什麼大家沒發現的原因,導致9號監牢的傳言。
“你們警局的人有試過和那倆老頭待一晚上嗎?”趙林夕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幾個人立馬一臉尷尬,畢竟不會有警察願意進監牢陪兩名又髒又臭的犯人過夜的,沒犯罪的話,警局也無權強制要求他們這麼做,況且有關9號監牢的事並未鬧出過太嚴重的結果,警局也就放任不管了。
“不是說發瘋的程度取決於犯罪的程度嗎?我從沒做過違法亂紀的事,也被嚇得夠嗆,我真覺得你們應該也去試試,如果你們也會中招,到那時你們應該就能找到原因出在誰身上了。”
那兩名警員不說話了,可能也在思索趙林夕的提議是否可行,儘管再質疑傳言的真假,但若是讓他們和那倆老傢伙住一晚,他們還是會拒絕的,這種任務還是交給別的同事吧。
“好了,這件事還是以後再說吧,不出意外的話,今晚之前你就能走了,不用再回9號監了。”
趙林夕的眼睛總算有所亮度,這是她從進入這裡開始,所聽到的的唯一一個好消息。
“安東尼他們怎麼樣了?”趙林夕從早晨睜眼開始,大腦內就一片漿糊,與這幾名警員交談了一會,這才恢復些清明,也可能是那杯咖啡起了效果。
“他們沒什麼事,都是些外傷,只不過流了不少血。”
心裡懷揣的石頭終於可以放下,只要安東尼沒有大礙,此行就可以按照計劃進行下去。
“洛克還沒有消息嗎?”
白頭警長搖了搖頭。“一會我會去那家公司找找,包括你說的那個前臺女人,也許從她那裡就能找到洛克。”
“那麻煩你了。”
趙林夕又被送回了9號監牢,這一次再進去,她的心情明顯不同於第一次進來時無畏,將腿跨進去的那一刻,她的心還是不由自主地顫動了一下,身後帶他進來的警員在他耳邊安慰了一句,可惜在她聽來不過就是毫無意義的話,經歷這麼恐怖的一晚,卻還讓她重新回來,任誰都不會有好心情吧。
“嘿,小子,感覺怎麼樣啊?”儘管是一段聽起來像是在關心的話,但從一個瘦到皮包骨,有濃重黑眼圈的小流氓嘴裡說出來,那誠意就大打折扣了,怎麼聽都像是在諷刺她。
趙林夕依舊採取不看不理的應對辦法,身後的柵欄門被關閉,她沒有回頭,而是本能地將視線落回地上的兩名老人,不知是否記錯,她總感覺這倆老人從她早晨離開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動過,那被壓折的衣角依舊擺在原位,她放在衣兜裡的手本能地捏緊了衣兜內襯,儘管這裡面並不冷,可看着眼前的景象,她還是覺得一陣陣寒意從腳底往上冒。
慢慢挪動步子,走進了些,越是靠近,那臭味就越濃烈,心內的恐懼感也就越強,她更加能理解那些尋死覓活也不想住回這間牢房的犯人到底是何心情了。
趙林夕無聲地清了清嗓子,可惜發出的聲音還是很輕。“你好。”邊說,她還邊繼續向前,距離兩個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老人更近了。
趙林夕又重複了兩聲,一聲比一聲大,最後一聲說完時,身後監牢裡的人都聽到了。
“那小子幹嘛呢?”
“不怕死唄,敢招惹那倆怪物。”
儘管如此,地上的人依舊沒能醒來,甚至連鼾聲都沒什麼變化。
站在一名老人的身邊,趙林夕躊躇了幾秒,終於下定決心蹲下去,她伸出一隻手,輕輕推了一把老人的後背。
先是一聲略顯急促的呼嚕聲,接着他便吧唧了兩下,慢慢轉過身,面向了趙林夕,但是眼睛還是沒能睜開,雙手也依舊握拳貼在胸前。
他這麼一動嚇得趙林夕瞬間向後跌坐在地,一隻手在身後的地面上撐了一把,她便不敢再動,瞪大雙眼看着那張熟悉的臉。
“哈哈,快看他。”
趙林夕知道對面監牢裡的犯人一定正扒在柵欄邊圍觀她,畢竟關在這裡失去了一切娛樂活動,每個人都極盡無聊,稍有點新鮮的事,他們便爭相湊熱鬧,感受着身上傳來的道道目光,好像多了些底氣,她又慢慢直起身子,索性就坐在地上,先是認真看了看那個老頭的臉,見沒什麼不妥,便又伸出一隻手,試圖再推一把。
就在指尖即將觸碰到老頭的側腰時,他突然又動了。
老頭的一隻胳膊快速擡起,直接就擋掉了她的手,有了剛剛的經驗,這一次,她極力控制着被驚嚇後的餘悸,也比着速度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醒了?”
老頭的胳膊被趙林夕抓住,停滯在半空中,只是他的臉上還是毫無波瀾,眼皮連一絲輕顫都沒有,她能明顯感覺到手中那隻胳膊的重量越來越大,似是他已認命放棄,胳膊正向下墜去。
“喂!”趙林夕抓着他的手腕試圖晃兩下,那手臂軟綿綿的,像一隻剛出鍋的長麪包,眼見着就要耷拉下去,她終於鬆手,任憑老頭將手臂重重砸在地面上。
趙林夕嘆了一口氣,她覺得這老頭醒過來了,只是卻一直不想理她,她很無奈,她可不想對一個滿頭白髮的老人用硬的,只好放棄對他的喚醒,站起身,她又向另一名老人走去。
哪怕是在昨晚疑似是做夢的場景中,第二個老人都始終呈睡姿,一直未曾參與任何事件,活似一件雕塑。只不過是個會呼吸和打鼾的雕塑。
他的身體朝向牆壁,自始至終背對着她,應該說她至今還未看過那老人的面目,從背後的身形和髮型來看,與另一名極其相似,她這次快步走到了跟前,先是探着上半身試圖從牆壁那處偷見他的面目,只是老人距離牆面太近了,她不得不作罷,只好又蹲下身去,大力推了他兩把。
“嘿,醒醒醒醒。”老人就像感知不到外界的刺激,呼嚕聲絲毫不受影響,任憑趙林夕將他推得劇烈搖晃。見狀,趙林夕先是轉頭看向對面監牢,果然欄杆處扒着七八個男人,他們都一臉興奮地望着她這邊,似是等待好戲上演。
趙林夕翻了個白眼,轉了個方向,背衝着他們,將自己身前的一切擋個嚴實,她快速伸出手,探進了與牆壁相觸的那張臉上,冰冷的溫度直接就順着她的手掌向身體蔓延開來,她不禁打了個哆嗦,一咬牙,扒拉開那張背對自己的臉,從她蹲着的這個視角,她只看清那張臉一秒,接着她便“嘶”了一聲,猛然起身,後背重重地靠在欄杆上,欄杆一陣震顫,巨大的聲音立馬迴盪在每一間監牢房裡。
同時她的餘光又瞧見什麼,她趕忙看向第一個老人。
此時,這老人已面朝着她,不知何時他竟悄無聲息地轉了個身,又面向了她這邊,最令趙林夕驚懼的是,他的嘴角保持緊閉的狀態下,竟然還能大力度地上揚,就像試圖將嘴裂到耳根似的,而他那雙睜開的眼睛,眼球大半被白髮遮住,只能露出絲絲光亮,她卻能感覺到那光亮正緊緊跟隨着她的身體轉動,這張臉以及他的表情無不透露着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