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十二點的時候我坐在牀邊看顧銘睡着的臉,心想他怎麼還不醒,然後小心的用手探到他鼻子上,恩,沒死。
悄悄走到窗戶邊上,偷偷拉開窗簾的一角,露出一個小縫向外查看,果然滿大街的鬼,比昨天有過之而無不及。遠處似乎有人在燒紙錢,星星點點的火光,一羣羣的鬼圍着那光點不動,我暗自感嘆這年頭鬼也貪財貪到家了。
“你看什麼呢?”耳邊忽然出現一個聲音,我嚇得一跳,轉頭看到顧銘站在旁邊也向下張望。
“你想嚇死人啊?”我沒好氣的瞪他一眼。
顧銘愣了愣,半死不活的說,“我站你旁邊半天了,你一點反應都沒有,還反過來怪我。”
我正想回嘴,卻發現他肩膀上的傷口幾乎快癒合了,除了最外邊那個曾經留有半截指甲的口子還有一點暗色的血跡,其他的地方都長出來粉紅色的新肉,真是奇怪。
“看夠了沒,我知道我身材很好。”顧銘笑着說。
“恩?”我把視線從那些個傷口上轉移過來,才發現他沒穿上衣,皮膚光滑而且顏色健康,肌肉看起來很結實,卻又不誇張,的確很美型。
“小莫啊,你流口水了。”顧銘伸出那隻沒受傷的手敲在我腦門上,“讓你看你還真看啊?”
“不看白不看,看了不白看,白看誰不看。”我丟給他一件睡衣說道。
顧銘一邊穿一邊指使我,“你去泡包面,餓死我了。”
“你去樓下看看還能不能叫吃的。”
“快點去啊,我面都快吃完了。”
“再要一份湯,哦,芙蓉湯就可以……”
我被使喚得團團轉,等他吃飽喝足以後才發現我也根本沒吃過東西,於是撕開一包牛肉粒使勁嚼着,牙齒咯吱咯吱做響,恨不得嘴裡的是顧銘的肉乾。
顧銘半躺着看我磨牙,然後說,“你不想知道昨天晚上的事了?”
我一愣,隨即點點頭。
顧銘懶懶的向我敘述着事情經過,我聽得驚心動魄,他卻語氣輕鬆的像是與己無關。原來我們去西湖找人的時候顧銘就發現湖裡有些不對勁,說不上的感覺,彷彿蘊藏了巨大的能量。顧銘覺得這湖和那天小畢電話接通時傳過來的唳氣有某些關係,但無論通過肉眼還是法術都檢測不到這湖裡有任何陰氣,更沒有什麼唳氣,但總是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勁。
“哪裡不對勁?”我插嘴問道。
“這世上湖泊衆多,自古以來因落水或種種原因不能投胎輪迴的亡靈更是多之又多,也就是說幾乎所有湖裡都會有鬼,有鬼的地方自然是有陰氣的。再者,湖爲水,水則屬陰,湖裡即使沒有陰氣也絕不會如此溫和。”
“難道湖裡住了個神仙?”
“那倒不是,仙自有仙氣,這湖雖然沒有陰氣,但更沒有仙氣,只是我覺得湖裡的陰氣必定是被陽氣所中和纔會如此溫和,可人才有陽氣,這湖裡的陽氣又是從何而來呢?”顧銘神態自若的說着。
“從何而來?”我問。
“我也不知道。”顧銘聳聳肩,“但我就是覺得這湖和那通電話有什麼關係,所以才找你要了電話打了一下。”
說到這裡,顧銘陰險的一笑,我捅捅他讓他快點說,他搶了我一粒牛肉乾繼續講下去,原來他撥打了小畢的電話後,那電話居然又通了,接着湖面就出現異象,整個湖水中有氣流涌動,隱約可以看到水體開始上下分層,上層有巨大的陽氣流轉,下層看不清楚,但隱約可以感覺到那是和陽氣相對的屬性,也就是說可能是巨大的陰氣,既然是陰氣,也就有可能是極陰的唳氣。白天這湖面上層的陽氣不會消失,只有等到晚上再來查看,所以那天顧銘就直接帶我走了。
“爲什麼我看不到分層?”我問道。
“你當然看不到,波動很微小,我也是憑這些年所學的法術才能看到的。”顧銘回答道。
“那小畢的電話爲什麼會通,這和湖水分層有什麼關係?”
顧銘頓了頓,說,“我猜想小畢的消失和這裡有某種聯繫,至於這其中的原由我也無法解釋。”
我看了看他,說,“那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去那湖了?”
顧銘點點頭,說他昨天晚上離開後就直接去了西湖,因爲下着小雨,所以遊人並不多,等到晚上快十一點時幾乎就沒人了,他一直盯着湖面看,發現那陽氣果然漸漸消失,湖水裡完全沒有了白天的平靜,直到夜裡十二點,那陽氣才全部消失,而也就是此時,顧銘終於發現那大片的湖水下隱藏是無盡的唳氣和各種陰氣,陰冷無比,再加上清明前後,各種鬼怪出現,遊魂也聚集成堆,彷彿置身地下。
顧銘沿着湖邊追尋那唳氣的源頭,發現整個湖水中的所有陰氣呈旋渦狀發散,也就是說那湖心的一點就是所有陰氣的出發點。這時湖裡的水鬼不斷涌出,路邊的野鬼也開始往湖的方向聚集,雖然鬼都帶有陰氣,但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害人的,可這些鬼卻像受了控制一樣朝顧銘撲來,而且他們身上的陰氣居然和湖裡的唳氣味道一樣,所以顧銘迅速在自己身上加了防護並且用法術很快就將這些小鬼們打散。
誰知剛鬆了口氣,對面又來了一個傢伙。
“你記得二狗山莊的女鬼嗎?”顧銘忽然問道。
“當然記得。”
“那你還記得救走她的那道黑影嗎?”顧銘又問。
“記得,你說過。”
“我昨天晚上遇到的那個傢伙就是那時救走女鬼的黑影。”顧銘吐了口氣,“一樣的身形,一樣的氣息,身上的唳氣也一樣,甚至變得更多了,我一眼就忍出來了。我說過二狗山莊那女鬼很厲害,那黑影更厲害,那時我還有時間佈置了陣法,可昨天只是臨時出手,雖然也做了些準備,但終究還是被傷到了。”
“你就是被那東西傷的?”我問道,“那黑影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顧銘點點頭說,“我雖然被打傷了,但她也被我傷了手臂,可她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我也不知道,但和那湖肯定脫不了干係。”
“那黑影是什麼東西?人嗎?長什麼樣子?男的女的?”
“女的。”顧銘回答。
“那什麼樣子?”
“人樣子。”顧銘皺了下眉頭,“別說這個了,天都快亮了,你再休息一下,白天我們出去轉轉,順便買點東西。”
天亮以後,顧銘的傷似乎完全好了,只看到傷口處的膚色稍紅,那藥果然不是普通東西。他整理好就帶我出去,我們先吃了點早餐,然後坐車七拐八拐走了好長時間,快到中午的時候顧銘終於點點頭說,“到了。”
我下車一看就傻了,這裡根本就是偏遠郊區的,連個人影都沒有,顧銘笑笑,走在前面,我跟着又走了大半個小時纔看到一片樹林裡隱藏着一個不大的寺廟。
站在門口,寺廟裡突然傳來一聲鐘響,渾厚卻又清脆,回聲嫋嫋,炎熱的中午帶來的煩躁一下子消失無影蹤,心中一片清明,我吃驚的看了看顧銘,他笑笑拉我直接進了寺門,腳踏進去的前一刻忽然無意識的擡頭——清隱寺。
寺廟雖小,但乾淨整潔,進去時看到院子裡有個小和尚呆呆的依在一顆樹上,手裡還拿着掃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顧銘走上前去笑着問道,“小師傅,印塵大師在嗎?”
小和尚回過神來,看看我和顧銘,“師傅在佛堂。”
說完又打量着我們,然後眼光忽然一頓,停在我腦門上不動了,半晌才張開嘴露出驚奇的表情,然後哆哆嗦嗦的指着我,“你……你……”
“我怎麼了?”我看着小和尚怪異的表情又看看顧銘問道。
“小師傅,我姓顧,請帶我們去找印塵大師,有要事相告。”顧銘忽然打斷我的話說道。
小和尚又愣了愣,轉頭看着顧銘,“顧……你姓顧,難道你是……”
“還請小師傅帶路。”顧銘點點頭說道。
小和尚立刻放下掃帚,帶我們去佛堂,我在顧銘旁邊嘟囔着,“什麼地方啊?這個小和尚說什麼呢?”
顧銘偷偷使勁捏了一下我的臉,低聲說道,“你哪來這麼多問題。”
到了佛堂終於見到那個寺廟印塵大師,本以爲是個道骨仙風的老和尚,沒想到是個黑了吧唧長了一副苦瓜臉的老和尚,他看到顧銘後微微一笑,又轉頭看了看我,又是微微一笑,我覺得他笑起來不怎麼好看。
顧銘和他低聲說了幾句,老和尚點了點頭,從屋子後面拿出一個袋子交給顧銘,然後笑笑的看着我說,“兩位遠道而來,辛苦了,吃頓齋飯再走吧。”
我一聽吃飯就樂了,走了這麼遠,真的餓了,正想點頭答應,顧銘很不識趣的插嘴拒絕道,“不打擾大師清修了,我們還要早點回去。”
然後拉着我頭也不回的就跑了,剛走出寺門我就瞪着他說道,“餓死了,這裡附近也沒吃飯的地方,爲什麼不能吃完再走啊?”
顧銘鄙視的看着我說,“清隱寺的飯超級難吃,而且是大師親自下廚,你要是不吃完他就會教誨你半天,誰傻誰不跑。”
啊?我吃驚的看着顧銘,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