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萼,扶我過去。”玉萱擡起手,讓綠萼摻着,也走到了玉陵的牀前。
玉陵受了驚嚇,又染了風寒,圓圓的小臉有些發白。他剛一睜眼,就向懷裡摸索,“我的悠悠球呢,悠悠球呢?”
“那是什麼東西?誰見着了?”武寧侯疼愛兒子,忙叫人去找,可下人們別說見了,這悠悠球聽都沒聽說過。
“在這呢!”衆人聽見,一塊回頭,見玉萱俏生生站在門口,素手一擡,將一個小玩意兒放在玉陵牀邊。
玉陵兩眼發光,忙忙抓在手裡,眉開眼笑,武寧侯見兒子無礙,一顆心總算落了地,“沒事了就好,都回去吧。”
林氏本想問問玉萱的傷勢,可見今日這麼亂,只怕會連累自己。聽武寧侯一說,趕忙帶着丫頭走了。
何氏只抱着玉陵,心肝乖乖地亂喊,玉萱也不多說什麼,轉身告退。她腿被石頭刮傷,走起路來有些一瘸一拐的。武寧侯正擡眼瞧見,皺眉道:“三丫頭的腿怎樣了?太醫可開藥了?”
周氏道:“侯爺放心,太醫說了,並無甚大礙。”她說完,又掃了玉萱一眼,“只是過幾日是皇后娘娘千秋,三丫頭這樣去,可太無禮了些。”
其實玉萱受的只是皮外傷,過不幾天就會痊癒。可武寧侯也不想讓玉萱拋頭露面,點頭道:“那就叫她在家養傷吧,身子要緊。”
周氏擡眼,脣邊掛起了一絲得意的微笑。
玉萱捕捉那細微的表情,心中微動,她今日陷害自己不成,爲何還如此得意呢?何況她若要嫁禍自己,爲何將自己也推下去,平日裡心思縝密的大太太,竟然做出這等蠢事?
前因後果在玉萱心中閃過,她明白,周氏今日所爲,決計沒有她想的那麼簡單。
周氏的表面功夫一向做的到位,玉萱腿受了些傷,她吩咐兩個小廝將玉萱擡回去,另指了兩個丫頭煎藥服侍。而武寧侯如何不知今日的事情還有內情,只是想要後宅安穩,還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玉萱回了房,將周氏派來了兩個丫頭打發出去,依舊只留下綠萼一人伺候。綠萼今日被冤枉,哭得眼睛紅紅,臉上的脂粉也花了,玉萱拿出帕子,爲她擦了擦臉,“快去洗洗吧,哭得跟小花貓似的。”
綠萼見主子還有精神與自己玩笑,方纔破涕而笑,“奴婢這就服侍小姐梳洗。”
“綠萼。”
她剛一動身,玉萱突然將她叫住,綠萼回頭,玉萱又嘆了口氣,“綠萼,你要記着,無論是誰,都不值得你犧牲自己來保全,明白麼?”
綠萼想起今天之事,眼眶一紅,沒有說話,卻低低搖了搖頭。
玉萱不解,輕輕拉住她的手道:“怎麼了 ?有什麼事兒不開心麼?“
綠萼擡起頭,眼中已蓄滿了淚水,“奴婢只知道,當年奴婢一家人沒有飯吃,是姨娘買了我,救了我爹,我哥哥。奴婢後來跟了小姐,自問沒什麼本事,卻因小姐偏愛,一年就升了一等丫頭,這些年來,小姐與我同吃同住,衣裳飯菜都是一樣的,小姐雖脾氣不好,對奴婢卻眷護有加,綠萼難報恩德,莫說是一條命,就是粉身碎骨,萬劫不復,也在所不惜!”
玉萱聽完這番話,大是動容,想不到林氏與綠萼還有這番往事。她緊緊握住綠萼的手,忍住鼻尖的酸楚,“傻丫頭,不必說,我都知道了。”說着,去給綠萼抹淚,自己的淚水卻流了下來。
綠萼邊哭邊笑,一邊也拿着帕子爲玉萱擦淚,主僕兩個抱頭痛哭,到顯得尤爲滑稽。
月華如水,萬籟俱寂。玉萱靜靜靠在牀上,感受腿上的藥膏傳來的幾分清涼。夜已深,她卻無法入眠,今兒僥倖讓她逃脫了周氏的毒手,明兒迎接她的,還不知是什麼呢。
只是周氏已經如願以償,促成了玉嬈和蕭祤的親事,又不露聲色的將她許配給一個老頭子,按理說她已在侯府呆不了幾日,爲何還不肯放過她?
心念及此,腦海中忽然浮現出蕭祤卓俊的面容,還要那雙多情動人的桃花眼。玉萱的心尖微微一顫,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當真會與玉嬈退婚麼?
玉萱閉上眼睛,努力將蕭祤的臉龐趕走,她知道,現在還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放在自己面前還有一座大山,她已經與霍名啓定了親了。
她離開枕霞堂時,周氏的臉上分明帶着一絲得意,今日之事,她白忙一場,到底得了什麼好處呢?
玉萱思慮百轉,忽然,一個念頭冒出來,周氏與武寧侯說,不許自己參加皇后娘娘千秋詩會,難道竟是爲了這個?
只是她身爲庶女,能否入宮參宴,還不是周氏一句話的事兒,她有何必大費周章,而且,就算她去了,對周氏來說又有何壞處了?
思路在腦海裡越來越清晰,玉萱感覺自己抓到了什麼,只差一點,她就能將事情貫通。
武寧侯曾經說過,玉嬈定會在詩會奪魁,而詩會魁首,娘娘亦會有重賞。
莫非……莫非玉嬈忌憚自己,搶她的魁首之位?
只是玉萱是出了名的草包,上次蘭花賽她亦有意藏拙,自問在玉嬈面前並沒有太露鋒芒,這個名動天下的才女,又如何會將她放在眼裡?
玉萱雙拳緊握,反覆摩挲着手指,突然,她想起了自己吟過的那首唐詩,也想起了張嬤嬤給玉嬈送去的那副畫,她猛地坐起身來,望着牆上自己越來越清楚的身影,思緒也與那倒影一般,逐漸明晰。
當日在沁芳橋畔,自己無意吟出那首“水流花謝兩無情”的唐詩,此句傳頌千古,也難怪玉嬈當時立刻變了臉色。
所以今日周氏所爲,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讓她無法參加詩會,無法阻擋玉嬈的奪魁之路!
而皇后娘娘要送玉嬈東西,大可以光明正大,風風光光,卻叫個小廝從暗門送進來,由嬤嬤悄悄交給玉嬈,不用說,皇后娘娘是在透題!
五月十五,詩文大會,玉嬈想要獨領風騷,出盡風光,就不能有一點差錯。她不僅要擺平身前的障礙,還要提早知道題目。
如此一來,她集思廣益,反覆斟酌,如何有不奪魁的道理?
想到此,玉萱猛地抽了口氣,周氏母女,爲了這一場壽宴,當真是費盡了心機。
正所謂無利不討好,廢了這麼大勁兒,這魁首的獎賞可見一斑。玉萱的心突然一緊,既然這樣,她何不就搶下這個魁首?莫說她現在知道了題目,就是不知,以她的才華,也不會懼一個韓玉嬈!
想到這裡,玉萱激動得再也睡不着,她悄悄下了牀,舉着燭燈,將那副畫找出來。細細看了一遍,以詩題畫,果然是個好創意,一千個人,便有一千種角度,有一千種感悟。
玉萱小心地將畫放在枕邊,又悄悄回到牀上。周氏褫奪了她參賽的機會,她必須要將這機會再搶回來。
她靜靜躺着,竭力壓制着心思涌動,這一晚,她翻來覆去,已另有了一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