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靠路邊停車，讓小雪和曾妍乘坐跟在後面的商務小巴，隨後，餘至明開着牀車載着青檸，加快了一些車速。
兩人趕到華山醫院，是近晚上九點半。
在婦科大樓前停好車，餘至明下了車就看到丁曄小跑着迎了過來。
“餘醫生，已出現規律性宮縮了。”
餘至明也不廢話，直接跟着丁曄小跑着衝進了婦科大樓。
青檸則是慢悠悠的跟在了後面。
沒過一會兒，一安保人員跑過來。
他透過車窗看到車內駕駛位沒人，大聲喊了起來。
“這是誰的車？”
“快把車開走，不知道這裡不許停車？”
這一片區域是孕婦和患者下車的地方。
只允許即停即走，停車若是超過了十分鐘，就會有管理人員過來驅趕。
這位安保人員喊了沒兩聲，就從婦科大樓衝出來一位小護士。
“別喊了！別喊了！”
小護士喝止住這安保人員，又批評道：“你剛上班的嗎？難道不知道這是誰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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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們醫院餘至明醫生的車。”
小護士小嘴巴巴的語速很快，“他的車有特權，在醫院內能隨便停。”
“因爲餘醫生出現的地方，肯定有急需他處理的醫療事件發生。”
“你不信的話，可以問一下你的領導。”
較真的安保人員還真的通過對講機，向上級領導做了確認。
確認了真實性後，這位年輕的安保人員就留在了這塊區域，疏導起了來往車輛。
其實，餘至明有意識的把車停在了角落之處，對其他車輛的影響，很小……
此時此刻，餘至明已經隨丁曄來到了三樓的一間待產室，對一位臉圓圓，不時哎呦兩嗓子的孕婦推拿起了孕肚。
這胎位推拿調整，可是餘至明當初能夠立足縣醫院，並聲名得以漸起的拿手本事。
所以，這種在華山醫院幾位經驗豐富的婦科前輩都搞不定的事情，餘至明只用了二十多分鐘，就讓少女腹中的胎兒從難產率極高的橫體位變成了頭朝下的順產體位。
只是在餘至明推拿結束，收回雙手之際，聽到了嘩嘩的水流濺地之聲。
這是羊水破了。
兩名護士趕緊把少女孕婦扶到輪牀上，推着她趕去生產室。
餘至明也在丁曄陪同下，出了待產室。
“餘醫生，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了，再加上一頓豐盛大餐？”
餘至明走向等在走廊的青檸，輕聲笑道：“丁醫生，不用客氣，都是爲了患者。”
說到這，餘至明忽然停下了腳步，轉身看向不遠處的一間待產室。
“有人咳嗽了兩聲。”
“咳嗽了兩聲？”
丁曄的表情立時變得緊張起來，“餘醫生，是哪一間待產室？”
“我們一起過去看一看？”
這裡一共是有十二間待產室。
每間待產室都住了一到三名，已經出現了宮縮和子宮口開指的臨產孕婦。
丁曄之所以對咳嗽聲敏感和緊張，是因爲這有可能代表着產婦最令人害怕的噩夢。
羊水栓塞。
這是孕婦生產時最容易引起死亡的病症，其造成的死亡率，有數據表明，如果發現和治療不及時，能高達80%。
該病症的直接表現之一，就是咳嗽。
這種病症的起因，簡單來說，就是在生產時的收縮等肌肉動作，會產生一定壓力變化，羊水可能就因爲這種變化，透過血管進入產婦的血液循環。
還或者是生產時宮頸裂傷、胎盤前置、胎盤早剝等情況引起的。
此外，做剖腹產手術時也有機率發生血竇開放，引起羊水栓塞。
這羊水栓塞，並不是指字面意思上的羊水堵塞了血管，造成了栓塞。
而是因爲羊水中含有胎兒的產物，如胎糞、皮脂之類的物質，還有促凝物質等等。
這些物質會進入母體的血液循環，會引發全身過敏反應，出現肺動脈高壓、彌散性血管內凝血、炎症損傷、休克和腎衰竭等一系列病理生理變化過程。
就這種病症的臨牀特徵，羊水栓塞稱之爲妊娠過敏樣綜合徵更爲合適。
羊水栓塞大多發生在分娩前的2小時，至產後30分鐘之間。
該病症以起病急驟、病情兇險、難以預料、病死率高爲臨牀特點。
有時病發的強烈迅猛，有產婦可能來不及做完檢查就已經死亡。
因此，丁曄一時如臨大敵，乃是一名婦科醫生最爲正常的表現。
餘至明也沒耽擱時間，在丁曄詢問時，已大步走進了左手邊的第三間待產室。
這間待產室的三張病牀，各躺着一名大肚孕婦，身邊也都有家人照顧。
“剛纔誰咳嗽了兩聲？”餘至明朗聲問。
他這話語剛落下，坐躺在最裡面病牀的孕婦，就怯怯的舉起了手。
“醫生是我。在家裡吃的有些鹹了，剛纔沒忍住……”
孕婦還沒有解釋完，就看到領頭進來，長相好看的令人炫目的高個青年男子，把一手放在了她的胸口之上。
孕婦有些愣怔，隨之就見青年男子把手撤了回去，接着又聽這人開口了。
“心臟沒問題，肺也沒異常。”
羊水栓塞典型三聯徵，表現爲驟然出現的低氧血癥、低血壓和凝血功能障礙。
臟腑內部表現，就是心肺功能異常，彌散性血管內凝血等等。
丁曄聽到餘至明的探查結果，就不由自主的長鬆了一口氣。
虛驚了一場呢。
丁曄輕笑着對那名孕婦解釋道：“不用擔心，這是我院的餘至明醫生，聽到你剛纔咳嗽聲，就臨時給你了一次檢查。”
“這個季節，肺炎和流行性感冒頻發。”
停頓一下，丁曄又安慰道：“剛纔的檢查表明，你的心肺功能正常。”
“安心待產就行了。”說完話，餘至明和丁曄就要退出待產室。
就在這時，靠近門口的病牀上，一位看上去三十多歲的孕婦，忽然咳嗽了一聲。
“餘醫生，我的嗓子有些癢，一直想要咳嗽呢，能不能請您也給我檢查一下啊？”
這個……
餘至明強忍住了翻眼皮的衝動。
他曉得，自己這是被認了出來，這位孕婦想蹭一次免費的檢查。
這是隨手而爲的事情。
再說，相遇也算是緣。
餘至明如此一想，臉上淺笑着回了一聲“好”，手就放在了這名孕婦的胸口之上。
雖是隨手而爲，但職業精神可不允許餘至明只是做做樣子，敷衍過去。
他沉下心，感受着手上傳遞來的信息。
呼吸，略顯沉悶，還算正常。
只是這心跳之音，給了餘至明一種老牛拉破車，在勉力強撐的感覺。
考慮到這是一位大齡孕婦，還即將臨產，身體負擔過重，心肺如此表現，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但是，餘至明心中卻隱隱有了不安。
他當即寧心靜氣，探查的手，也直接挪到了孕婦的心臟位置……
心臟泵出的血液流動聲音，清晰無比的在餘至明的腦海中迴盪不停。
他敏銳的辨認出來。
這血液流動的聲音，不夠純粹，似乎參雜了不少的亂響雜音。
餘至明進一步去辨認……
翻騰不休的血流，越發清晰，近乎透明，餘至明彷彿“看到了”一顆又一顆絮狀顆粒，在血液中起舞翻飛。
絮狀顆粒？！
餘至明立馬一個激靈，脫口而出喊道：“丁曄，DIC，搶救室。”
丁曄自然明白這DIC是什麼，彌散性血管內凝血，羊水栓塞最怕的一種症狀。
丫挺的，這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
“護士，通知徐醫生，羊水栓塞DIC。”
丁曄又看了一眼孕婦手腕上的手環信息，又喊到：“準備二十個單位的A型血。”
她一邊呼喊，一邊和餘至明一起把孕婦連同身下的輪牀，推出了待產室。
這個過程中，就有兩名護士，兩名醫生不知從哪裡衝了過來。
見狀，餘至明讓出了輪牀旁的位置。
然後，他目送這名惶恐不安的孕婦，被一羣醫護人員腳步匆匆的推進了手術區。
羊水栓塞的搶救，不是他的擅長，就不跟着一起進入干擾她們的工作了。
下一刻，餘至明就察覺到自己的手，被一隻溫軟的小手給握住了。
“至明，情況很嚴重？”
“羊水栓塞，很危險。不過發現的挺早，醫生團隊也都富有類似的經驗，成功搶救回來的問題，應該不大。”
餘至明介紹了一句，拉着青檸的小手，緩步走向了樓梯。
“走吧，這裡沒我的事了，我們回家。”
趁着下樓的功夫，餘至明把發現那名孕婦羊水栓塞的過程，簡單的講了講。
隨之，他大發感慨道：“都說，醫生做得久了，都會信命，信冥冥之中的那個命。”
“我發現，確實得信命，不信不行。”
餘至明唏噓道：“青檸，你看呢，我是被丁曄那個心懷不軌的傢伙給誘騙過來的，給少女孕婦做胎位調整。”
“然後，我離開時恰好聽到咳嗽聲。”
“咳嗽的那名孕婦沒有問題，把我喊住的孕婦，卻出了大問題。”
“這期間，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那名孕婦就危險了，彌散性血管內凝血在中晚期發現，基本上無解了。”
青檸輕輕甩了甩餘至明的手，道：“這說明那孕婦是命不該絕，老天爺不想她死呢。”
她又嘻嘻笑道：“至明，我們如今在一起呢，也應該是老天爺的安排呢。”
“上天安排的最大，你不許欺負我。”
餘至明咧嘴道：“看你說的，好像是我敢欺負你似的。”
說話間，兩人登上了停放在婦科大樓前的牀車。
就在餘至明打火發動車子之際，一個安保人員來到了車窗前。
“餘醫生，餘醫生……”
餘至明降下車窗，看向這位也就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保安。
“有事？”
年輕保安一臉不好意思的說：“餘醫生，我知道您看病好厲害，我娘她身體一直不太好，能不能請您看一看啊？”
“那一萬費用，我能出得起。”
餘至明本想拒絕，又忽然想到了冥冥之中的所謂命運和牽引，就改了口。
“週一，到十五號門診室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