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近三點，柳芸的兒媳婦，從交大附屬醫院轉移到了至臻樓。
餘至明暫停體檢工作，給柳芸兒媳婦和她腹中的胎兒做了檢查。
一番細緻檢查下來，餘至明發現了上次宮內介入手術失敗的問題所在。
穿刺雖然一次功成，但是穿刺針刺入心臟右心室的角度出現了偏差，導致導絲介入過程中出現了困難，應該是在有限時間內沒有把擴張球囊運送到精確位置。
餘至明猜測，大概率是在穿刺過程中，胎兒的體位出現了些許移動，讓那位孫琪醫生一時反應不及。
這就是這宮內介入手術之所以難度高的原因之一，有許多不可控因素。
“餘醫生，我知道錯了，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求求您！”
餘至明看向輪牀上臉色蒼白，看着也就二十歲出頭的年輕女子，道：“我既然答應了，自然會全力以赴。”
“不過結果如何，我不能做任何保證。”
停頓一下，餘至明又叮囑說：“聽說母子連心，你不僅要自己堅強，也讓告訴自己的孩子要堅強。”
“你孩子想要活下去，還要靠他自己。”
這時，段怡遵照餘至明的吩咐，從外面取了一根十七釐米長的穿刺針回來。
餘至明解釋說：“胎兒的心包腔積血過多，已經壓迫到了心臟，需要抽出來一些。”
“你，忍着點。”
說着話，餘至明開始調整胎兒體位。
因爲要做到肚皮、子宮，還有胎兒身體上的穿刺孔連成一條直線，這讓胎位調整的難度增大了好多倍。
餘至明用時近二十分鐘才搞定。
緊接着，他揭開了孕婦小腹上的醫用膠布，手持連接針筒的穿刺針，從穿刺舊傷口中再次刺入，一下子沒入了近十二釐米。
然後，他用針筒快速抽出了約十一毫升血液，速度的拔出了穿刺針。
“送去病房監測，傍晚六點二十手術。”
待孕婦被推出隔音檢查室，餘至明繼續對保健局安排的人員做身體檢查……
下午近五點，餘至明接到了古青冉的電話，被告知對人蔘使用最爲擅長的國醫聖手夏麟閣被趕出了攻關研發小組。
“唉，這就是中醫家傳的弊端，傳家寶一般守着那點東西，敝帚自珍！”
古青冉感嘆一句，又勸說道：“至明，你也別失去信心，所謂好事多磨，這麼重要的事情出現一些波折再是正常不過了。”
“還有，夏老頭離開後，毒王又介紹了一位替代人選，一位東北的老中醫。”
“好消息是，那位老中醫還活着，寧安在東北的工作人員已經趕了過去。順利的話，明天就能把人接到濱海了。”
餘至明有些蔫耷耷的哦了一聲。
古青冉又在通話裡道：“還有一件事，我已經看到，精誠醫院在他們的網站上發佈了道歉聲明，就某個楚家人蠱惑護士破壞你的治療試驗做了道歉。”
“這應該是他們知道事情瞞不住了，率先自曝其醜，挽回一點口碑了。”
餘至明輕哼道：“一個道歉聲明，不痛不癢的，對精誠醫院來說，不算多大的事。”
他轉而問道：“那個賣人蔘的？”
古青冉笑着回道：“一來一往談着價呢。我能感覺到，他在拖着時間。對方也曉得，我也在拖時間。”
“我和他都在等攻關專家組的消息。”
餘至明希冀道：“雖說好事多磨，我還是希望這波折是越少越好啊……”
替代藥物研發過程中突然出現的波折，讓餘至明心生煩悶。
但他卻也只能祈禱無論過程如何，結果總是好的，畢竟藥物研發這方面，他就是一個外行，乾着急也沒用，幫不上忙。
不過，隨着體檢工作的繼續，餘至明身心逐漸投入，煩憂也消失不見……
下午近六點，餘至明完成了的體檢工作，還有對周洛、沈奇幾人的肺音分辨教導，等來了完成了一天工作的王春元醫生。
“王醫生，又要麻煩你了。”
餘至明先客氣了一句，接着就手術過程中氣囊的擴張，對王醫生做了細緻交待。
依然是三次擴張，間隔分別是一秒和兩秒，不過擴張的壓力是略有增加。
主要是這個胎兒已有二十七週，心臟比上次那個胎兒略微大一些。
除此之外，相比上次宮內介入手術的最大區別是，餘至明要求擴張球囊離開穿刺針進入右心室後，就要膨脹成芝麻大小。
這樣做的原因是，因爲穿刺角度問題，導絲很難快速的把氣囊送到指定位置。
餘至明的想法，藉助血流之力把氣囊隨波逐流到肺動脈瓣處。
沒有了導絲的導引，這需要對時機，還有對球囊的位置有精準把握。
也就餘至明能自信做到這一步了。
“王醫生，這一次的配合要求，相比上次有些多，需要配合着練習幾遍嗎？”
王春元看着餘至明那明亮的雙眸，有些鬱悶的說：“餘醫生，我做介入手術已經有二十多年的經驗了。”
餘至明訕訕一笑，說：“王醫生，對不起，是我過於小心了。”
“只是想着配合熟練一分，能少一秒耽擱，那胎兒就多一分希望。”餘至明道歉了一句，就準備說“出發”，王春元卻開口道：“如此高難度手術，又涉及到柳醫生孫輩的生死，多小心都不爲過。”
“餘醫生，既然你這麼堅持，那我們就練習一下配合吧。”
餘至明嘴角抽動了一下，讓周沫拿來了接下來手術所用的備用介入手術設備，與王春元就相互配合，做了一番練習。
這兩人足足的練習了十一遍……
傍晚過六點半，隔音手術室，還是和昨天那臺手術同樣的人手。
由王春元醫生給餘至明做手術助手，柳芸醫生和段怡一旁做好了以防萬一的防備。
餘至明也再一次的詢問孕婦。
“要不要睡一會兒？”
柳芸兒媳搖頭道：“我這次不睡了。我要和昨天那位姐姐一樣，勇敢的陪我的寶寶。”
下一刻，她忽然喊道：“寶寶，你不要害怕，這一次，媽媽陪着你。”
“你要堅強，媽媽也會堅強。”
“寶寶，我們做一個不見不散的約定，三個月後見。”
在這傢伙的說話中，餘至明給她的肚皮，還有子宮做了肌肉注射麻醉。
然後，他做起了胎位調整。
這一次的胎位調整，相對順利了一些，用時十六分鐘搞定。
在胎位調整到位的那一刻，餘至明的動作好似突然被超級加倍了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做了穿刺。
這速度快到了王春元都有些反應不過來，直到聽到餘至明一聲“就現在”，才下意識的輕點了一下手中的壓力閥。
眨眼之間，王春元又聽到了提示聲音，再次使用壓力閥加壓擴充球囊。
一次。
隔一秒，又一次。
間隔兩秒，第三次擴充。
隨即，王春元以最快速度把球囊壓力卸了一乾二淨，等他再擡頭，就看到餘至明已經抽出了球囊和導絲，再接着是穿刺針。
這一幕，讓王春元不禁長鬆了一口氣。
不管結果如何，這驚心動魄的五六秒，總算是順利度過去了。
丫挺的，他以前做介入手術都是宜緩不宜急，需要耐心十足。
就沒有一次像這兩次宮內介入手術，搞得就像是生死時速一般。
不過，是真的刺激啊……
在王春元醫生的感慨和回味中，手術室中的監測儀器紛紛打開，孕婦身上也被連接上了各種傳感器。
“73，心率過緩。”
一般來說，胎兒心跳正常值是110-160次/分之間。
心率73，明顯過緩了。
這個數值不是餘至明所關心的，他看向儀器屏幕上顯示的胎心超聲波動態圖。
只見上面顯示着，經肺動脈瓣的前向血流明顯增加，大約是之前的四五倍之多。
餘至明目光投向幾步來到手術檯前的柳芸醫生，還有正忙着給孕婦注射藥物的王春元醫生。
“柳醫生，王醫生，我的工作是完成了。接下來，孩子能不能保住，就看你們了。”
“我在腫瘤科還有手術安排，先走了。”
說着話，餘至明就大步離開了手術檯。
“哎……”
柳芸擡手想要喊住餘至明，但是哎了半聲就止住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處置手術中的併發症，還有胎兒的異常反應。
這些工作，按照事先的工作安排，就歸她和王醫生來負責。
只是餘至明這一離開，柳芸就感覺，心中好似少了主心骨一般，有些空落落。
她壓下心中的不安，看向臉白如紙，滿是緊張，呼吸也變得急促的兒媳，沉聲道：“餘醫生手術非常成功，但關鍵是要熬過這術後的一個小時。”
“你是孩子的依賴和信心來源，你可不能慌張，你要鼓勵孩子堅持下去。”
柳芸兒媳點點頭，用力吸了一口氣，說：“我不慌張，我不能慌張。”
但下一刻，她卻哭出了聲，“媽，我……我害怕，我好害怕，嗚嗚……”
柳芸用力握住了她有些涼的手。
“不怕，不怕，媽在這裡陪着你，媽媽在這裡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