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業六年, 清明。
剛下過一場小雨,空氣出奇的清新。京郊外的墓園依舊一片寂寥,只偶有幾個上山掃墓之人。微風瑟瑟掃過山崗, 搖曳着幾株枯草, 遠處寒鴉悲啼, 更添了幾分蕭索。
一隻墓碑孤零零地佇立在山崗上, 經過風霜的洗禮, 那沉厚的石塊紋理分明,上面清楚地刻着七個大字,楚哀王蕭祤之墓。
墓碑前站着一個女子, 袍帶輕飄,秀髮飛揚, 一動不動地望着石碑, 彷彿石化了一般, 也不知站了多久,她輕輕開口:“子逸, 你還好麼?”
山谷裡寂靜無聲,只發出嗚咽的迴音,彷彿陣陣悲鳴。半晌,忽聽得有人道:“他很好。”
玉萱回過頭,只見一個白衣男子站在身後, 寬大的袍袖迎風飛舞, 一頭烏髮清冷如墨, 不然一絲人間煙火。
兩人就這樣站着, 四目相對。半晌, 玉萱突然綻開一絲微笑,“你來了?”
“我來了。”許少卿輕輕點頭, “我來接你回家,好多人在等着喝我們的喜酒。”
無論爲誰守喪,三年的時間都已足夠。
許少卿一瞬不轉的看着她,眼中滿是期待。玉萱看着這個眼神,只覺得是那樣的熟悉,無數個日夜,許少卿就是這樣地看着她,等着她,期待她回頭。
那時的玉萱心有所屬,對他避之不及,從不曾停下來看他一眼,若非他契而不捨,只怕兩人真的就這樣錯過了。
許少卿幽幽道:“玉萱,不論你要去哪裡,還要我等多久,我都會在這裡,直到你回來。”
玉萱聽着這溫沉的聲音,心中一陣感動,她上前,輕輕拉住許少卿的手腕,“你已經等了太久,以後的日子,換我等你吧。”
許少卿聞着她髮絲上的那一縷幽香,愁眉舒展,喜笑顏開,夕陽在他眼底燃起一絲火花,絢如朝霞,燦若星辰。
“玉萱”許少卿輕輕攬住她的肩膀,“人人都說你是大周第一才女,你爲我寫一首詩可好?”
玉萱轉過頭,深情注視着他,彷彿要將這絕美的容顏永遠鐫刻進腦海。
“好”她輕輕開口,情義綿綿,“所幸夕陽正好——”
她與他十指相扣。
“風景正美——”
她踮起腳尖。
“你還在。”
她閉上眼睛,吻上了他的脣。
霎時間,那滿天夕陽似乎散開了烈烈霞光,照耀着她閃動的睫毛,彷彿跳躍的星火,許少卿望着她眼中自己的倒影,只盼時間就在這一刻停住,就在這絢爛夕陽之下,與她共度餘生。
今生只願,執子之手,與君共偕老。
而就在此時,那個深埋在梨花樹的下靈魂,彷彿也綻開了一抹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