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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95章 耿直的薛嵩

95.第95章 耿直的薛嵩

第95章 耿直的薛嵩

剛到宣州,能叫出下面知縣的名字,這個事不算奇怪。

但是能準確知道誰是誰,就不那麼容易了。

薛知縣擡頭,看了看這位新任的年輕刺史,此時崔紹旁邊,還站着一個宣州本地的官員,應該就是他在跟崔紹介紹這些宣州的地方官。

薛知縣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頭。

直呼姓名,是極其不尊重人的行爲。

雖然上官這麼稱呼下屬,沒有太大的問題,但是因爲薛嵩這個知縣年紀比較大,再加上他中進士時間比較早,因此大多數人見到他,都是稱呼表字的。

哪怕是曹榮曹司馬,都稱他一聲“嶽極兄”。

而不管是顧文川,還是田刺史,都是如此稱呼,唯有這位新到任的刺史,直呼他的姓名。

不過官場的等級在這裡,薛知縣雖然心裡不高興,但還是上前一步,對着這位新刺史拱手行禮:“使君。”

“下官請問,州里準備讓青陽出多少錢糧?”

崔紹皺眉道:“本官是問你們青陽能出多少,你只管回答就是。”

“你們統統都報上來,本官纔好一起安排調度。”

薛知縣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使君,要按青陽來報,青陽實在沒有什麼錢糧可出。”

崔紹勃然色變:“伱說什麼?”

“下官說,青陽無錢糧可以出。”

薛老爺並不害怕,只是靜靜的說道:“使君來宣州之前,可能已經知道了,去年石埭剛發生民變。”

“發生民變,是因爲朝廷收了加稅,而在去年,我們青陽也收了加稅。”

“如今剛過年關,使君要下面的縣給州里供應錢糧,青陽縣衙的庫房裡,約莫還剩下兩三百貫錢,青陽的緝盜隊,也剩下了幾百貫錢,可這些錢給了州里,青陽縣衙該如何運轉下去?”

“那就只能向百姓再加稅,收錢收糧,轉交使君。”

薛老爺靜靜的說道:“如果是使君下令,我們青陽必須要交多少錢糧上來,那麼下官遵照州里的政令,該給州里交多少,下官盡力去辦。”

“而如果使君是說,青陽能主動送多少錢糧上來。”

薛知縣搖頭道:“青陽無有錢糧可以送上來。”

這話一出,崔紹臉色更加不好看了。

說白了,這其實是個責任分攤的問題。

在座的大多數知縣,都能想到這一層,但是崔紹是上官,又是大人物出身,他們哪怕想明白了崔紹既想要推脫責任,又想要人情政績,也不好說出來。

官大一級壓死人,他們只能低頭遵從。

而薛知縣,此時對做官,已經沒有太多的念想了。

不想進步了,所以也就沒有什麼畏懼了。

崔紹拍了桌子,怒聲道:“薛嵩,你就這麼在意自己的一些私名!全然不爲朝廷大局考慮?”

薛老爺笑了:“使君。”

“下官說一些不得體的話。”

“您是新任的宣州刺史,那麼就應該替咱們宣州考量,而不是一心想着越州。”

“越州…是江南東道的州,甚至不在咱們江南西道,使君說的觀察使,也不是我們宣州的觀察使。”

“假使朝廷要宣州支援錢糧給前方,我們這些地方官把今年的賦稅提前收上來,儘快送到前線去。”

“如果使君您也是說,要用賦稅去支援前線,下官等也是無話可說。”

“但是如果是額外攤派。”

薛老爺深呼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那這,就又是加稅。”

崔刺史臉色難看,深呼吸了一口氣之後,才慢慢冷靜下來,他看着薛知縣,然後笑了:“好好好,在京城的時候就聽說地方官不好做,盤根錯節,現在本官總算是見識到了。”

“薛嵩,這裡不要你議事了,你回去待參罷。”

薛知縣拱手道:“下官告退。”

他毫不猶豫轉身離開,路過太平縣令杜應旁邊的時候,杜知縣給他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意思不言而喻。

牛逼!

而崔刺史則是看向其他一應官員,沉聲道:“還有沒有與薛嵩一樣的?一樣的現在就可以走了,本官不介意多參一個。”

在場十餘個縣令,再不敢動彈。

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勘破權欲,他們脫不掉頭上這頂烏紗帽。

只有太平縣令杜應一咬牙,也對着崔刺史拱手道:“下官也回去待參。”

說罷,他扭頭走了。

崔刺史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然後狠狠一拍桌子。

“繼續議事!”

………………

兩天後。

一輛馬車,停在了青陽縣衙門口,一臉疲憊的薛老爺,揹着手走進了縣衙,縣衙的官吏紛紛低頭,口稱縣尊。

薛知縣一一點頭回頭回應,揹着手走到了後衙,還沒有到書房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了自己女兒的聲音。

“你不許下這裡!”

隨後,李昭的聲音傳來,很是開心:“連珠棋小姐不是我的對手,咱們換個罷。”

“換什麼?圍棋你也下不贏我。”

“我們來下老虎棋。”

李都頭笑着說道:“我教你怎麼下。”

李雲正準備擺開棋盤的時候,房門被緩緩推開,薛老爺面無表情的看着這對正在自己書房裡下棋的年輕男女。

薛韻被嚇了一跳,連忙站了起來,手足無措:“爹,您怎麼回來了…”

薛老爺無奈搖頭:“怎麼,爹還不能回來了?”

薛小姐臉色微紅,扭頭看了一眼李雲,然後低頭解釋道:“女兒是給他找書,然後閒着下了會棋…”

“好了,好了。”

薛知縣嘆了口氣道:“乖女先回去,爲父跟李昭說幾句話。”

薛小姐連忙點頭,對着薛老爺行禮之後,飛快的跑了出去,跑到書房門口的時候,還扭頭看了看老神在在的李雲,然後一路小跑跑遠。

薛小姐離開之後,薛老爺才怒視了一眼李雲,罵道:“讓你留下來保衛青陽安全,你就是這麼保衛的?”

李都頭咧嘴一笑:“縣尊,您說這話可沒有良心,青陽不是好好的嗎?一個作亂的匪徒都沒有。”

薛老爺坐在了自己的主位上,默默嘆了口氣。

李雲上前,給他倒茶,然後笑着說道:“縣尊怎麼看起來不太高興?出什麼事了?”

“那位新刺史不好相處?”

“豈止是不好相處。”

薛老爺皺眉道:“簡直是目中無人,大家族出身的,全然沒有把我們這些下屬看在眼裡,仗着自己朝中有人,傲的沒邊了!”

說到這裡,薛老爺悶哼了一聲:“你果然沒有說錯,還不如田刺史!”

李雲倒完茶水,推了過去,笑着說道:“縣尊消消火,到底出什麼事了?”

“老夫這個知縣,應該做不了太久了。”

薛老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之後,只覺得入口苦澀,他又放下茶杯,搖了搖頭,長嘆了一口氣。

近二十年官場,他一直升不上去,就是因爲性子有些直。

不過畢竟半輩子在官場上廝混,眼下要告別了,他心裡也是思緒萬千。

沉默了許久之後,他才擡頭看着李昭,緩緩說道:“到時候,你同老夫一起返鄉罷,薛家在當地雖然不算什麼世家,但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家族,到時候在當地給你謀個差事,你跟,你跟…”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話裡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意思是李雲跟薛小姐,也有個生計。

李雲看着愁眉苦臉的薛老爺,笑呵呵的坐了下來,然後開口道:“縣尊,到底出什麼事了?您纔去州里幾天啊,就得罪了新上司?”

“縣尊似乎也不是這種缺心眼的人。”

“是得罪了他。”

提起崔紹,薛老爺忍不住眉頭緊鎖,悶聲道:“再來一次,老夫還是會得罪他,這狗…”

他下意識的壓低聲音。

“狗東西。”

“仗着自己背景,剛到地方上就胡作非爲,京官當久了,他都不知道地方是個什麼模樣,就敢這樣發號施令!”

薛老爺罵了幾句之後,咬牙切齒:“還說什麼朝廷大局,分明是有人授意他,想在越州平亂的功勞裡分上一杯羹,到時候越州亂事一平,他因功升遷,拍拍屁股就走了!哪裡還會管宣州這個爛攤子!”

聽薛老爺這麼說,李雲大致猜到了那位新刺史是個什麼東西了。

他給自己也倒了杯茶,喝了一口之後,緩緩說道:“縣尊莫急,詳細跟我說一說事情的經過。”

“這事,說不定我也能給你平了。”

薛老爺忍不住白了李雲一眼。

“人家是相門子弟,京城的貴人,你以爲是山賊啊?”

李都頭微微一笑。

“縣尊就跟我說一說,只當是找人訴苦了。”

“萬一我有辦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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