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理會兄長,這廝正沉浸在成功招募到小弟而沾沾自喜中,張延齡苦笑着搖搖頭,與覃雲一起往家門口走。
半道上覃雲寬慰道:“二少爺,其實這也不怪令兄,您府上驟然顯貴,以後前來投效的人比比皆是。”
張延齡嘆道:“那不得花銀子嗎?養閒人可不行……就算是有人主動投效到府上,也要能辦事的纔可。”
覃雲聽了一陣新鮮。
這張家老二還挺有做生意頭腦的嘛,連招募門客都想從中牟利?
張延齡道:“如果我家真要招募一批人,覃百戶能不能幫忙介紹一二?”
覃雲一聽,咋個意思?
讓我幫忙給你找打手?
專業不對口啊!
“我就隨便說說,如果覃百戶有什麼相熟之人,覺得值得信賴,以後可以往我家介紹一下,畢竟我們在京師沒什麼勢力,家裡還是蠻缺人手的……當然我也不會虧待他們就是了。”張延齡笑眯眯說道。
“好。”
覃雲雖然覺得爲難,但還是點頭應允下來。
二人回到張家門前,張延齡並不着急進去,他不時擡頭看看太陽的位置,似乎在爲某件事的發生做準備。
覃雲陪着站在他身後。
過了不多時,就見到有馬車往這邊駛來,待到府門前停穩後,從馬車上下來的正是沈祿。
沈祿行色匆匆,見到張延齡劈頭蓋臉便問:“延齡,不知令尊人在何處?”
張延齡簡單見禮後笑着道:“爹在家裡矇頭睡大覺呢……昨天熬到很晚,姑父有要緊事找他?”
沈祿看了看覃雲,意思是有外人在說話不方便。
張延齡道:“覃百戶辦事踏實,乃誠實可靠之人,有事儘管說便可。”
沈祿聽了一陣彆扭。
心說,我要怎麼做事,用得着你一個小輩來提點?
隨即他便釋然了,嘆道:“宮裡發喪了……安喜宮萬妃娘娘,今日一大清早已……薨逝。”
覃雲雙目圓瞪,他先看看沈祿,再打量一下張延齡,腳下不自覺後退兩步,似乎是覺得自己聽到了不該聽的消息。
“姑父快進去找我爹吧,這個消息他已經牽掛好久了!”張延齡神色淡然,右手虛引,彎腰做了個“請”的姿勢。
覃雲目送沈祿急吼吼衝進沈府大門,轉向張延齡:“二少爺,您看……”
“覃百戶,勞煩你派個人去照看一下我大哥……你知道他性格太過執拗,我怕他衝動之下做出什麼傻事來。”
張延齡衝着覃雲說了兩句,便不緊不慢跟在沈祿身後進了門。
覃雲趕緊道:“二少爺您放心,令兄那邊就交給小的,您忙您的便可。”
……
……
隨着沈祿登門,張家迅速熱鬧起來。
張巒幾乎是被張延齡從被窩裡給揪出來的,隨便套上身衣服就出去接待客人。
金氏聽說有喜事臨門,也是趕緊安排人手燒水沖茶,幾乎把沈祿當祖宗一樣招待。
沈祿客套地道:“嫂子不必如此大費周章,更不要忙着張羅茶水,我就是過來跟來瞻說上兩句,然後馬上便要帶他去見李侍郎……這會兒李侍郎還未出宮,等趕過去估計就差不多了。”
“那……”
金氏聽了沒啥反應。
平常丈夫就是去見李孜省,現在還是去見,似乎跟以往並沒有什麼不同。
以往她還覺得見李孜省這個聲名在外的大官還挺稀罕的,現在李孜省沒事都往自家跑,也就不值得大驚小怪了。
沈祿笑道:“宮裡現在正在發喪,咱不能表現得太過喜慶,畢竟咱跟東宮是一體的。小侄女嫁入東宮之事,現在基本是沒跑了,李侍郎在宮裡遣人到我府上傳話,說就是這幾天的事了。”
“那感情好。”
金氏一邊用圍裙擦手,一邊眉開眼笑地道,高興得都有點兒手足無措了,“那……老爺,你快去吧。”
最後這話卻是對剛剛出房來的張巒說的。
本來自家女兒選上太子妃,一家人正興高采烈,結果婚事無故給延後,正擔心着,這邊萬貴妃死了,一切照舊。
張巒匆匆洗漱完,又趕緊到廚房去找吃的墊肚子,一邊走一邊吩咐:“延齡,你也快收拾收拾,待會兒與我一起去李府。”
張延齡笑着婉拒了:“爹,這麼大的事,我一個稚子還是不去了吧……你自己去就行。我還有事跟姐姐說呢。”
沈祿也勸道:“是啊,讓延齡留在府上吧。誰都知道這孩子有能耐……剛纔在門口時,連那個錦衣衛百戶都對他畢恭畢敬。”
“還不是沾了他姐姐的光?”
張巒擺出一副這是我家門的榮幸而不是他小輩一個人功勞的架勢,可一扭頭,就給兒子翹大拇指。
意思是,兒啊,讓你爹我在人前裝一下唄。
爲父知道你有本事,也知道覃雲是真心佩服你的能耐就行了。
……
……
張巒跟着沈祿出門去了。
張延齡則獲准進入到張玗的閨房,而張玗這邊也得知萬貴妃死訊,以及自己馬上就要嫁人的事。
跟以往不同,此時的張玗臉上也難得的有了一絲喜色,平常不施粉黛的她,竟然在對着鏡子梳妝。
“姐,這杭粉不錯啊,裡面加了香料吧?可真香。”
張延齡主動挑起話頭。
張玗瞥了他一眼,道:“喜歡就拿去。又不是大姑娘家,喜歡這個?”
“誰說我不能喜歡的?我收下來,等以後娶妻納妾,給她們用不行麼?”
張延齡笑着調侃。
張玗抿嘴一笑:“這是藕粉,放個三五年,早就壞了。你喜歡,我以後送你就是。”
張延齡望着喜滋滋的姐姐,笑道:“姐姐現在不介懷了?太子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人啊?我沒見過他人,是姐姐心目中的理想人選嗎?”
張玗本不想跟外人吐露心跡。
但弟弟是近來她最親近的人,再加上年歲小,在自己成爲太子妃這件事上,又數弟弟功勞最大。
她也沒個閨蜜什麼的可以聊聊天,也就把弟弟當成可以商量的對象。
“乍一見到,不覺得他有多好,甚至覺得他像個病癆鬼,爲人處世畏畏縮縮的……不過模樣倒還算英俊。”
張玗說到這裡,竟然羞澀地低下頭。
張延齡道:“姐,你是見過俊哥兒的人,竟然會被姐夫的姿色所迷?”
張玗白了弟弟一眼:“再胡說八道,我可就不說了。”
“算我說錯話了,行嗎?姐你再說。”
張延齡就差拿個小本本記錄一下。
這可是珍貴的歷史記憶,回頭可以出版一本書,叫做《太子妃入主東宮前不得不說的往事》,肯定暢銷。
張玗道:“當我得知他就是跟我寫信之人,還有他一門心思點我當太子妃,我心裡還是挺感動的。他身世可憐,所處的環境又不好……想來他面無血色,身體孱弱,也是因爲平常受人欺壓所致。”
張延齡趕緊道:“姐姐你可不能同情心氾濫,他是太子,就算上面有萬貴妃壓着,但基本吃喝用度什麼的,可比咱平常人好多了。”
“那他怎麼……那樣?”
張玗還是不太理解。
似乎在她印象裡,自己的丈夫應該是個陽光帥氣的青年才俊,而不應該是個病秧子。
張延齡笑道:“只能說他童年過得不幸福,身體稍微虛了點……好在這方面我比較懂行,有關調理身體方面的事,姐姐以後但凡遇到不會的,可以直接請教我。”
“你還懂這個?”
張玗很好奇。
怎麼弟弟你好像什麼事都給我安排妥當了?
連我未來丈夫身體虛,你都想到該如何調理?
你小子挺有能耐啊!
張延齡道:“姐,你想啊,太子身體虛弱,照理應該補足,可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有的人偏偏就虛不受補,一般的湯藥基本無效,而太子就是這麼個情況。
“而正因爲咱未來的姐夫身體虛,以後面對路邊的野花,未必有那麼多花花腸子,就算他有那心思,身體條件不是也不允許麼?”
“噗哧……”
張玗掩口偷笑,“說得好像你什麼都懂一樣,你纔多大年紀?”
“哼,我懂的可多了……你覺得爹的醫術是誰教給他的?”
張延齡拍着胸脯,一副驕傲自滿的模樣。
張玗頷首道:“這倒是,爹以前根本就不通醫術,也不知怎的就學了那麼多……小弟,你到底從哪兒學來的東西?有一次我聽娘跟爹說,你好像有什麼邪物上身了,行爲舉止跟以前大爲不同。”
“那爹咋說的?”
張延齡好奇地問道。
“爹說,就算是邪物上身,那也是祖宗顯靈,誰讓你一心幫助咱們家呢?”
張玗說到這裡,抿嘴一笑,“所以你是什麼妖孽?”
“行了姐,我不知怎麼的突然開天眼了,有了宿慧,這下總該行了嗎?你還拿我取笑起來了,哼……”
張延齡一副蒙受冤枉的模樣,隨即有意引導,改換話題,“姐,你現在對未來姐夫,沒什麼意見了吧?”
“切,說得好像我有意見,有何效用一般。現在不是我選擇是否做太子妃,是人家非讓我做太子妃。
“小弟,說起來我應該在孃家不會停留太久了,等以後進了宮……那宮門深似海,你有機會可要去看我。”
張玗說到這裡,眼眶都紅了,一時竟有些傷感。
她很清楚宮禁森嚴,基本上入了宮就再也出不來,想省個親什麼的那是千難萬難。
張延齡點頭道:“那是自然……我可是家裡最方便去見你的人……”
“爲何?”
張玗一臉不解。
“因爲我年歲小啊……到時爹和大哥都不方便去,娘可能偶爾會去,到時你有什麼事就告訴我,我幫你參謀。姐,你可一定要記着咱倆的約定。”
“啥約定?”
“就是讓太子只娶你一個啊……從此以後大明王宮裡只有你一個太子妃,未來姐夫的後宮中也只有你一個皇后,你要跟未來的姐夫恩恩愛愛,相敬如賓,白頭偕老。”
張玗白了弟弟一眼,卻有些傷感:“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
張延齡道:“連爹孃不都說我是邪物上身嗎?那我這個妖孽就說了,只要你願意,咱這個目標一定能達成,但前提是姐在這件事上一定要聽我的。”
張玗道:“你要是個丫頭還行,有些事情實在不方便跟你講。”
“姐,我要是個丫頭,隨隨便便出入宮廷,回頭要是被姐夫看上了,那我還怎麼幫你?不會重演趙飛燕姐妹的往事吧?
“正因爲我是你弟弟,有些事才方便相助於你。要不然……你指望小妹幫你啊?”張延齡笑着問道。
“也是,妹妹年歲小,根本就做不了什麼。說來說去,還得是你……小弟,以後這個家可就要靠你撐着了,大弟他……唉!”
顯然在張玗眼中,張鶴齡的操行讓人一言難盡,根本就不值得託付重任,只有張延齡才值得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