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梅有孕, 心生不滿的人也大有人在。柳思一直以爲等芮梅懷孕了,霍安會更願意到她那裡去。雖然霍安有過數次留宿她寢宮的記錄,但只有她和霍安知道, 兩人不過是同榻而眠, 事實上什麼都沒發生。
可柳思到底有些虛榮心在, 其他后妃只當柳思是霍安除芮梅外最寵愛的妃子, 殊不知這種臨幸只是做給其他人看的, 霍安對柳思一直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那些奉承的話柳思聽在耳裡,心裡越發的苦澀,但面上還要裝出坦然受用的模樣, 好像她當真是霍安第二寵愛的妃子。
柳思不是沒有厚着臉皮問過,“聖上對妾身是有何不滿麼?”
霍安倒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表情回道, “柳美人爲何會這麼問?”
“聖上數次來妾的寢宮, 卻……卻什麼都沒做……妾以爲是妾哪裡做的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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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 你做的很好。柳美人不必多想。”
她做的很好,但霍安就是不願與她有肌膚之親。如若他芮梅的孩子當真是他的, 那隻能說明霍安連碰都不願碰柳思。
她覺得奇怪,自己雖不算傾國傾城,好歹也是有一些姿色的,霍安在她身邊躺着,當真一點心思都沒動過?
她記得先前爲了誘霍安上鉤, 還在寢宮裡點過催情的香。結果他看似動搖了, 卻轉身就走了。從前柳思以爲自己對男人的拿捏向來是十拿九穩, 沒想到竟然也有失手的時候。這種不安讓她漸生恐懼, 如果不能爲皇帝誕下皇子, 那她在後宮根本毫無地位可言。
她想,既然她不能誕下皇子, 那其他后妃也不能!否則她的下場也不會比常恬好到哪裡去。
柳思平日裡和芮梅關係不鹹不淡,不算好也不算壞,所以要想接近她不見得是件難事。但這件事不能由她出手,得由別人來當替罪羊。
她想了想,最適合的人選只有剛入宮還沒多久的朱美人。朱美人生得俏皮可愛,性子也和芮梅有些近似。她依稀記得朱美人進宮的時候就連平日裡不太關心後宮之事的霍安也多問了幾句。
男人啊,永遠對一類姑娘欲罷不能。也許她柳思敗就敗在不是霍安喜歡的款,但沒關係,她現在也不指望能得到霍安的心。
朱美人爲人不算圓滑,所以在宮中沒有太多能說得上話的人。柳思趁機接近她,和她套近乎,最近關係走得還算挺近,朱美人對她也頗爲信任。柳思告訴她,說在宮中的后妃都需要爲聖上誕下子嗣,否則等她年老色衰後在後宮裡只有被人欺負的份。
朱美人年紀小,沒太多自己的想法,因而對柳思的話深信不疑,忙問她那該怎麼辦。
柳思一看她上了套,立馬又繼續洗腦。她說,不下點狠心是做不成大事的,朱美人愣愣的看着她,有些不明所以。柳思接着湊到了她耳邊,告訴她接下來該怎麼做。
稍晚一點,該是芮梅出來散步的時候了。自從有了身孕,御醫就叮囑芮梅要多多出來活動,不然生的時候會很難生,因而每日她都會挑在日光不怎麼曬的時候出來走一走。她的路線很固定,先是走一段寢宮前的小徑,然後再繞到御花園裡。她不喜歡人多,所以一般也就一兩個宮女跟着。
朱美人早就在御花園等候多時了。她見到芮梅,想起了先前柳思說過她和芮梅有幾分相似,如今真正見着了,她倒覺得自己和芮梅一點也不相似。
她使了個眼色,讓自己身側的宮女拖住芮梅隨行的宮女,自己上前,先喚了聲“姐姐好”。芮梅有些疑惑,不知道朱美人想做什麼。
“姐姐有孕,走這麼久,要不要坐下歇息歇息?”朱美人上前,殷勤的問道。
“不必了,我再走走就回去了。”
朱美人卻對芮梅的婉拒置若罔聞,“那邊有個涼亭,不如去那邊坐坐吧。妾身剛剛進宮,沒什麼朋友,很想和姐姐做朋友。”
芮梅本是沒什麼興趣的,但看在朱美人這麼熱情,實在是盛情難卻。
她和朱美人一同往不遠處的涼亭走,中間要經過一個很小的石橋,石橋下有波光粼粼的小河在流動。按道理說這種石橋芮梅兩步就能跨過去,可她剛一踏上石橋,朱美人卻搶先一步擠上來。石橋很窄,只能容一個人經過,朱美人這麼一上來,芮梅被擠得失去平衡,險些要摔下橋。
好在身後的宮女拉了她一把,芮梅才倖免於難。朱美人的眼裡一閃而過陰鷙的神情,皮笑肉不笑的驚叫道:“姐姐,你沒事吧?受傷了麼?妾身不是故意的!只是真的沒看見!”
芮梅驚魂未定。若是放在她懷孕以前,就算跌落小河裡也不會有什麼大礙,但她現在懷着孩子,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那可就是一屍兩命了。
宮女將芮梅攙扶回了寢宮,問她要不要告訴聖上,芮梅想了想,還是搖頭,說:“算了。下次見了她躲遠點就是了。”
其實芮梅知道,不需要她說,霍安安排在她周圍的眼線早就通報給他了。有時候她與霍安說話,發現霍安掌握的後宮動向甚至比她還多,她就知道霍安定是在後宮裡也安插了不少人盯梢。
果不其然,沒過幾日,有一天一早就聽見外頭傳來嘈雜的聲音,不知發生了什麼。芮梅還坐在榻上艱難的做着針線活呢,就看見她宮裡頭的宮女一臉喜色的小跑進來,說:“方纔奴婢聽說來了幾個宮人把朱美人給架走了,昭儀是沒瞧見那場面,甚是喜感。”
“怎麼了?”芮梅只是擡了擡眼,問道。
“朱美人一邊叫着她不是故意的,一邊被那些宮人給拖走了。她那日做的那麼明顯,還敢說不是故意的。要不是奴婢反應快……總之,朱美人是罪有應得。”宮女說着說着,又想起什麼似的,“依奴婢所見,聖上最寵愛的果然還是昭儀你啊,看看這後宮裡,聖上還爲哪位后妃如此勃然大怒過呢?”
芮梅不以爲然的笑了笑,“我肚子裡是他的子嗣,他不過是需要我爲他平安誕下皇子而已。”
“昭儀這麼說就太讓聖上寒心了吧。聖上對昭儀還是非常在乎和關心,每日少不了的補品,還有上乘的緞子,不都是賞給昭儀了麼。雖然柳美人也拿了不少,但聖上對她的關心遠沒有對昭儀你的多呀。”
“你要是想阿諛奉承聖上,還是當着聖上的面說吧。”芮梅笑着睨了她一眼。
朱美人最終被送入冷宮,往後的人生恐怕都只能一個人守着空蕩蕩的屋子蹉跎了。
朱美人不是沒把柳思供出來,但一來她沒有實打實的證據,二來霍安認爲現在還不適合對柳思有任何動作。從前他留着柳思是爲了和常恬制衡,但現在的常恬早已安靜如雞,柳思的存在似乎也顯得越發沒有意義,加上她最近越來越不安分,霍安對她漸漸起了防心。
他暗地裡派了不少人守在芮梅身邊,以防再有任何危險發生。現在的芮梅是許多人的眼中釘,他們都不願一個沒有背景的后妃誕下第一個皇子。
霍安依稀記得他還小的時候帶他的乳孃曾說過,賢太妃在懷他之前曾經落過一個孩子,也是男孩,只因皇后當時還未有孕,朝臣們擔心賢太妃先誕下子嗣會危及宮中局勢的穩定,所以神不知鬼不覺的讓賢太妃飲下落胎的藥,導致她腹中的孩子月份已經很大了卻仍然不幸流產。而後好幾年賢太妃都再未有孕,就算懷上了也很容易就沒了。就是霍安也是她好不容易保胎保下來的。
這件事一直讓他難以釋懷。他總覺得,如果父皇對賢太妃哪怕多一點關心,賢太妃也不至於會被人算計誤飲落胎的藥。所以自從芮梅有孕後他就對芮梅的吃食極爲小心謹慎,可還是百密一疏,忘了有人會蠢到直接上手。
夜裡他去看望芮梅,芮梅因爲有了孩子,特別容易犯困,這陣子睡得都比較早,所以他來到芮梅的寢宮時還特意囑咐宮女不要叫醒芮梅,他不過是過來看一看她,看過了就走了。
可芮梅早就聽見了響動,她本是將將要睡了,聽見霍安的腳步聲後披了衣裳下牀,問:“這麼晚了,聖上還不就寢?”
芮梅看上去和平時無異,似乎沒有受太多影響。
“我來看看你。”他牽起芮梅的手,沉聲問,“還好麼?那日險些落水,有沒有驚着?”
芮梅點點頭,“那點小事怎麼會嚇到我。我膽子大得很。”
“對,你膽子是挺大的。”否則當年怎麼會被匪首兩句話就給騙走了?除了傻,膽子肥也是原因之一吧。
她在自己面前逞能,霍安又豈會不知,那日眼線回來說,梅昭儀驚得好半天動不了,扶着宮女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這幾日不知爲何,我總會夢見椿美人。”她與霍安面對面坐下,輕聲說道。
霍安執茶杯的手一頓,沒有接話,而是等她繼續說下去。
“我在想,若是個女兒,不如就起名爲千椿。一是爲了紀念椿美人,二來,’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爲春,八千歲爲秋’,也是希望她能年壽久長。聖上以爲如何?”
“嗯。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