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三年四月二日
今天是陰天呢,真是應景。
昨晚和周穎通完電話後,我幾乎一夜沒能閤眼,我不知道要以什麼樣的姿態去面對她。
今天早上我花了很長時間,化了很精緻的妝容,這樣才勉強蓋過了我臉上那顯而易見的憔悴和緊張——化妝真是一門不錯的技術,它幾乎能將我外表的不安全部隱去,讓我看起來還是那麼堅強——我似乎有了些自信。
一進咖啡廳,我就看見了靜默的坐在窗邊的周穎——她還是每次都那麼早的就來了,從來不需要也輪不到我去等——看着她那種冷冷清清的樣子我並不忍去打擾她,甚至想扭頭就走,可是我還是鼓起勇氣走了過去——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膽小到懦弱的劉璇了……
她轉過頭看到我的那一刻愣了片刻——一定是不熟悉我了吧——也是,周穎,我早在你不知道的情況下改變了很多,無論是外表還是內心,我都在向着那個我不能接受的黑暗面轉變着,只是,一直都不會關心別人的你從來都沒有注意到我的這些變化罷了……
不過,吃驚的表情也沒在她臉上停留太久,只是眨眼間的工夫她便又露出了她那一貫的燦爛到讓人不得不接受的笑——嘁,何必呢。
她的這種笑若是放在以前一定會是對我最大的鼓勵,可是,現在,我只感覺她的笑既無力又多餘——周穎,難道你不知道在不想笑的時候讓嘴角上揚是對笑的一種侮辱嗎——你也很孤獨吧,你看似什麼都不在乎,看似身邊有很多朋友圍着你轉,可是,除了我們幾個以外你不還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那種無人理解的滋味不好受吧……
不過,我也沒有資格說她,現在的我不僅得不到她的理解,還要面對她的質疑,然後我還要硬擠出笑——哈,我還真是讓人噁心……
我安坐下來後,她給我點了苦咖啡——我討厭苦咖啡,可是,我要嘗試一下,我不想輸給周穎,即使就這種小事我也不想輸給她,可是,她竟然擔心我喝不下去而給我拿了方糖——周穎,你爲什麼要多此一舉呢?我讓你拿了嗎?爲什麼你總是在這種不必要的地方體貼?你明明就是那種大大咧咧的人,可是爲什麼你又要在這些事情上細心體貼呢?
你這個樣子這,讓我怎麼去超過你?
陳杰寧他就是喜歡你這些優點吧,所以,我討厭你,我討厭你的溫柔,討厭你的大大咧咧,討厭你的一切——所以,我要擺脫你的控制,讓你再也抓不住我……
她並沒有直接開口,或許是因爲對方是我吧——雖然看她的神情我差不多知道她要說什麼了,但我還是按捺不住先問了起來——有什麼事你就快點說吧,然後,我們再也不見。
我自認爲對於今天我們兩個的見面我已經做好了足夠的準備,所以我覺得不管周穎說什麼我都不會吃驚的,但在聽到“彭豔”這個名字的時候,我的身體還是不由得一顫——不是因爲忌憚,而是因爲厭惡,因爲憎恨——要不是她,我也不至於走到這一步……
不過,周穎並沒在這個問題上多做停留——正合我意,那個女人的名字還是早點消失的好。
周穎緊接着提到的是我參加舞蹈社這件事——這個都知道了,果真我跟不跟你說都一樣,畢竟那個人什麼都會毫無保留的告訴你的。
只是我沒想到她連高勇這個名字都知道了——她說他喜歡我——這個我當然知道,要不然那晚我也不會讓他送我回宿舍,讓他來當我的不在場證明了,只是,我還真沒想到他到現在了還能對外人閉口不談我的事——哈,竟然還真會有人喜歡我,而且還願意默默的做着這種保護我的事……
可是,爲什麼心裡有點難受……
錯覺,一定是錯覺——難過這種事我早就不會了,早在那晚我就不會了……
你說這些事是那些警察告訴你的,他們憑什麼告訴你這些?你周穎是誰啊?他們是在懷疑我嗎——難道從一開始他們懷疑的人就是我,周穎你只不過是個幌子……
周穎你倒是說啊,你不是一向直來直往嗎?今天說話怎麼這麼拖拖拉拉、拐彎抹角的,你在忌諱什麼……
周穎目前的這種說話方式讓我很受不了,我強忍着不讓自己吼出來,儘量保持着我的修養,求她不要再這樣慢吞吞的折磨我了,然後她滿足我了——她竟然直接說我是兇手,她竟然對我用了兇手這個詞……
哈哈,我是兇手,她說我是兇手……
當聽到自己被套上“兇手”這個詞後,我的精神有點恍惚了,可週穎接下來的話更是讓我不堪一擊……
張超誠他竟然被抓了,爲什麼那些媒體不報道?他們不是消息很靈通嗎?爲什麼到了關鍵時候就沒音訊了……
哈哈,張超誠他肯定什麼都說了吧,沒有人到了這種時候還不說實話的——不行,我還是要穩住,周穎她只是聽那些警察這麼說而已,她並沒有證據……
只是可笑的是,周穎她竟然從我沒去王凱同的生日會那晚就開始懷疑我了,就因爲那晚我做的事和我一貫的性格不符合——哈,周穎,你還真是厲害,真不愧是警察的女兒,就這種小事你也能看出我的反常,你的推理能力我還真是打心裡佩服你……
可是,這是不是說明,你就從來沒有相信過我呢?所以你纔會一感覺到不對就立刻懷疑我……
還有,憑什麼,憑什麼你那麼瞭解我,我卻一點兒也不瞭解你……
我跟你在一起那麼多年了,我告訴你了幾乎我的全部,但你卻連你的父母是警察這件事都沒有告訴過我——要不是王凱同她跟我說,我這輩子可能都不會知道……
被別人知道秘密很難受吧,哈,你終於知道這種滋味了,通過你的表情我就看出來了。
她竟然勸我自首,真是可笑,我又沒有做錯什麼,我憑什麼去自首?彭豔她有這個下場是她活該!如果她不做那麼過分的事,她也就不會有今天了——說不定她就這樣死了對她來說還是一種解脫呢……
周穎,你根本就什麼也不知道,就只知道在那裡自說自話——是啊,你多麼不一樣,在外面有當警察的爸媽幫你擺平一切,在校內又有那個人默默無聲的保護着你,很多事,還不等你知道,他就已經替你擺平了——憑什麼,憑什麼你要得到這一切……
我纔不管你要說什麼,我要走了,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啊,你是什麼時候把我的手機拿走的……
在看到我的手機並聽到她敘述的那一刻,我徹底的絕望了——周穎,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遇到了你,然後還跟你這麼熟,讓你這麼這麼的瞭解我——爲什麼你隨隨便便一說就能猜中我的內心……
她在我面前越來越冷靜,眼中再也沒有了開始的憐憫和愧疚——不過,我劉璇也不需要——只是她的那種超越常人的冷靜讓我感到害怕,真的不愧是警察的女兒——我又這麼想了……
我越來越慌,再也不想看見她,轉頭逃跑,我先是快步往樓下走,然後小跑了起來,再然後就狂奔了起來……
我撞到了很多人,可我連頭都不想擡又繼續往樓下跑,淚水不知道爲什麼一直不受控制的往外流着——不能哭,不能哭,早知道結果是這樣了……
可是我管不住自己,滾燙的液體盡情的落着,越來越頻繁……
我的心跳也越來越快了,我還在害怕,我竟然還在害怕——不,我不應該是膽小的人……
就在我跑到餐廳門口想要好好的喘口氣的那一刻,我還是被人叫住了,面前是一輛黑色的現代,不是警車——我竟然有種解脫感——我笑了,在我那戴了一張很精緻的面具的臉上綻放出了這兩年來我最瘋狂、最開心的笑——哈,也終於不用再聽那個人的話了,終於逃脫所有人的擺佈了……
我沒再跑,我知道我也跑不掉了,比起那種慌亂,我更想以一種從容的姿態踏上那輛車——這是我最後的尊嚴……
上車前,我停下腳步,轉過身,擡起頭去搜尋周穎的身影,我沒看到她,但我知道她一定在那個地方看着我。
——周穎,再見了,永遠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