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不能就這麼放在這裡,必須儘快處理掉。
鄭旭看了眼身邊的霍菀,她細胳膊瘦腿的,肯定是扛不動嫺萃的。靠他一個人,處理屍體時很容易留下痕跡,這樣不好,會對他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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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看周圍,吹了個響哨子,立馬就有個黑影竄了出來,把霍菀嚇了一跳。
“拖到宮外,處理掉。”
他冷冷下達指令,霍菀還沒來得及看清那個黑影長什麼模樣,就見那人扛着嫺萃的屍體很快消失不見。
“那是誰?侍衛?”
鄭旭沒有回答霍菀的問題,他走在前面,霍菀只能跟着他。
“現在去哪兒?”霍菀茫然的問。
“回宮門。”
幽暗的皇宮只聽見霍菀細碎的腳步聲,鄭旭走路極輕又快,應該是長久以來保持的習慣吧。他對皇宮各處的方位比霍菀瞭解的要熟得多,如果這時候把霍菀扔下,她恐怕很難找到回去的路。
兩人再度返回宮門,蘇娟姑娘自然還在的。她見了霍菀有些訝異,似乎沒想到霍菀會再次出現。
霍菀則沉着臉,雖然她和鄭旭是初次見面,而且彼此對對方的印象都不咋地,但好歹鄭旭名義上還是她的準駙馬,要她真的坦然的面對蘇娟,以她現在的閱歷來說着實有些困難。
“嫺萃死了,依我看,多半是那人的意思。”鄭旭雙手抱臂,他的話是說給蘇娟聽的。
“何以見得?”蘇娟對鄭旭的判斷提出疑問。
“能逃過我埋的暗線殺嫺萃,想來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吧。”
“有什麼發現麼?”
“嫺萃身上有禁軍的令牌,質地很新。按道理,禁軍制作新的腰牌必定需要經過我,但最近禁軍並沒有招新,何來新的令牌?”
“你的意思是令牌是那人給出去的?”
鄭旭點點頭,“唯有那人給出的令牌無須過我的審批,如此一來就能解釋得清楚了。”
霍菀聽得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鄭旭和蘇娟在聊什麼。她橫插進來,問道:“那人是誰?你們都認識嫺萃麼?”
區區一個宮女,聽鄭旭提到嫺萃的口吻卻不像是不認識。
“嫺萃是我家的姑娘。”蘇娟露出男人一見就會被迷得七葷八素的溫婉笑容,看向霍菀。
蘇娟說嫺萃是她家的姑娘,意思是嫺萃也是青樓女子?
霍菀一個公主,上哪兒去知道市井裡的江湖規矩。她疑惑萬分,又不好意思開口問,好在蘇娟沒有爲難她,很快就解釋道:“明面上我是蘭月坊頭牌,其實也是蘭月坊的主人。嫺萃是蘭月坊裡的姑娘,蘭月坊有許多像她這樣的人。”
然後呢?
霍菀的臉上仍掛着不解的表情。
“你以爲,嫺萃是隨便安排到你身邊的?”鄭旭終於發話了。
“啊?”問她,她怎麼知道!
“嫺萃是我安排下去盯梢的眼線。”鄭旭繼續補充。
盯梢?眼線?搞了半天,原來是鄭旭在防着她!
霍菀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腦袋頂上冒。她形容不出來這種感受,就好像一個人好端端走在路上,什麼沒做什麼沒想,卻被別人當成偷東西的賊。
“我有什麼可防的?我又不會武,甚至對宮裡的佈置都不熟悉,防我做什麼!”
“你是沒什麼可防的,可我又怎麼知道你二哥哥有沒有提點過你什麼。”鄭旭從鼻子裡哼出一聲。
霍菀這纔想起,鄭旭是皇帝的心腹,那必然也是和霍安不對付的。
“哦?那你怎麼不懷疑嫺萃是我殺的?或者是我二哥哥派的人殺的?”
“我自然是懷疑過了。”鄭旭淡然又直接的回答道,“只是以嫺萃的身手,你肯定動不了她,而令牌這種東西憑你二哥哥現在的能力是搞不到的,幕後黑手定是其他人。”
霍菀簡直要暈厥過去。在鄭旭眼裡天下還有沒有好人?難道將來他們真的成了婚也要成天提防自己麼?那日子還過不過了!
“那人呢,又是誰?你們懷疑是誰?”
“那人你也很熟悉。”鄭旭注視着霍菀,像是準備觀察她的反應。
她也很熟悉?霍菀暗暗想了想,不是她,不是霍安,難道是……
不會吧,不可能吧……
“你是說,是長生動的手?”她不太敢相信,但答案只可能是這個。
鄭旭沒有正面回答,但看上去是默認了。
“爲什麼?他爲什麼要殺嫺萃?”
“你怎麼知道他原來的目標不是你呢。”鄭旭一個眼風掃過去,驚得霍菀呼吸一滯,不敢再多問一句。
“殺嫺萃,有可能是爲了嫁禍於公主殿下,也有可能是給我們的一個警告。總之,無論是哪個原因,對公主殿下都是最爲不利的。”蘇娟耐心的向霍菀講解道。
“難道……是霍瑾?”她和霍瑾不對付,霍瑾想害她也說得過去吧。
“霍瑾也許知情。防着她總歸是對的。”鄭旭從一旁繞到霍菀身側,陰嗖嗖的說,“怎麼,就算自己的性命危在旦夕,也要替顧長生說話?”
“我只是……只是……不知道爲什麼要殺嫺萃而已。”霍菀慌忙辯解。
“朝中近來局勢不穩,也許是有人對我的位置不滿意,想借機代替我。比如,你的老相好。”
“他不是我的老相好。算了,接下來怎麼辦。嫺萃沒了,若是有人問我,我該怎麼回答?”
夜已經深了,霍菀一個公主不能在外頭待得太久。她第一次那麼不希望明天到來,明天該怎麼面對各處的質疑?她又要怎麼掩飾過去?恐怕她連霍瑾那關都很難過去。
“我自有辦法,你只需配合我來,問題不大。”鄭旭看了看窗外,“夜深了,公主請回吧。嫺萃的事對誰都不要提起。”
他把霍菀打發走,卻獨留了蘇娟下來。
霍菀回頭望了一眼,想着看來她的這個準駙馬很難是她的良人了。
她提着宮燈,走了沒幾步,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個路癡,不認得回去的路了。於是又趕緊跑回去,走到虛掩的門前起了好奇心,偷偷從門縫裡去看,想知道鄭旭和蘇娟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可惜這個視角不好,她什麼都看不見,還在左右移動找角度呢,眼前一黑,門被驀地打開,是鄭旭察覺到了她在偷看。
“我……我不認路,要不你送我回去吧。”
她做賊心虛,趕緊裝作沒事人一樣。
鄭旭不答,卻還是走出房間,把她原路帶回。
嫺萃不在,等鄭旭走了,院落裡就剩她一個人了。她回到屋裡,倚着門背坐下,這一晚經歷的所有在她腦海裡不斷閃現。
她把臉埋在臂彎裡,眼淚控制不住的流淌下來。害怕,無助,彷徨,迷惘。這些情緒交織在一起,霍菀很想明日就離開這裡,回到安平,然後永生不再回來。
這一夜很漫長,霍菀幾乎沒有睡着。她用錦被裹住自己,翻來覆去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入眠。
就這樣熬到了天明。她迷迷糊糊的像是要睡着了,恍惚間聽見屋外傳來嘈雜的響動。她驚醒,披了衣服推門而出,外面站着幾個宮女,地上是嫺萃,還有一個人,見了她出來,一個箭步上前擋在她的面前,她什麼也看不見。
“逆賊已被處置。如此血腥場面,莫要髒了公主殿下的眼。”
原來這就是鄭旭的“自有辦法”。
把嫺萃當成逆賊處死,這樣就不會有人對她真正的死因抱有疑問了。
“多謝……準駙馬救命之恩。”
她張了張嘴,艱難的開口。也許是沒有休息妥當,也許是太過疲倦,她氣若游絲。
這些宮女是真的不知情,還是也是鄭旭安排進來的人?霍菀心裡冒出疑問。
一切只是他安排的一場戲。誰都只是其中的棋子。說不定連嫺萃的死也是他安排的呢?如果真是這樣,那她豈是鄭旭的對手?
一時間她想了很多,白日曬在她身上,她覺得有些熱,下一刻忽然眼冒金星起來。
她究竟是怎麼回到房裡的已經不知道了。她只知道等她再醒轉已經是入夜後了。有個小宮女陪在她牀邊,見她醒了,忙叫了聲“公主殿下”。
霍菀看了她一眼,估計又是鄭旭安插在她這裡的眼線。她已經懶得掙扎,隨便吧,反正她問心無愧。
“是鄭將軍抱公主殿下進來的。”那個小宮女話裡有話,似乎是想告訴霍菀鄭旭對她的親近。
“你也是蘭月坊的人?”霍菀問。
“蘭月坊?”那個小宮女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霍菀不再吭聲。
“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叫浣兒。”
霍菀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她在想,這個浣兒又能活多久,她背後的人又是什麼身份。
浣兒似乎無所察覺,還在給霍菀擰溼帕子擦臉。
“公主殿下餓麼?要吃點什麼麼?”
“不必了。”霍菀搖了搖頭,不想麻煩。
“鄭將軍臨走前說了,等天亮了會再來看你。”
“是麼。”他來是要和自己同步一下嫺萃的後續吧,沒別的意思。
可浣兒哪裡知情,還只當是準駙馬和公主還未完婚感情就好得不行,讓人豔羨,霍菀也只能啞巴吃黃連,對浣兒的暗示不承認不否認。
她喝了一點水,躺下又睡了。
她對浣兒有警戒心,所以不敢睡得太死。好在一夜平安,無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