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臚寺。
李孜省帶着龐頃到來,門口的差役立即把消息傳進廳堂,張巒急忙把吃了一口的點心放下,跑出來迎接李孜省。
“這一身……”
李孜省看到張巒穿官服就不舒服,因爲在他眼裡,讖緯之術了得的張巒,其實更適合穿道袍。
張巒解釋道:“置身衙門內,穿官服要方便些,畢竟許多下官還不認識我,穿這一身便可暢通無阻。今天沒啥事,本想收拾收拾打道回府,不想李侍郎竟親自光臨……不知有何事?”
李孜省指了指公廨方向,道:“找個地方敘話吧。”
“走,走。裡面請。”
張巒在前引路。
隨即二人來到鴻臚寺專門用來待客的小花廳。
李孜省也不客氣,直接在主位上坐下,因爲從官職上來說,他這個正三品禮部左侍郎,的確是張巒的上司。
“來瞻,萬閣老先前去我府上見我,說是看到一份令人甚是驚奇的奏疏,還說你聯合天方國的什麼王子,一起參劾樑芳和韋眷?”
李孜省自己打開話題。
龐頃在旁邊站着,似笑非笑地望向張巒,好似在等着對方講歪理。
張巒也不避諱,點頭道:“確有其事。在下去到會同館見到那個阿力王子,他痛陳大明宦官無法無天,對於外邦使臣缺乏應有的尊重,不僅劫掠貢品還要堵他的嘴,我就提議他直接上疏參劾,他說已經上奏過一次,可惜沒什麼用,我就說跟他一起聯名參劾。”
李孜省聲調瞬間提高八度:“那你參劾韋眷一個人就夠了,牽扯上樑公公作甚?”
“這不是……連阿力這個外國人都知道,樑芳乃是韋眷的靠山?且韋眷剋扣了天方國的貢品後,是藉助樑芳的勢力,才把貢品送到京城來。半路上也是因爲樑芳的威名,地方官纔不敢管,甚至到現在阿力參劾的奏疏,有司衙門也不肯接。”
張巒顯得義正詞嚴。
看看,我這是秉公執法,仗義執言,我有錯嗎?
“呵呵。”
李孜省突然展顏一笑,指了指張巒,搖頭道,“你啊你,一本正經說出來,我都快信了……說吧,怎麼打算的?你是故意讓樑芳難堪,是吧?”
“呃……”
張巒似不想直言。
龐頃在旁笑着幫腔:“張鴻臚,您到這會兒還隱瞞作甚?道爺一早就說您有預謀,敝人還說這事您不會與道爺商議,因爲您知道道爺鐵定不會答應。”
張巒無奈道:“好吧,我就明確說了,我想在其位謀其政。我要在鴻臚寺卿的位置上做點實事出來,哪怕失敗了,我也心甘情願。”
李孜省聽了,差點兒一口千年老痰吐到張巒臉上。
你跟我在這兒講氣節,講盡職盡責呢?
咱兩個道士出身的人,知根知底,咋還裝起來了?
龐頃在旁調侃道:“您這話,不怎麼取信於人哪!”
張巒手腳都顯得不自然了,扭扭捏捏道:“自從當官後,我發現……這官當起來挺難的,想給人留下個好印象,讓人覺得我稱職,就只能……劍走偏鋒。再說了,我不太想……給人治病,有時候就……不得不做一些奇奇怪怪之事,哪怕是……丟官去職,至少也能問心無愧。”
“誰說讓你去治病了?你爲了不給人治病,就拿鴻臚寺卿這個官職開玩笑,到處找人彈劾?”
李孜省驚訝地問道。
張巒反問:“難道不是因爲我會治病,才當上這官的嗎?好像是李侍郎當着在下的面說的,陛下曾問過我入太醫院做官之事。”
“啊,這……”
李孜省被問得啞口無言。
龐頃笑呵呵道:“道爺,都是自家人,您怎麼也開始裝起糊塗來了。您都看透了,難道覺得張鴻臚他推算不出來?”
李孜省瞪龐頃一眼。
好似在問,你在這裡廢什麼話?
胳膊肘往哪兒拐呢?
“來瞻,就算你不想給陛下診病,不想揹負責任,也別委屈自己啊。你可知樑芳在京有多大勢力?就連陛下動他都要考慮再三,更別說我了……你這麼做,我未必能幫你兜住……”
李孜省在這兒苦口婆心勸說,好似沒把張巒當外人,但言語間已經有些埋怨了。
誰知張巒從懷裡掏出一頁紙,呈遞過去:“不知這個,是否能讓李侍郎您高擡貴手,幫在下一把呢?”
“這是……?”
李孜省接過面前的紙條,一臉疑惑。
我在跟你談樑芳這個人很危險,你這算什麼?
送我的禮單麼?
你覺得我會缺你這三瓜倆棗?
張巒介紹道:“此乃一張滋補的藥方。”
“何物?”
李孜省瞳孔瞬間放大。
連一旁的龐頃都不由湊過頭細看,似乎這是一份多牛逼、凡人不可見的東西一樣。
“來瞻,你是說……這是給陛下用的藥?”
李孜省忍住強烈蹦躂的心跳,一臉興奮地問道,“你咋不自己把藥配出來,給我這個作何?”
張巒聳聳肩,道:“您看,我是這麼想的,隨便配藥,就跟鄧常恩煉製的丹藥一樣,就算有用,陛下也未必敢服,更別說在下根本就不是什麼大夫,出了問題責任不好背啊。
“但要是隻出個藥方,把所用藥逐一陳列出來,可供人隨時勘察,那結果就大不一樣了。
“這些藥,基本上都是溫和的補藥,不涉及十八反,只要找太醫院的人稍微查證一下即可。若是陛下用了後效果不大,也不能說我沒有盡心。反之,算是我送給李侍郎的一個人情吧!
“故此,請李侍郎跟陛下說明情況的時候,不要提及我的名字,只說是你在民間搜尋到的即可。”
李孜省聽完目瞪口呆。
龐頃遲疑道:“張鴻臚,現在咱們說的是您不該貿然參劾樑公公之事,你咋還拿出藥方來了?您這東西太過貴重,就怕道爺他不便……”
正要說不便收下,就見李孜省已經珍視地把紙折迭了幾下,小心翼翼揣懷裡去了。
開玩笑!
大明頭號神醫兼神棍張大仙精心配置的神藥,我不往懷裡揣,難道把它交給別人?
若給了太子,我不是虧大了?
這叫過寶山而不入!
李孜省摸了摸懷裡的藥方,這才心滿意足地問道:“來瞻,你難道是對爲陛下治病無信心?爲何不說這藥方出自你手呢?還是說,這藥方並非是對症治療陛下之病的?”
張巒苦笑道:“李侍郎對於如今的情形很清楚,對於陛下之病,我的確沒什麼好辦法。這只是一味強身健體的藥,並無根治肝病的功效。”
李孜省湊上前,低聲問道:“你且明確跟我說,陛下的病……?”
“唉!”
張巒一邊嘆息,一邊搖頭。
好似在說,這件事請恕我無能爲力。
龐頃急忙道:“可是張鴻臚從未給陛下診治過,怎能如此篤定就無藥可治?”
“在下可什麼都沒說。”
張巒淡淡一笑,道,“人微言輕,而且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本事,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言盡於此。”
李孜省卻不接茬,繼續問:“所以說,陛下的病,其實跟萬妃無太多區別,只是時間早晚而已,是嗎?”
龐頃立即用疑惑的目光望向李孜省,好似在說,這是我能聽的內容嗎?你們竟在妄議皇帝的生死?
張巒道:“在下並未當面診斷過陛下的病情,所以不敢妄下定論,但大致如您所言吧。”
“呼……”
李孜高官長地呼出一口氣,似乎瞬間明白了自己未來要做什麼。
要麼力挺太子,要麼大力推進易儲,反正皇帝的命應該不會太過長久,且還會出現跟萬貴妃病情發展類似的情況……
也就是說人突然就沒了。
而自己聖寵不衰的現象,也會在不長的時間後突然逆變,到時自己的敵人將不再是什麼鄧常恩之流,而是朝中那些文臣,他很可能莫名其妙就成了羣臣攻訐的奸邪……
想到這兒,他立即產生一股強烈的危機意識。
李孜省沉默半晌後道:“來瞻,你不想爲陛下治病,光靠參劾他人,展現你的正直和無畏是遠遠不夠的。”
張巒意味深長地道:“哦……其實在下最近新開了個藥鋪,顧客盈門,每天生意都很好,也傳出去一點名聲。”
“咦,你要爲自己揚名?”
李孜省皺眉。
這不是跟你在杏林方向低調自貶的做法大相違背嗎?
張巒笑道:“正所謂樹大招風,在下聽說,已有人打算對這藥鋪下手,甚至不惜找人栽贓污衊,大潑髒水,到時不就……”
“咳咳!”
李孜省咳嗽兩聲,一副恍然大悟的摸樣,“所以你讓你倆兒子跟彭家老大鬧矛盾,也是早就設想好的?就等他上門找你的麻煩?”
“這……這……”
張巒一時間不知該怎麼解釋。
龐頃在旁陰陽怪氣道:“道爺,看來您阻止彭大少報復,算是白費心機,還險些誤了人家張鴻臚的大事。”
“滾!閉嘴站一邊兒去……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兒嗎?”
李孜省也是張口就罵。
龐頃卻絲毫不在意,繼續站在旁邊看熱鬧。
李孜省嘆道:“來瞻,你這招自污之法,我是沒想到的……看來你真的已經把形勢摸得很透徹了,知道自己並無能力解決天家之困境……但我覺得你這樣做還不夠。”
“請李侍郎賜教。”
張巒拱手道。
李孜省笑道:“你看,樑芳現在窮途末路,你去參劾他,最多被人認爲你是落井下石,不知好歹,但朝中有一人卻如日中天,你若是敢參劾他的話,定會被人認爲你是正直無私無畏,人人將你當成人臣楷模。”
張巒雙目瞪得溜圓,感覺自己腦子不太夠用了。
朝中還有這種牛逼人物?
誰啊?
龐頃就像是張巒的嘴替,問道:“道爺,你不會是想說,這個人就是您吧?”
“嘿嘿。”
李孜省繼續在那兒笑,“來瞻,爲了助你成事,你看我這犧牲夠大吧?”
張巒驚訝得合不攏嘴,戰戰兢兢問道:“道……道爺……不是,李……李侍郎,您別言笑了,我……我哪兒敢啊?”
李孜省決然道:“你想跟朝中文臣打好關係,讓他們認可你,你必須要走他人不敢走之路,而眼前這條路是我幫你鋪好的……
“你參劾我,體現出你的正直無私,能爲你謀求個好名聲,將來能讓你於朝中站穩腳跟,這就是我能給與你的幫助。”
張巒聽完後,簡直到了感激涕零的地步。
這是何等偉大的精神,竟爲了我的仕途前程,犧牲你……?
等等。
不對,李孜省犧牲啥了?
只是讓我參劾,但我明顯參劾不倒他啊!
“來瞻,你要記住,我時刻都站在你背後,與你心連心。”李孜省說着,已經站起身來,大有一種捨生取義的架勢。
張巒跟着起身,咂摸了一下這話裡的意味,心想,我聽着怎麼覺得那麼彆扭呢?
龐頃笑着指點:“道爺這是在幫張鴻臚……爲你彰顯名聲……你儘管參劾,只要你敢挑頭,必定會有人與你肩並肩……”
“可我……”
“來瞻,你是擔心自己沒頭緒,不知從何處切入,是吧?放心,我回去後,就給你找個方向,你也可以順着這思路來,諸如我壟斷朝綱,對於朝中大臣的任命獨斷專行,甚至中飽私囊……”
“道爺,咱悠着點如何?”
龐頃在旁邊提醒,要參劾可以,最好是找不是重點的東西,你句句專切自己軟肋,你是不想活了嗎?
李孜省道:“言辭不夠激烈,如何體現出來瞻你的正直?且我還會給你一些他人不知的罪證!最好把我聯繫到樑芳身上!”
“呃……”
張巒繼續懵逼。
龐頃道:“那就隨道爺的計劃行事吧……張鴻臚不必驚訝,相信道爺還會幫你參劾樑芳,讓他不得好下場呢。”
李孜省道:“雖然炳坤平時說話不中聽,但這句他倒是說對了,我會幫你參劾樑芳,就在別人以爲我跟你是一夥的時候,你再參劾我,這樣你就……能洗清黨同伐異的嫌疑,他人都會認爲你是朝中頂天立地的諫臣。”
……
……
張巒本是給李孜省好一通灌輸,讓對方知道自己兒子背後隱藏着的龐大計劃。
誰知轉過頭,他就被李孜省狠狠洗禮了一番。
互相洗,自己腦子都快被洗沒了。
所以當張巒送走李孜省後,趕緊從鴻臚寺回到自己家中,然後一門心思等着兒子回來,要把如此炸裂的消息告訴兒子,讓張延齡幫自己分析。
一直等到日落時分,總算見到自家兩個小魔王回來,他上前一把拉過張延齡的手臂,拖曳進了正堂。
“爹!”
張鶴齡站在正堂門口往裡邊瞧,意思是不讓我進去聽聽?
“你先去吃東西,爲父特意買了烤鴨回來……你平時不是最愛吃嗎?”
張巒當天對大兒子也是心平氣和。
張鶴齡一聽有自己愛吃的東西,根本懶得聽老父親的話,一路狂奔往內院去了。
隨後張巒才把李孜省今天找他的事,一五一十跟小兒子說了,最後還做出總結:“兒啊,你真是神機妙算,猜到李孜省可能會去找我,那藥方應該很快就會起作用……”
“嗯。”
張延齡點頭。
張巒道:“你不說點兒什麼嗎?你說李孜省讓我參劾他,究竟有何目的?他是想跟我劃清界限嗎?”
張延齡仔細思忖後說道:“爹,我能說,我也沒看懂嗎?”
“啥?”
張巒驚訝地問道,“你小子也有看不懂的時候?”
張延齡道:“你入朝後,早該明白,我們對於所有事情的發展和判斷,應建立在完善訊息的基礎上,但在李孜省讓你參劾他的這件事上,我們能得到的情報實在太少,無法進行綜合分析。”
“聽着挺玄乎。”
張巒道,“你都有琢磨不明白的時候?”
張延齡再道:“現在最大的可能,是李孜省想把樑芳給扳倒,又不想親自出手,要藉助你的手卻又不想讓人覺得他跟你是一夥的,所以才讓你參劾他。”
張巒道:“那他就是把得罪人的事交給我來做,而他自己卻坐享其成,到時就算反咬我一口,我也拿他沒辦法,是吧?”
張延齡搖頭:“他現在攀咬你,對他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他根本就沒必要與你劃清界限。”
“哦。”
張巒點點頭,隨即又用熱切的目光望着兒子,想聽兒子再給他分析。
“但我最怕的不是他要扳倒樑芳,而是打算把樑芳逼到絕路上,讓樑芳求助無門,只能倚仗他,爲他所驅馳。那他的目標就不再是維護太子的儲君之位,而是要……大力推進易儲,只是主導者從樑芳變成了他而已。”
張延齡道。
張巒聽完大驚失色:“聽你這一說,爲父爲何覺得背脊發涼呢?”
張延齡繼續道:“爹,你能給李孜省提供的幫助,僅僅是出謀劃策,可讓他料事於先,但於大事無補。
“樑芳乃百足之蟲,在皇宮和京師周邊勢力非常龐大,能給李孜省提供的協助是全方位的。要是讓李孜省非得選一個人幫他,你猜他是選樑芳還是選你?”
“這還用得着問嗎?肯定是選樑芳,我算什麼呀?”
張巒一時間有些沮喪。
明明他在朝廷已經開始混出點名堂,都開始當上正四品的京官了,前途無量,誰知在權貴面前還是如螻蟻一般,被人牽着鼻子走。
張延齡道:“如果李孜省一心幫太子,他就必須站在你這邊。”
“爲何?”
張巒問道。
“因爲他沒法直接接觸太子,甚至太子身邊的講官,對他也充滿敵意,這羣人不可能爲他所用。”
張延齡嘆息道,“他只有幫你上位,才能爲自己將來投靠太子鋪一條康莊大道,但如此輾轉帶來的問題,就是太子不可能像今日的陛下一樣,對他言聽計從。”
張巒頷首:“我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是啊,到那時,李孜省在太子心目中,地位既比不上東宮講官,甚至還不如你,他就只能是你的一個附庸,哪怕初期太子會仰仗他來穩定朝局,但用不了一兩年,李孜省就要倒臺,甚至可能死無葬身之地。”張延齡道。
“那他……”
“邵妃母子在朝中沒什麼憑靠,先前依仗樑芳,這是李孜省不願看到的,這意味着將來朝政會被晉升司禮監掌印的樑芳所把持,最好的辦法就是由他來主導和操控一切,那等半年後,李孜省就是大明頭號權臣,聲望比現在更隆。”
張巒聽兒子說到這裡,其實內心已經明白了。
他道:“若我是李孜省,我肯定選擇後者。”
“錯了。”
張延齡直接否定了父親,“爹,選後者代價實在很大,如果易儲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陛下和萬貴妃早在去年就已把事落實,所以李孜省應該很清楚,除非太子犯下很大的錯誤,否則易儲是無法推進的。”
“你……”
張巒這會兒整個人都有些懵,好半晌才問道,“兒啊,你到底想說啥?那李孜省到底想哪樣啊?”
張延齡嘆息道:“或許不該把陛下的病況和存活期限告知李孜省,這對我們其實有些不利。”
張巒道:“先前你跟我說,不給陛下治病,總需要有個由頭……這不是你讓說的嗎?”
“爹,莫非你還想怪我不成?”
“沒,絕對沒有,兒啊,你說啥都是對的,你且說,你且說。”
張巒連連擺手,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
張延齡態度這纔好轉些,道:“其實是否告訴李孜省,各有優劣吧。劣勢是讓他知道局勢演變,可能會促成他鋌而走險;但同樣的,他知曉陛下命不久矣,知道易儲這件事需要長時間操盤,大概率來不及推行,所以他會選擇往太子這邊靠攏。”
張巒道:“爲父明白了,他要是覺得易儲這件事來不及實施的話,就會選擇不幹……是吧?”
張延齡笑道:“爹,你的腦回路真是……兒都不知說什麼好,但你說的大體沒錯,話粗理不粗。”
“我說對了,你還給我整這出?”張巒挺直腰桿道,“你當爲父這些天的鴻臚寺卿是白當的?”
先是小小裝逼了一會兒,隨即張巒又展現出苦瓜臉,詢問,“那兒子,你父親我現在應該做點啥?”
張延齡道:“當然是不讓爹去給陛下治病嘍?李孜省讓你參劾他,那你就往死裡懟!儘量把聲勢鬧大。”
張巒苦哈哈地道:“我一個初入官場的人,跑去參劾朝中最顯赫的權貴,恐怕誰都不會相信,只以爲我患了失心瘋!”
“有啥不信的?你是太子的岳父,當官後一心幫自己的女婿,如此情真意切,又是爲大明朝廷剷除奸佞,朝中清流對你敬佩有加,濁流對你恐懼無比,讓樑芳都忌憚你的威望,不敢於此時對你下手……這難道有什麼不妥嗎?”
“對對對,我參劾樑芳,樑芳就不敢暗害我,否則別人都知道這事兒是他乾的。我就算是爲咱老張家,也要捨命去博一把……嘿,一切看爲父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