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上午十一點,忙完一陣的餘至明,按照慣例回到大辦公室補充能量,意外看到小雪和曾妍正在和周沫聊天。
“小舅,嘿嘿……”
小雪先傻笑兩聲,又嬌聲道:“想過來看看你是如何工作的,還有工作環境呢。”
餘至明擡手彈了小傢伙腦門一下。
“和在縣醫院時的工作差不多,有什麼好看的?濱海有那麼多好玩的地方,生老病死的醫院可不適合參觀。”
曾妍伸手推了小雪一下,催促道:“小雪,趕緊說事,小舅很忙的。”
“小雪,什麼事?”餘至明問了一句。
小雪心虛的一笑,說:“小舅,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一個高中同學,男的。”
“不是同班的,是同一年級的。”
“他沒考上大學,就來濱海打工了,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小雪又強調道:“小舅,我不認識他。”
“他是通過其他同學聯繫到的我,說是身體有些水腫,皮膚有些癢,想找你看看病。”
身體浮腫?皮膚癢?
聽起來情況有些嚴重呢。
餘至明哦了一聲,說:“你的高中同學,到了濱海,也是我們的老鄉了。”
“伱讓他下午過來找我吧。”
小雪滿臉笑容,拽住餘至明的胳膊,一邊搖晃,一邊戴高帽道:“我就知道,你是天底下最有愛心的小舅了。”
餘至明輕切一聲,又聽曾妍道:“小舅,我想去找一下鮑莞姐姐。”
“我陪着曾妍一起去。”小雪急忙道。
餘至明哦了一聲,叮囑道:“記得十二點前回來,我帶你們去醫院食堂吃午飯……”
待兩個小傢伙離開後,餘至明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輕聲詢問周沫。
“早上,老師訓你了?”
周沫搖了搖頭,說:“主任知道我爲什麼打他後,反而誇我打的好呢。”
“主任還說,所謂的高風險投資,其實就是賭博,很容易傾家蕩產,普通人不能沾。”
“他也會讓亓臻不再涉足類似投資。”
餘至明懷疑道:“那傢伙會聽嗎?”
他吃了兩塊餅乾,見周沫還是一副蔫蔫的模樣,又問:“你那位三百萬朋友?”
周沫哀嘆一聲,說:“我聯繫他的父母了,他父母說,不再管他了,就當沒有生過他這個兒子。”
“我才知道,他父母已經給他補過兩次窟窿了,一次一百多萬,一次近二百萬。”
“沒想到他賭性不改,這次又鬧出三百多萬。他父母是徹底失望,也是真的沒錢了。”
餘至明安慰道:“往好處想,你沒被騙到。這樣屢教不改的一個人,你是不可能指望他還錢的。”
周沫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說:“我和他也算是多年的朋友,我不想看到他這樣泥足深陷下去,所以我做了一件事。”
“啥事?”餘至明挑了一下眉梢。
周沫壓低聲音說:“我給他的公司打電話了,舉報了他挪用了公司貨款。”
“事情早點爆出來,我覺得,對他這種情況,是一件好事。”
她又語帶不安的問:“餘醫生,你認爲我這樣做對了嗎?”
餘至明只能支持道:“肯定做對了。”
“你是出於善心,出於治病救人的目的才舉報的,百分之百是正確的……”
小雪口中所說的高中同學,來的挺早,下午剛過一點就到了。
他個頭挺高,身材消瘦,比餘至明還要高上兩三釐米,頂着一頭紅頭髮,左耳朵還戴着耳環。
一個才十七八的少年,打扮成這個樣子,餘至明真是欣賞不來。
不過,這個名叫翟川的少年倒是挺有禮貌,嘴巴也挺甜。
“餘叔叔,您好!我在縣城的時候,就聽說過您的大名了。”
“這幾個月,我更是從網絡上時不時的看到您大展身手的新聞。”
餘至明輕笑着打斷道:“廢話就不要說了,就說你身體哪裡不舒服吧?”
翟川訕訕的笑了笑,脫去外套,又把袖子擼了起來。
一根花臂,展現在了餘至明眼前。
這讓餘至明剛剛升起的對這傢伙的些許好感,又蕩然無存了。
小小年紀不學好,竟然紋身。
要是小博、小雪敢紋身,餘至明二話不說,直接把他們的腿給打斷。
翟川指着手臂上的幾個小紅點,說:“餘叔叔……”
餘至明糾正道:“稱呼餘醫生就行。”
翟川哦了一聲,又接着介紹道:“餘醫生,我四天前又去做了一個紋身,然後身上就起了一些紅點,身上也有些癢。”
“而且,雙腿也變腫了。”
“診所醫生說,這是紋身導致的過敏反應,給我開了一些治療過敏的藥。”
“一直吃藥到現在,身上癢的症狀減輕了不少,但是腿和腳卻是腫的更加厲害了。”
“鞋子都有些穿不上了。”
“餘……醫生,我有些害怕,就通過班上的同學聯繫到了付曉雪……”
餘至明打斷問:“你現在做什麼工作?”
“在酒吧一邊打工,一邊學習調酒!”
餘至明蹙眉,問:“每天喝酒挺多?”
翟川老實回道:“有時要陪客人喝酒,練習調酒時也要品酒,每天喝的確實挺多。”
“不過,餘醫生,我酒量很好,基本上沒怎麼喝醉過,也就是微醺狀態。”
餘至明想起他之前的介紹“又去做了一個紋身”,問:“你身上的紋身不少?”
翟川嗯了一聲,回道:“前胸、後背、雙臂、雙腿上都有紋身圖案。”
“有幾個是在讀書時偷偷紋的,圖案比較小,到了濱海後,才紋了幾個大圖案。”
他又補充說:“餘醫生,以前紋身後,都沒有發生過身體水腫、身上癢的情況。”
餘至明忍不住問:“你知不知道,身上有了紋身,未來發展之路會變得狹窄許多?”
翟川點頭道:“知道,我學習成績差,考不上大學,政府單位和國企肯定去不了,又不想當兵。”
停頓一下,他又略帶顯擺的說:“餘醫生,紋身反而讓我交了不少朋友。”
“如今的酒吧工作,就是志同道合的紋身朋友給介紹的。”
得,這是人家自己的選擇……
餘至明也不廢話了,起身道:“跟我去檢查室,我給你檢查一下。”
來到檢查室,待翟川在檢查牀上躺好,餘至明的手就直接按向了他的腎臟部位。
身體水腫,十有八九是腎臟問題。
拍按了幾下,餘至明表情就嚴肅起來。
問題比他想得,還要嚴重。
雙腎衰竭。
又進一步檢查後,餘至明還發現,這傢伙的肝損傷也有些嚴重。
餘至明收回手,一臉嚴肅說:“你是雙腎衰竭,外加肝損傷,需要住院治療。”
這話直接讓翟川驚的從檢查牀上坐起。
“腎衰竭?怎麼可能?”
“我這麼年輕,怎麼可能腎就不行了?”
餘至明面無表情的解釋說:“很多紋身所用的染料中,含有不同劑量的重金屬,這對腎臟和肝臟的損害極大。”
“這半年來,你應該是多次紋身,而且紋的都是大面積的圖案?”
翟川有些木然的點了點頭。
餘至明又問道:“你是不是圖便宜,去的都是小的,甚至是不正規的紋身作坊?”
翟川再次點點頭,說:“我現在賺得錢不多,除了吃穿住行,不剩多少了。”
“貴的紋身,根本紋不起。”
餘至明輕嘆道:“劣質的紋身顏料,含有的有毒物質,只會是更多。”
見少年是臉色煞白,餘至明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擔心,你的情況,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還是有恢復可能的。”
“即便恢復不好,靠定期透析,再活幾十年,也是可能的。”
餘至明見少年臉上煞白依舊,安慰似乎沒起到多少作用,就轉入了實際問題。
“翟川,你需要住院治療,如果在這裡住院,費用肯定要高上不少。”
“你這種情況,回家去市裡或省城,也能得到妥善的治療。”
“我建議,你和父母好好商議一下。”
翟川恢復了一些清醒,說:“餘醫生,謝謝,我會和爸媽商量的。”
餘至明叮囑道:“翟川,趕快做決定,越早治療,恢復的希望就越大。”
“這樣,你現在就和爸媽聯繫。”
在餘至明的催促下,翟川從外套衣兜裡取出手機,撥通了父親的電話。
在通話接通的那一刻,翟川的情緒,終於崩潰了,對着手機哭了起來。
“爸,我腎衰竭了,要死了,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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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至明看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向父親哭訴病情,不由的心生感嘆。
看着是大人,終究還是十七八少年……
和父母溝通的結果,當天返回老家。
餘至明給他開了兩天的藥……
送走翟川,餘至明回到大辦公室,就見柳啓倫和他的客戶鄒毅在等着自己。
相比昨日,今天的鄒毅彷彿變了一個人,說紅光滿面有些誇張,至少是精神十足,目光炯炯。
“餘醫生,您的診斷完全正確,確診了,就是肝膿腫,不是肝癌。”
“餘醫生,您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餘至明客氣道:“救命恩人可不敢當,誤診就是誤診,總是會發現和糾正的。”
鄒毅笑呵呵道:“沒有餘醫生您,或許誤診糾正那天,我的精神和身體已經都垮了,迴天乏力了。”
“所以,您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停頓一下,他又道:“餘醫生,能否請您幫我一個忙,如果有人問您我的情況,就說我得的就是肝癌。”
餘至明探究的看着他。
鄒毅長嘆一聲,道:“不瞞餘醫生您,我確診肝癌的這幾天,有幾位身邊人的態度和所作所爲,不敢深思啊。”
“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
“我需要辯識一下,誰纔是真正的親人,真正的朋友,真正的好下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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