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結束後，張柏離去。
餘至明也沒回臥室，拿了一本最新出來的內科醫學期刊，坐在客廳沙發翻閱，還不時應付幾句青檸、小雪的問題。
曾妍也湊了過來，問：“小舅，一年結束，你肯定獲得了醫院不少榮譽吧？”
“有沒有給你頒發一個特別大榮譽啊？”
餘至明輕笑道：“按照華山醫院的慣例，各項評優要在年後的三月份才公佈。”
他又一臉隨意的說：“這榮譽嘛，對我如浮雲，不做特別的期待。”
小雪語帶嘚瑟的嘿嘿道：“曾妍，咱們小舅已經無須用榮譽和表彰來證明自己啦。”
“患者的認可，就是最大的褒獎。”
這時，青檸把手機遞到了餘至明近前。
餘至明瞄了一眼屏幕上的內容。
這是一條娛樂新聞，說是名叫林岷的青年實力演員，宣佈暫停工作，全力抗癌。
“你是他的粉絲？伱知道的，對於癌症，我可沒有什麼特效治療方法。”
青檸提醒道：“至明，你都忘了啊？”
“三個多月前，一部電視劇裡的角色咳嗽不停，你肯定的說，這人的肺出了大問題。”
“就是這傢伙？”
餘至明又看了看娛樂新聞上的照片，眉清目朗的一位帥哥。
但他是真的沒一點印象了。
青檸點頭道：“就是他。”
“他應該是病情惡化，或是身體撐不住了，纔不得不暫停工作，公佈病情。”
青檸又道：“做爲影視演員，他應該有能力接受一百二十萬一針的抗癌治療吧？”
餘至明解釋道：“你說的是那種CAR-T細胞療法，它雖具有還算不錯的療效，不過，它所獲適應症範圍還是有限的。”
號稱120萬一針的是抗癌神藥，並不是藥，只是一種個性化定製的細胞免疫療法。
它簡稱爲CAR-T治療，即嵌合抗原受體T細胞治療。
這種治療方法，需要先從病人身上提取出免疫T細胞。
然後，利用基因工程技術，對T細胞進行改造，使它裝備有特異性識別癌細胞的腫瘤嵌合抗原受體，即CAR。
通俗一點講，就像是導彈裝備了高精度導航器，使T細胞可以高效地識別患者體內腫瘤細胞，並進行圍攻。
再然後，將這些改造後的CAR-T細胞在實驗室中大量培養。
之後，再把擴增後的這種“加強型”免疫T細胞回輸到患者的體內。
這些細胞在患者體內，一旦遇見表達對應抗原的腫瘤細胞，便會被激活並再擴增，通過免疫殺傷機制來瘋狂殺滅癌細胞，從而達到治癒或緩解腫瘤的效果。
餘至明接着對青檸、曾妍幾人介紹道：“這種治療方法，對血液系統疾病，包括白血病、淋巴瘤及多發性骨髓瘤患者，具有較好的治療效果。”
“對實體癌，效果有限的很。”
曾妍忽然插言道：“小舅，你能探查出腫瘤和癌變組織，是不是可以這樣，通過手術把患者體內的腫瘤和癌變組織全部切除。”
“然後再使用CAR-T細胞療法，把遊蕩在身體各處的癌細胞給消滅掉，這樣能否徹底治癒癌症，杜絕復發？”
這個……
餘至明伸手摸了摸曾妍的頭，笑着說：“你想的有些太簡單了。”
“除了大部分的早期癌症，很多癌症發展到中期、晚期，要把所有腫瘤切除，就等於把整個器官切除。”
“治療方法就變成器官移植了。”
“器官移植後，爲了降低器官排異反應，需要降低人體免疫力，就不好再使用CAR-T細胞療法了，它會攻擊移植的器官。”
餘至明又思慮片刻，沉吟着說：“中晚期的胃癌、腸癌、食道癌、骨癌等癌症，倒是可以試驗一下這種複合治療方法。”
“只不過，這需要患者有一個還算比較能抗造的身體。”
“最重要的是，患者還得有錢。”
青檸忽然想到了一點，語帶躍然的問道：“至明，即便出現了癌症轉移，只要轉移的癌變組織切除後不影響原器官基本功能，也有治癒可能了？”
餘至明想了想，輕輕點頭說：“只能說，有理論上的可能。”
“一般來說，出現了癌轉移，患者身體就千瘡百孔了，一般承受不住這麼大的手術。”
青檸輕聲道：“只要有成功希望，患者就會冒險一試的，好過等死啊。”
她又眼睛冒光的問：“至明，寧安醫院那十一名癌症末期患者，你對他們的身體情況瞭解不可謂不深。”
“他們當中，可有誰有希望冒險一試？”
餘至明正色告誡道：“青檸，你不要誘惑他們，他們經不起誘惑的。”
“這種治療方法，就相當於投骰子，只有投出666才能成功。”
“成功的可能，太小了。”
青檸露出一口小白牙，笑道：“我知道，高手投骰子，投出豹子的概率是相當大的。”
“至明你可是超級高高手呢。”
餘至明斜了她一眼，說：“我只能知道骰盅裡的骰子點數，可投不出豹子。”
見這傢伙還要開口，餘至明制止道：“不要說這件事了，投入巨大，成功機率卻太小，不值得冒險嘗試。”
青檸癟了癟嘴，沒再說這個話題。
對於餘至明這傢伙的一些理念，她也算是摸清楚了。
比如，人到了一定年齡，就要接受自然規律從容的死去，不要進行過度治療。
還有，這傢伙更是不贊同，普通人爲了所謂的一線活下去的希望，拼盡家財。
當然，有錢任性家庭，除外。
因此，餘至明纔會對這種投入產出不成比例的中晚期癌症治療之法，沒有給予應有的重視。
青檸卻清楚知道一點，對於溺水之人，再細小的稻草，也會拼了命的抓住的。
只是，餘至明一點不積極啊。
青檸又暗搓搓的想到一點，這就是賺錢太多的後遺症了。
餘至明要還對金錢保持足夠強的渴望，這種能從富人身上大賺一筆的治療方法，肯定會蠻有興趣試驗一番的……
青檸微微鼓起腮幫子，用小叉子接連叉了幾塊水果塞進了餘至明的嘴裡。
嘴裡塞滿了水果的餘至明，見青檸又叉了一顆草莓喂到嘴邊。
餘至明用力的嚼了嚼，嚥下嘴裡的水果，好笑的看向青檸。
“你想撐死我嗎？”
青檸哼哼了兩聲，把那顆草莓送進自己的嘴裡，慢慢的嚼了起來。
此時此刻，一個原本朦朧的想法，在她的腦海中漸漸的清晰起來。
待把嘴裡的草莓嚥下去，青檸露出了興奮的小表情，吼吼道：“至明，我找到寧安醫院的差異化發展方向了。”
“什麼發展方向？”餘至明好奇的問道。
青檸嘿嘿道：“在你的大力幫助下，寧安原本就小有名氣的月子中心和生殖中心，如今更是上了一層樓。”
“我可是知道，越來越多周邊省市的孕婦和不孕不育女子前來寧安醫院尋求幫助。”
停頓一下，青檸又轉而說：“我還知道，我哥還寄希望於晚期癌症患者的康養治療，來提升寧安的國內知名度。”
“只是，礙於至明你的時間和精力，還有寧安的醫資限制，一年撐死了，也就能收治一二十名晚期癌症患者。”
“患者人數上不去，影響力就有限。”
青檸迎着餘至明的目光，滿臉放光說：“至明，晚期癌症患者的康養治療，只是拖一些時間而已，影響力也就那樣，但是中晚期癌症患者的治癒，卻能引發極大的轟動。”
說到這，思路越發清晰的青檸，語調快速的說：“至明，我知道，條件比較苛刻。”
“癌症類型受限，癌症轉移部位和發育程度也要受到限制，患者身體要比較抗造。”
“最重要的，患者得有錢，有很多錢。”
“但是全國癌症患者那麼多，總能挑選出幾十名符合條件的吧？”
“寧安只要每年治療成功其中的一二十人，名氣肯定傳遍全國。”
青檸又挽住餘至明的胳膊，嬌滴滴的說：“至明，這對你來說，不會增加多少工作量，是不是呀？”
一旁的小雪和曾妍，看着青檸撒嬌的模樣，都憋着表情，努力不讓自己笑出來。
餘至明翻了一下眼皮，道：“當然會增加我的工作量，我需要深度介入手術，把需要切除的癌變組織範圍，標記出來。”
青檸眼睛轉了轉，搖晃着餘至明胳膊，含糖量超高的道：“那就讓我哥做妥善安排，以不增加你的工作時間爲前提，如何呀？”
“至明，我們都是一家人啦，寧安醫院徹底發展起來了，也是你的堅強後盾不是？”
她又給餘至明灌迷魂湯。
“至明，你在寧安通過月子中心，生殖中心帶來了新生命，又通過中晚期癌症的治療，挽救了生命，這是多大的功德呀。”
餘至明笑了笑，說：“青檸，你以前是不怎麼關注寧安醫院事務的，今天怎麼一下子這麼關切起來了？”
青檸嘻嘻笑道：“我怎麼說也是古家一員，我哥又是寧安醫院的院長。”
“我可都是大人了，在你的薰陶之下，不能總是渾渾噩噩的，總得做出一些正正經經的貢獻不是？”
青檸又嘚瑟道：“所以，在你和曾妍談起癌症治療之時，我就突然靈光乍現了。”
餘至明揪了一下青檸的鼻樑。
“這中晚期癌症的治療，我剛纔只是紙上談兵，真正做起來，難度不知凡幾。”
“不過可以先研究一下可行性。”
“至明，你同意了？”青檸一副驚喜狀。
餘至明輕輕的點點頭。
青檸跳了起來，嘿嘿的喊道：“我這就跟我哥打電話。”
這時，一直在廚房忙碌的餘向晚，端着和好的麪糰，還有調好的餡子來到了客廳。
“起腳餃子下車面。”
“明天曾妍回家，家裡的餃子吃沒了，今晚我們一起動手包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