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二早上近七點四十分,周沫在小區地下停車場終於等來了餘至明。
“晚到了五分鐘,腳步也無力虛浮。”
周沫別有意味的嘿嘿笑道:“嘖嘖,看被嚴重壓榨的,走路都有些打飄了。青檸也真是的,一點不懂得憐惜呢。”
餘至明瞪了這傢伙一眼。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趕緊的開車走人,把這幾分鐘在路上搶回來。”
周沫輕輕的撇撇嘴,上車後麻利的發動了車子,駛出了停車位。
餘至明坐好後,發現駕駛臺上放着一個鞋盒子,裡面有球體在滾動。
他伸手拿了過來。
“這是按照你的要求讓人車的木球,和斯諾克檯球大小一樣,從輕到重,分別是梧桐木、松木、柳木和槐木。”
“你要是感覺重量還不夠,他們那裡還有更重的梨木、鐵力木,紅木等。”
在周沫的介紹中,餘至明已把鞋盒裡的四個木球挨個試了試手感。
“槐木就可以了。”
“這重量,即便砸不暈,也能砸斷鼻樑骨,讓對方失去反抗力。”
餘至明又拋了拋手中的槐木球,問:“多少錢一個?”
周沫回道:“包料,三十個,九百塊。”
餘至明輕哦一聲,就聽周沫接着說:“餘醫生,我覺得那臺球,你最好也要帶着。”
“真要遇到那種窮兇極惡之徒,就得往死裡砸,不能給他們反擊機會。”
餘至明嗯了一聲,轉而問:“那個人的死,你又查到什麼新情況沒有?”
此時,車子已離開小區,開上了馬路。
周沫一邊給車子加速,一邊介紹說:“昨晚,我發動朋友圈,多方收集信息,又瞭解到了一些瑣事。”
“說是那男子因爲身體不便,還有情緒不穩,妻子照顧的有些崩潰。”
“在和男子的家人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後,週六週日,就由男子的父母和弟弟來照顧。”
“就在剛過去的週日,那男子是在男子弟弟的照顧下,發生的昏迷和心臟驟停。”
停頓一下,周沫接着說:“據說是男子弟弟只照顧一天就照顧煩了,想着輕鬆一下,就讓男子捶胸膛陷入昏迷。”
“沒想到這次昏迷後,心臟直接停了。”
聽到這,餘至明就明白,那位妻子沒有把他的警告轉告給男子家人。
她是故意這麼做?
還是給忘記了?
餘至明取出手機,找到魏浩的號碼,沉吟片刻,編了一條短信發了過去。
至於能不能查到切實的證據,餘至明不抱多少希望。
她若是故意這麼做,冷血的坐視事情發生,肯定也想好了應對詢問的說辭……
來到醫院至臻樓的地下三層,餘至明再一次見到了來自京城的高甫。
在高甫的身邊,還有一位四十歲上下,身高體壯的平頭男子。
高甫先開口道:“餘醫生,又一早過來打擾了。請允許我給您介紹一下,我身邊這位就是昨日給您說過的柴鈞。”
被介紹的柴鈞,迎着餘至明的目光欠身道:“餘醫生,您好,是我吵着高老闆一早過來打擾您的。”
“楚家的那一位說,我有卒中惡死的可能,一直讓我忐忑不寧。”
餘至明見柴鈞雙眼有明顯的黑眼圈,面色也有些蒼白,就曉得他這段時間,一直承受着較大的心理壓力,吃不好睡不好了。
他能夠理解。
畢竟一位備受尊敬的國醫聖手,說你快要不行了,心裡能不慌張嗎?
想到這,餘至明又不由的想到了因爲流產讓律師過來討說法的孕婦。
他勸說做減胎手術的一番話,讓孕婦變得壓力山大,過度緊張,進而讓餘至明所擔心的流產情況,果真發生了。
這有一些像悖論。
如果那名孕婦,好好養胎,心情愉悅,還是有可能把孩子孕育到足月的。雖然這種可能性有些小,餘至明卻不能完全排除。
但是,出於醫生職責,餘至明需要把糟糕的壞的可能性,告知孕婦。
這必然會導致孕婦心理壓力過大,致使壞的可能性發生的可能,更大了。
從這方面來考慮,餘至明對那名孕婦的流產,還真不能說沒有一點責任。
就眼前的柴鈞來說,如果他將來真有不妥,他這緊張精神狀態肯定也是誘因之一。
餘至明把柴鈞和高甫帶進了辦公室,就在多功能檢查椅上對柴鈞做起了檢查。
他一上手,就摸到了硬繃繃的肌肉。
“你經常健身?”
柴鈞嗯聲回道:“已經堅持健身十多年了,身體一直很好,連感冒發燒都很少,好多年沒有吃過一片藥了。”
“當楚家那位說我有猝死可能時,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怎麼可能?”
柴鈞說到這,就注意到餘至明的表情,忽然變得凝重起來。
察覺到對方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位置,柴鈞一顆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餘醫生,我真有大問題了?”
“我在協和醫院做過最詳細的全身檢查,沒發現心臟有問題啊。”
餘至明收回了手,沉聲道:“那位楚醫生的判斷沒有錯,你確實有猝死可能。”
“你的心臟給我的感覺很熟悉,它雖然跳動有力,卻給我一種隨時罷工的可能。”
餘至明注意到柴鈞的臉已經白的像一張紙,趕緊安慰說:“你也別太擔心。”
“我之前發現的和你情況類似的兩位患者,在植入了體內除顫器ICD之後,如今都活得好好的。”
下一刻,餘至明又告誡道:“植入體內除顫器,只能算是治標,讓你不會因爲心臟驟停而猝死。”
“你之前的生活方式對你的心臟應該不太友好,要想治本,你需要在各方面做出改變,好好的養護一下心臟。”
柴鈞猛點頭道:“一定一定,只要過了眼前這一坎,我定好好改變自己,通宵泡吧喝酒找女人,是一點不會沾了。”
這讓餘至明暗自咧嘴。
真的沒看出來,這傢伙還是一個混跡夜場的花花公子。
“柴先生,你是在我們這裡做ICD植入手術,還是返回京城去做?”
柴鈞當即決定道:“在這裡做,餘醫生,請您現在就給我做這個ICD植入手術。”
餘至明輕笑道:“這個植入手術,不是我來做,是我的醫院同事來做。”
“它是簡單的微創手術,不需要全身麻醉,一兩個小時就可以了……”
他把沈奇喊過來,讓他帶着柴鈞去心內科做詳細檢查,並向王春元醫生緊急預約ICD植入手術。
看着柴鈞和高甫離開的背影,餘至明不由的想到了一點。
高甫當時也是心臟出了問題。
由此來看,楚家那位國醫聖手,應該對心臟問題也有着超人的直覺或探查能力。
挺有意思的。
餘至明忽然有些期待,能和這一位國醫聖手見一見面了……
早上近九點,餘至明帶着秦醫生、周洛、隋馳和段怡幾人,乘坐電梯來到七樓。
因爲人數和患者的增多,中心的查房制度做出了一些改變。
週二,週五,主任醫師大查房。
這是指主任醫師帶着他負責的主治醫師、住院醫師等,把病人巡查一遍。
中心的亓越、柳芸、王春元、唐建雄、方晨等五位主任醫師,因爲各自醫學領域差別較大,他們不會聯合查房,只是各自巡查一遍各自醫學領域內的病人。
至於主要負責幹活的主治醫師,要每天查房負責治療的患者,至少兩次。
還有,王春元、唐建雄、方晨三位主任醫師在中心屬於兼任,他們每一週有三天時間待在原來的科室,兩天待在中心。
像王春元醫生,週四週五來中心坐班。
出了電梯的餘至明,領着秦醫生、周洛幾人走向主任辦公室,就看到柳芸醫生在六七名醫生簇擁之下出了辦公室。
餘至明停下腳步,往走廊邊上靠了靠,讓出了過道。
柳芸錯過時,向餘至明輕輕的點點頭,示意了一下。
餘至明回了一個微笑,轉頭對身後的段怡道:“段醫生,跟着柳醫生去查房吧,記得多聽多看多學習,不懂就問。”
段怡聽話的踏出小半步,有些怯怯的看向了柳芸醫生。
在柳芸輕輕點頭後,段怡立時滿臉笑容的小快步跟上了柳醫生的隊伍。
餘至明又看向周洛,交待說:“等下,你跟着方醫生的隊伍去查房。”
周洛點頭應了一聲。
中心沒有來自風溼免疫科的主任醫師,隋馳就只能跟着餘至明瞭。
好在亓越團隊接收的患者,有不少和風溼免疫科的醫治領域有交叉。
在主任辦公室外面走廊,已經有十多位主治醫師、住院醫師、實習醫生在等着了。
讓餘至明意外的是,就看到王志瑾、汪澤加也等在了外面。
沒等餘至明詢問,汪澤加就解釋說:“主任來了訪客,謝醫生在裡面陪着。”
“主任說,你來了後,讓你和秦老醫生直接進去……”
餘至明和秦醫生進了主任辦公室,發現亓越老師,還有謝建民醫生,正在裡間會客區與兩男一女交談。
兩男一女領頭的,是一位頭髮梳理的一絲不苟,五十歲上下的男子。
他一邊起身,一邊打量了餘至明兩眼,然後把目光投向了秦秋石。
“哈哈,秦醫生,我是真的沒有想到,你竟然放棄協和醫院的舒服工作跑來濱海。”
“要不是你是和餘醫生一起工作,我還以爲你因爲被秦老嫌棄愚鈍給發配了呢。”
秦秋石淡淡一笑,道:“楚醫生,你不在精誠醫院待着,巴巴的跑來這裡,也是衝着餘醫生而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