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到了週六，依然是華山醫院的福利體檢日。
餘至明從早上八點半忙碌到了近中午十二點，才完成了上午五十人的體檢。
又累又餓的他，準備換下白大褂，去食堂吃午飯，卻被院長秘書何英俊堵在了檢查室的門口。
“餘醫生，請跟我去綜合辦公樓，領導們都在等着你呢。”
“周沫，你也一起來。”
餘至明擡腿跟着何英俊向樓梯走去，面帶疑惑的問：“都在等着我？”
“發生了什麼事？”
何英俊輕笑道：“自然是中央保健局和我們醫院聯合保健項目的啓動儀式啊。”
“除了咱們醫院的領導，中央保健局的領導，市政府、衛健委的幾位領導也來了。”
餘至明就是一咧嘴，道：“不過是一個體檢而已，又必要搞一個儀式嗎？”
餘至明笑道：“你不是計劃着孤獨終老嗎？還有嫁妝？”
儀式倒也簡單，幾位領導一一講過話後，談副院長和中央保健局的張璟副主任在現場衆人的見證下，簽署了一份合作協議，儀式就算是圓滿結束了。
張璟一指身旁看上去三十五六歲，和餘至明差不多身高的男子。
餘至明是一邊檢查身體，一邊述說發現的大小問題，站在他身旁的蒲少彥，就在硬皮筆記本上做快速記錄。
他也懶得解釋，直接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檢查牀。
何英俊像是突然想起來一般，說：“餘醫生，昨夜之事，多謝了。”
餘至明快步走了過去，在黎院長的介紹下，相繼認識了市政府秘書長，衛健委主任等幾位來自市政府的領導。
“這是蒲少彥醫生。”
“好了，不說這個了”
她又哼哼道：“實在不行，我把媽媽給我準備的嫁妝預支出來投資。”
“何秘書，昨晚那位女士？”
這讓周沫有些奇怪。
張璟笑道：“能延長三五年的壽命，這已經很了不起了。”
他呵呵笑着說：“餘醫生，我們接到的通知，可是一點準時開始體檢呢。”
“我可是知道，尤醫生正在嘗試做植入放射源後的二次手術？”
雖然有些緊張，吃飯時間還是有的。
周沫嘻嘻笑道：“我是這麼計劃的，但是我媽一直不信啊。”
“請您體檢結束後再打電話。”
“還有，中央保健局安排過來體檢的同志，身份多少都有些不一般。”
“周沫，今天工作結束，我們走人。”
何英俊輕笑道：“對各方來說，這也是一項實事和政績，很有必要拍照留影的。”
這時，餘至明取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十二點三十五分。
“即便運氣足夠好，手術風險也很大。”
“挪到中午一點搞，不行嗎？”
比如心腦血管問題，胃和腸道的消化功能問題，泌尿系統問題，肝功能問題，骨質增生問題等等。
餘至明朝蒲少彥輕輕點了點頭，算是相互認識並招呼過了。
“要不是孩子的情況急切，估計她也不會想起來聯繫我。”
餘至明嚥下嘴裡的食物，說：“這些信息足夠可以了，你直接發給我大外甥，先讓朱峻自己找機會和女孩接觸一下……”
這時，周沫的手機響了一下。
“咱們醫院和市裡必須拿態度出來，顯示一下對這件事的高度重視。”
“額顳葉動脈狹窄度，近百分之六十。”
“餘醫生，那名護士找到了。”
“我總覺得，這是很好的投資項目，錯過了，將來絕對後悔的拍大腿、失眠那種。”
餘至明解釋說：“這就要碰運氣了。”
她又深表同情的說：“也怪醫院，非得利用你午餐休息時間來搞這個啓動儀式。”
“你的胃，我感覺不太好，需要去做一次更進一步的確認檢查……”
“餘醫生，不趕時間了？”
“餘醫生，我不耽擱你寶貴時間了……”
在沉默不語中，三人來到了綜合辦公樓三樓一間寬大，人員多多的活動大廳。
他正準備轉身離開，忽被張璟喊住了。
餘至明喝了一口免費的海帶湯，道：“之前是我腦子一時沒轉過彎來，還想着是一點準時開始下午的體檢呢。”
基本上每個人都有兩三個，需要在日常生活中關注的身體小問題。
這讓他心裡有些不爽。
爲了不遺漏，蒲少彥的手中，還拿着一隻小巧的錄音筆……
餘至明猜測道：“估計是某位領導的時間，有些不合適吧。”
下午近五點半，餘至明檢查完第四十九人，等了片刻，也沒等到第五十人進來。
“左支氣管有輕微炎症。”
張璟又輕笑道：“餘醫生，我在京城都聽說了，你和貴院的尤衛賢醫生一起成功實施了顱底腫瘤植入放射源手術。”
周沫一邊看着信息，一邊讀道：“是呼吸內科過來替班的護士，名叫閻琴，今年二十四歲，浙北人，還沒男朋友。”
就看到主席臺位置，院長黎垚、談副院長、楊邁處長几人，還有來自中央保健局的副主任張璟、賈林青等人，正在與另外幾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女親切說話。
“我朋友說，在你的妙手醫治下，孩子是吃睡正常，也不哭不鬧了。”
活動大廳內，還有七八十名中年人居多的男女，在三五一羣的低聲交流。
但是，也不代表着他們都很健康。
餘至明先從他的頭部檢查開始。
“哎，對方是什麼情況……”
她拿起手機一看，是門急診小護士王麗發過來的信息。
餘至明謙虛道：“我只是起到了輔助作用，主要是尤醫生的功勞。”
張璟說到這，隨即醒悟過來，語帶歉意道：“餘醫生，實在抱歉，是我疏忽了。”
餘至明長哦了一聲。
最主要的問題是，他肚子還餓着呢。
周沫嗯哼兩聲，又咬了咬嘴脣，說：“我只能說竭盡全力勸說啦。”
“還有一點，我比較好說話。”
周沫也忍住了心中好奇，沒再問下去。
男子有些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有出聲，躺在了檢查牀上。
餘至明慢悠悠的吃過午飯，又晃悠悠的回到中心小樓，已是中午一點十七分。
張璟目光閃閃道：“即便要碰運氣，這也爲高難度腫瘤手術提供了一條解決思路。”
或許是這批人平時有着不錯的醫療福利，餘至明一連檢查了三十二人，都沒檢查出嚴重的身體問題。
“這可是非常厲害的醫學成績呢。”
“餘醫生，就等你了。”
這時，周沫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領導，該您進檢查室做體檢了。”
以最快速度來到醫院食堂的餘至明，打了一份豐盛飯菜後，反而一點不着急，慢悠悠的吃了起來。
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啓動儀式，直接打破了餘至明的安排。
“簡單吃了一些工作餐……”
“哎，餘醫生……”
周沫抿嘴笑道：“強迫症患者一般都不希望規律性的時間安排被打破！”
餘至明換好白大褂，做好準備，直接來到檢查室，開始了下午的體檢工作……
餘至明不動聲色的又等了六分鐘，沒見人進來，就出了檢查室，
餘至明笑了笑，說：“究其根本，我只是醫生，不是領導啊。”
首先映入餘至明眼簾的是，活動廳主席臺上掛着的紅色橫幅。
下一刻，餘至明卻聽到，那個打電話的聲音走遠了一些。
“過來，我給你介紹幾位領導。”
他稍微一注意，就聽到有人在門外走廊打電話的聲音。
他看到一排人已經等在了檢查室外面，就沒好意思在大辦公室再休息一會兒。
“他會代表我們保健局協助餘醫生你做體檢工作，並負責記錄體檢者的大小病症。”
“雙肺功能比正常值低百分之二十，最好是戒菸……”
“要腫瘤萎縮變形到特定情況，讓手術風險大幅度降低纔可以。”
餘至明一眼掃過去。
相反，大問題沒有，小問題卻是不少。
餘至明又轉而道：“你想勸說你媽投資小食堂和藥膳項目，有多大成功的把握？”
“我可以推遲到一點半開始啊。”
這番話，讓餘至明的嘴咧的更大一些。
停頓一下，何英俊又含糊道：“她是我在一次活動中偶然認識的，就是普通朋友。”
“老同學，我一定準時到，不能白讓你兒子喊了我那麼多年的叔叔。”
上書“熱烈祝賀中央保健局和華山醫院聯合保健項目順利啓動”。
餘至明還想着飽餐一頓後閉目養神一會兒，爲下午工作恢復一些精力和體力。
在與主要領導認識並簡單寒暄後，在談副院長的主持之下，舉行了項目啓動儀式。
“餘醫生，給你介紹一下。”
餘至明在檢查到第三十三人，終於有了一個大發現。
餘至明曉得，對方是指責他遲到了。
首位體檢者是一位四十六歲的男子。
周沫忿忿道：“問題是，你纔是這個保健合作項目的絕對核心，要以有利於你的時間安排爲準啊。”
形式主義！
黎垚看到餘至明，朝他招了招手。
“治標不治本，可談不上多大的成績。”
周沫安靜跟着兩人走出中心小樓，見何英俊不再說話，就忍不住好奇的開口了。
餘至明見這個傢伙有沒完沒了說下去的跡象，不客氣的打斷，直接問道：“張主任，你吃午飯了沒？”
蒲少彥追出了檢查室。
“餘醫生，還有一位同志呢。”
餘至明腳步不停道：“從來都是患者等我，不是我等患者。”
“我已經把他的體檢時間等完了，已經是仁至義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