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醫生,您好!”
“我是盧彥平,非常非常抱歉,在您的休息時間冒昧過來打擾。”
中等個,臉色有些蒼白,留着小背頭髮型的盧彥平,一邊說着話,一邊把一個厚實信封,還有一個海蔘禮盒放在了茶几上。
“這是檢查費用。”
停頓一下,他又解釋說:“這禮盒是在來時路上匆忙買的,算是我冒昧打擾的歉意。”
這時,青檸從樓上拿了一盒醫用手套下來,也放在了茶几上。
餘至明對醫用手套的消耗,可以說是醫院首屈一指的大戶,檢查一次就丟棄一雙,有時一天就得用掉一二百雙。
他在家裡,也備下了一大箱醫用手套。
餘至明取出一雙手套撕開外包裝,穿戴起來,同時詢問盧彥平。
“只是腸胃不舒服?”
盧彥平嗯了一聲,又道:“我是胃鏡做了,腸鏡也做了,醫生說沒發現問題。”
“醫生還說,我的問題可能出在胃鏡和腸鏡檢查不到的小腸,但是做了B超和CT,也沒查出小腸有異常。”
“我這症狀都持續快一個月了。”
“都說久病不愈會出大問題,餘醫生,我非常擔心,想請你看看,究竟是啥問題。”
餘至明輕哦了一聲,又看向了坐在長沙發上的餘爸餘媽和大姐,說:“爸、媽、大姐,你們先把沙發讓一下。”
待長沙發讓出,盧彥平躺了上去,餘至明在他的胸腹位置拍按了起來。
餘爸餘媽,餘朝霞,小雪、曾妍,還有幾個小傢伙們,全都安安靜靜的坐在或站在一旁,旁觀餘至明的檢查。
沒過一會兒,他們就發現餘至明的表情變得很是嚴肅,眉心也蹙了起來。
盧彥平也發現了餘至明的表情變化,一顆心立時提到了嗓子眼。
他實在忍不住,忐忑不安的詢問:“餘醫生,我是不是得了癌啊?”
餘至明沉吟着說:“我是發現了一些不對,但和我所知的所有腸癌都對不上。”
這話讓盧彥平稍微鬆了一口氣,就聽餘至明就接着道:“但我的感覺有些不太好。”
“盧先生,我強烈建議……”
說到這,餘至明忽的注意到,盧彥平原本就有些蒼白的臉色沒了半點血色,額頭還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盧先生、盧先生……”
餘至明呼喚了兩聲,盧彥平才從恍若失神的狀態中恢復過來。
他一臉苦澀道:“餘醫生,你還是說出了伱從沒有出過錯的經典話語。”
“看來,我確定是得了癌症。”
餘至明沉聲道:“從沒有出過錯,不代表這次不會出錯,我只是感覺不太對而已。”
“爲避免疏忽,腹腔鏡或開腹檢查是需要做的,我個人建議是開腹檢查。”
“若是檢查出那一截小腸出了嚴重問題,可以順便把手術也一起做了……”
六七分鐘後,精神狀況恢復了一些的盧彥平,帶着餘至明繪製的小腸問題標識簡圖,深一腳淺一腳的離開了餘家。
俞震也隨餘至明去了隔音臥室,去做詳細的身體老傷檢查……
隨着患者和餘至明的離開,聚在客廳的餘爸餘媽等旁觀了餘至明整個檢查過程的一衆人,開始了熱議。
宋嶠歪着小腦袋,疑惑的問:“那個,那個人說的,小舅的經典話語,是什麼呀?”
小雪敲了一下宋嶠的腦袋,說:“羞不羞,你竟然連這個都不知道?”
“小舅的經典話語就是,我感覺有些不太好,此話一出,就表示,癌症無疑了。”
宋嶠哦了一聲,捂着小腦袋,癟着嘴,起身去了青檸身邊重新坐下。
這時,祁韜開口道:“小舅在那人肚皮上拍拍按按,也就兩三分鐘,就賺了一萬。”
“小舅這錢賺的,也太容易了吧?”
“祁韜,你認爲你小舅賺錢很容易?”餘爸忽然直呼其名,很是嚴肅的問道。
客廳的議論聲,瞬間消失無蹤。
祁韜不敢直面餘爸的咄咄目光,縮了縮身體,怯怯卻不服氣的說:“難道不容易?”
“幾分鐘就賺了一萬?”
“我爸和我媽辛苦工作一個月,他們兩人的工資加起來都沒有一萬呢。”
餘爸質問道:“祁韜,你知不知道,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的道理?”
這時,餘媽開口勸說:“老餘,你這麼嚴肅幹嘛?沒看到都嚇着孩子了?”
“給孩子講道理,心平氣和好好的講。”
餘爸平復一下情緒,緩緩的說:“小韜,你小舅能做到今天這一步,可不是憑空而來的,是他一天又一天,日復一日的努力,一直持續了二十多年才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小韜,你可知道,爲什麼你小舅在眼睛好了之後,只用了區區三年的學習時間,就成功的考上了大學?”
停頓一下,餘爸又道:“你不要跟我說,那是因爲你小舅聰明。”
“我告訴你們,那三年,你們小舅每天都是晚上十一點睡覺,早上六點就起牀,過年期間也是如此。”
“三年,近一千一百天,你們小舅沒有睡過一天的懶覺,每天除了吃飯和少許的身體鍛鍊,幾乎所有時間都用在了學習上。”
“最最重要的是,根本沒有人督促他,這都是你們小舅自覺自律做到的。”
餘爸接過青檸遞過來的茶水,喝了一口,又道:“小韜,還有你們幾個小的……”
“你們要是有你們小舅一半,別說一半,五分之一的勤奮和自律,你們爸媽就根本不用爲你們的未來操心了……”
隔音臥室內,餘至明坐在書桌前,終於把俞震身上最後一處傷勢簡圖繪製出來,放下手中的筆,瞄了一眼旁邊的電子時鐘。
晚上十一點十六分。
竟然不知不覺這麼晚了。
餘至明站起身,活動了一會兒脖頸、腰部,還有胳膊和腿。
他輕輕的推開臥室門,發現青檸還沒有休息,只見她坐躺在牀頭,藉助牀頭檯燈的燈光正在安靜的看書。
而在牀的另一側,還有一個小傢伙抱着米老鼠玩偶,身體近乎打橫的呼呼大睡。
“小嶠怎麼在這裡睡着了?”
青檸放下書,輕聲回道:“說是過來找你有事,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我已和大姐說了,今晚小嶠睡我裡。”
她又問道:“你忙完了?”
餘至明嗯了一聲,又說:“俞震身上要恢復的舊傷挺多。尤其是他的左膝關節,傷勢複雜,要繪製的清晰且細緻。”
“用了不少時間。”
青檸下了牀,挽住了餘至明的胳膊。
“我陪你去洗漱,順便跟你說一下,爸今晚上給我們上了一堂思想政治教育課。”
“出了啥事?”餘至明一頭霧水。
在寬敞的衛生間,餘至明一邊洗漱,一邊聽青檸述說了餘爸對他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的主題論證。
餘至明漱口把嘴裡的牙膏沫吐乾淨,輕笑道:“當時家裡的條件不好,對我們農村孩子來說,出路只有兩條,考大學和當兵。”
“以我當時的情況,考大學是最優選擇,只能是拼命學習了。”
青檸點了點頭,問道:“至明,有一點疑問,我一直沒有想明白。”
“以你的聰明,當時年齡又不大,復讀一年的話,考上名牌大學應該不在話下。”
“爲什麼當年就去了濟水醫學院這樣的三流醫學院就讀呢?”
餘至明故作神秘的說:“這當然是有重要原因的,真想知道?”
“當然想了。”
青檸從身後抱住了餘至明的腰,搖晃身體,嬌滴滴說:“告訴我吧,告訴我吧……”
餘至明呵呵笑道:“一是經濟制約,多復讀一年,就要多花一年的錢。”
“最重要的一點是,我有些撐不住了。”
他回憶片刻,輕嘆道:“三年起早貪黑的天天學習,生產隊的驢也撐不住啊。”
“當時我覺得,再這樣下去,我可能會崩潰,就拒絕了復讀建議,直接去讀大學了。”
“就現在來說,我當時的選擇,還算是明智之舉。”
青檸抱緊了餘至明一下,說:“過去的苦難,每一個決定,成就了現在的你。”
“尤其對如今抱着你,倍感幸福的我來說,你過去的每一個決定,哪怕再小的決定,都是最睿智,最正確的,嘻嘻……”
青檸忽然哎了一聲,說:“我想到了去年元旦,在長巖堂叔的療養院,那裡的一位醫生說過的話……”
她回憶着說:“體力的苦,獨立思考吃腦力的苦,剋制忍耐吃自律的苦,讀書學習吃孤獨的苦,還有什麼能屈能伸吃尊嚴的苦。”
“這幾種苦,把人分出了不同層次。”
“至明,我今天赫然發現,這幾種苦,你基本上全吃過了呢。”
餘至明輕嘆道:“我原本一無所有,要想發展除了吃苦,別無他法。”
“不像你們,是含着金鑰匙出生的。”
青檸有些不服氣的爭辯道:“我們也就是物質條件好些,機會多一些,要想出人頭地,也得努力拼搏,好不好?”
因爲時間比較晚了,再加上明天還有不少工作要做,餘至明洗漱完,和青檸稍微親暱了一下,就一人回了隔音臥室。
他躺在牀上,看了一眼手機,發現有古青冉發過來的兩條信息。
第一條信息說,蒙凡經華山醫院專家小組會診,建議未來三天之內做CAR-T治療。
第二條信息說,德國醫療集團的考察專家,將在下週三抵達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