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在人羣中快被晃吐的趙林夕,不知道捱了誰一拳,那一拳正打在她的肚子上,疼的她只想貓下腰去,卻又被人推搡着擠到了一邊去,
不僅人擠人,就連屋內本就密集而立的桌椅板凳也都被掀翻撞倒,四處都是,這也是趙林夕一直被困在人羣中無法抽身的原因。
幾名酒保見情況不對早就跑回了後廚,就連吧檯裡的人也早就跑的沒了蹤影。
酒館老闆站在吧檯上面,對着下面的人羣大聲喊着什麼,可已經沒有人能聽得見了。他只能頹然地跳下吧檯,遠離人羣向後退去,直退到後廚門口,一臉絕望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這種魚龍混雜,盡是些社會底層的人光臨的場所,酒客們常常因酒精的催化失去控制,大打出手。只是儘管他早就做好了心裡建設,也已經習慣了突然爆發的鬥毆。但這次也未免太嚴重了,從未發生過幾乎全部酒客一起上陣的情況,他已經能預感到戰況平息後,他的酒館會被拆成什麼樣子,但是一想到自己買的保險,又多少釋然了一些。
摸上褲兜的手又放了下來,這些人的混戰他還是不要參與其中了,酒館拆了就拆了吧,總歸有保險他也不會有太大損失,若是開槍,這些失去理智的人形走獸恐怕又會將主意打到他身上,他的歲數不小了,還是少自找麻煩吧。
“進去吧。”他扯着嗓子對着門內的員工,見幾人都是一臉劫後餘生的表情,他只能繼續大聲安慰兩句,又點了點人,見大家都藏進來了,趕忙將後廚的門反鎖,屋內瞬間安靜了不少。
“報警了嗎?”
一名滿頭銀髮的瘦弱少年點了點頭,又抱緊了懷中的餐盤,儘管他也見過不少酒客打架,但這麼嚴重的場面他還是第一次見,甚至比一個月前在家門附近看到的黑幫鬥毆聲勢還要浩大,他很慶幸自己在第一時間就趕緊撤回到吧檯,也慶幸自己沒被捲進去,可以免遭荼毒。
廳內的趙林夕抱着腦袋弓着背,向人羣相反的方向蹣跚而行,雖一路被誤傷多次,不過好在並沒什麼大礙,現在的她已經顧不得安東尼了,能保住自己的安危已是極限,她微微擡起頭掃視了面前一眼,似乎人流變少了很多,可能馬上就能遠離混戰中心。
“抱歉了安東尼,我只能幫你祈禱了。”趙林夕現在只能自顧前程繼續向前挪動,一邊卻在心內愧疚地道歉,她只能幫他們兩個祈禱能保住命,只是看這勁頭,他倆可能會被打的渣渣都不剩。
佔局陷入白熱化,整個酒館到處亂哄哄一片,安靜的除了那些醉到不省人事被誤傷卻醒不過來的倒黴蛋,就是那些遍地橫七豎八的桌椅和餐具,其餘人全都加入了亂戰,陷入互相傷害、毫無意義的爭鬥中。
趙林夕好不容易蹭到一處比較安全的牆角,蹲在兩張不知被誰碰倒的桌子邊,四周一米之內,那些瘋狂的人應該注意不到她的存在,便想趁機報警。
是一摸衣兜,心內一片冰涼。手機不見了,趙林夕欲哭無淚,又用力在身上每一處隙縫間摸索一番。糟糕,手機可能丟在了剛纔的混戰中,此時的她不光是爲無法報警而犯愁,更多的則是爲手機內存有的部分證據線索而痛心。
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以來最煩躁的一次,眼前一切都很混亂,那些失控的人彷彿有用不完的力氣,盡情宣泄着自己的情緒,見人就打,撈到人就糾纏在一起,她都分不清是男是女了,她又四處望了望,好像女人很少,也許那些長期與醉鬼混跡在一起的女人們一見勢頭不妙,便第一時間跑掉了。
就在她打算判定一下方位,以便找到出口時,混戰的中心突然竄起了一道火苗,不知是誰“嗷”的一嗓子開始叫起來,人羣終於又一次統一地騷動起來,只是這一次不再向着中心圍過去,而是開始向外擴散,剛剛有機會能找到出口的趙林夕又一次陷入了人羣的包圍,很明顯火勢變得越來越大。
一開始只是中心人羣被火驚得恢復清醒,隨着火苗越竄越勇,大部分人也都停下了到處破壞的行爲 ,也或許只是身體裡的**已發泄完,恰巧在這時都醒過來了。
看見那高高竄起的火苗,她突然想起那次化身工廠女工最後被活活燒死時的景象,一時間彷彿又回到了那場火災中,身體被寸寸燒燬,難以忍受的火燒痛感從肌膚上不斷傳來,她下意識地跳了起來,一隻手不斷在身上拍打着,手掌拍在身上時,幻痛感卻突然消失了。看着重新恢復到酒館內的景象,這才意識到剛剛不過都是錯覺,臉上火辣辣的,她穿着粗氣又慢慢蹲了下去。
這時,趙林夕似乎聽到了馬路傳來的警笛聲,她不確定是自己剛剛幻視幻痛引發的幻聽,還是真的有警察來了。
人羣已經在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動,這一次擠得卻還不如剛剛這些人想加入戰鬥時激烈,想必死亡在眼前時纔會激發人們真正的力量。
距離門口最近的人率先想打開門跑出去。卻只能擠在門邊被後面追上的人推搡着,第一排的人臉很快就被玻璃擠得變了形,頓時又是一片哀嚎。
不知道什麼原因,酒館的門竟一時打不開。見生路被堵死,剩餘的人不少都轉身跑向了吧檯旁第二個出口—後廚,戰地轉移,這次換一大波人圍在後廚門前,他們將攻擊的對象放在了這扇門內,叫罵聲並伴隨着敲砸,鐵門被砸得“哐哐”作響,任憑一羣男人用盡力氣,也撬不動分毫。
而後廚裡面的酒館工作人員,個個不約而同地屏住呼吸,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只能在心內祈禱警察快點來,讓這場巨大的鬧劇快些散場。
趙林夕轉過身,看了看安東尼被圍攻的防線,幾分鐘前那裡還堆滿了人,現在卻不剩幾十人,火正是處在那個方位着起來的,她很慶幸自己一直在觀望,沒跑到門口,不然現在被壓在門上快被擠扁了的人裡就也要算上她一個了。
只是現在她又陷入了猶豫中,她不知道該不該冒着火勢去找安東尼,畢竟現在那裡最大的危險已經不是那些發狂的人。
一咬牙,趙林夕扛起身邊的桌子,頂在身前,沿着牆邊開始向火焰中心移動,又與酒客們逆流而行,只是這一次暢通無阻,很快她便來到了十分鐘前還進不來的區域。
待靠近了,她才知道爲什麼始終有十幾人人晃在火團邊上,因爲那火已經被周邊一圈的鐵桌子阻擋了蔓延的路,僅僅靠着地上沾滿的酒燃燒着,很明顯火勢已經越來越微弱。只是這些人還是不太敢隨意向前,像是戒備着火圈裡的東西。
酒館外,警察下車後,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景象:酒館的落地玻璃窗後面擠滿了人,能看到的都是些被擠壓變形的臉,他們的雙手全都高高舉起扒在玻璃上,只是人卻一點都動不了。
一名警察跑到門前,試圖推開門,“你們裡面的人退後,不然打不開門。”儘管他這一嗓子震的身後的警員們都歪扭着嘴,但酒館內的人卻像聽不見一眼,依舊沒挪開半步。
“喂,叫你們讓開聽不見嗎?”
另一名警員又跑去酒館的邊緣,只能扒在最邊角往裡瞧,邊看邊不停地搖頭。“裡面都亂成一鍋粥了,馬斯老闆這次有的哭了。”
正在警察們想用外力強行打開門時,只聽一聲玻璃碎裂的聲音似是從房子側面傳來。那名剛窺酒館內狀況的警員又順着聲音跑了過去。
“別動。”他瞬間拔出槍對準只半個身子露在外面的人。
安東尼維持着爬洞的姿勢,愣了幾秒。此時進退兩難,如果沒猜錯頭頂的聲音來自於他的同行,這語氣他最熟悉不過了。只是現在的姿勢容又加上剛剛被揍了一頓,他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說話了。
安東尼泄氣之下趴了下去,又在瞬間身子彈了起來。在他趴下去的時候,窗框上殘餘的碎玻璃屑直接扎進了他的肚皮,那一瞬間他便被疼痛感激發了殘存的力量。
恢復了點力氣,他再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整個人一下子鑽了出來,這下他徹底沒了力氣,趴在了那名警員的腳邊,一動也不動。
那名警員被安東尼魚一般的動作嚇了一跳,扳機也扣動了一半,好在地上的人再沒了動靜,不然他這一槍就要結結實實打進他的背上了。“喂。”他向後挪了一步,伸出一隻腳踢了一下地上的人,還是沒動靜。
正當他還處在疑惑中時,牆角玻璃的窟窿裡又爬出來一個人。這回是真真切切將他嚇得扣動了扳機。
“嘭”的一聲,只露出一個頭的人只聽見耳邊一聲脆響,接着,整面玻璃都如璀璨流星齊刷刷地砸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