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當初李雲剛拿下廬州之後,平盧軍立刻跟李雲翻臉,扭頭去封鎖大江,圍了揚州,那麼李某人可能真要左支右絀,陷入苦戰。
但是平盧軍那會兒,顯然有他們自認爲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那就是搶更多的地盤,儘可能擴張自己的勢力,不願意被李雲絆住手腳。
所以,那位周大將軍即便吃了點小虧,也選擇暫時擱置同李雲之間的矛盾,將矛頭轉向了淮南道,以及河南道的其他地方,想要把目前能拿到的地盤,統統拿到手。
而現在,半年時間過去,平盧軍的目標,估計已經基本實現了,於是乎李雲留在江北,留在淮南道的釘子揚州,就讓他們越來越看不順眼。
現在的周大將軍,未必就是要跟李雲開戰,但是他的目的也很簡單,那就是把大江以北,徹底握在自己手裡。
然後跟李雲劃江而治。
於是乎,平盧軍很快的展開了行動。
可是半年過去,現在的江東兵,也基本上完成了系統性的整編,當初徵募的新兵,一年時間下來,也統統變成了相對成熟的軍隊。
老實說,哪怕平盧軍不來,到年前,李雲也準備跟平盧軍叫叫板,找機會再交交手了。
接到了這個消息之後,李雲沒有猶豫,第一時間就把周良喊到了城裡來。
一個多時辰之後,周良便來到了府衙書房裡,對着李雲欠身低頭道:“使君!”
“沒有外人。”
李雲搖了搖頭,笑着說道:“三叔不必客氣。”
周良沒有接話,只是擡頭看着李雲,問道:“這麼急着叫屬下過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江北異動,平盧軍有動作了,估計是想要封鎖大江,然後把揚州給圍起來,慢慢磨下揚州,把整個江北都收入囊中。”
周良聞言一怔,隨即握拳道:“那平盧軍,不是同使君有過約定麼?這般不守信用!”
“狗屁約定。”
李雲啞然一笑:“三叔知道混江湖和混官場有什麼分別嗎?”
不等周良回答,李雲就淡淡的說道:“混官場不講信用。”
“他們不動,這一兩個月我也想動了,三叔,你…你帶麾下七成人手,立刻動身,趕往潤州,駐紮丹徒。”
潤州,與揚州隔江對望,兩個州的州城,就在大江南北兩側。
周良想了想,低聲道:“使君,是不是立刻準備船隻,渡江在江北的揚州一段,建立據點,這樣後續想要支援揚州,也會順利許多。”
“不急。”
李雲搖了搖頭道:“讓他們圍去,一時半會揚州失不了,這是咱們的一次大機會,我要好生想一想策略,你趕去潤州駐紮就是了。”
“船隻可以準備,但不必渡江行險,等我的消息就是了。”
周良低頭,應了聲是,不過他並沒有立刻離開,站在原地看了李雲一眼之後,欲言又止。
李雲放下手中的毛筆,笑着說道:“三叔,在江東,咱們兩個人的關係可以說是最親近了,有什麼話,直接說就是,幹什麼猶猶豫豫的?”
“是這樣。”
周良微微低頭,開口道:“前段時間…前段時間,有老寨子的人過來尋屬下,想要讓屬下給他們安排差事,這事屬下一時半會不好決斷,也沒有敢來問使君。”
“今天正好得了機會,就想要問一問使君,成…還是不成?”
李雲擡頭看了看他,問道:“都有誰啊?”
“二叔,四叔他們?”
蒼山大寨當初排位置的時候,頭把交椅是李雲自己坐,從老二一直到老七,都是李雲的長輩,是蒼山大寨的上一代人。
老八老九,則是李雲安排的同輩。
本來,按照那位“李麻子”的計劃,準備在三年之內,把那些老傢伙統統撤換下來,全部換上自己同輩人。
沒想到的是,還沒等到那個時候,他就成了新的李雲,蒼山大寨也就慢慢看不上眼了。
周良低聲道:“二哥跟使君當初有一些誤會,再加上他年紀已經大了,也就不想着出來做事了。”
“其他…其他人,都想到江東來,替使君做些事情。”
李雲呵呵一笑:“怕是見到三叔做了統御萬夫,位高權重的將軍,都眼饞了罷?”
周良微微低頭,沒有說話。
李某人默默看了他一眼,眯了眯眼睛。
這個事情,到底是老寨子裡的那些人想要謀個前程,還是周良覺得自己親信太少,想要把老寨子的人喊一些過來幫自己的忙,恐怕很難說。
他只是思考了片刻,便繼續說道:“三叔已經是將軍了,弄一些人進軍中,不必請示我,不過有一點我要提醒三叔,老寨子裡的人固然親近,但是眼下的江東,更看重的是本事。”
“不管誰來了,都得憑本事說話,憑本事吃飯。”
“三叔要是爲老寨子的人壞了規矩,莫怪我跟三叔紅臉。”
周良深深低頭道:“屬下不敢!”
李雲想了想,然後笑着說道:“那想來就來罷,讓他們在軍中,不要胡說八道,如果被我聽到了什麼風聲,或者是聽到了他們的一些閒話…”
“一個不好,就要傷了舊日情分。”
“這…”
周良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開口道:“那…那還是不讓他們來了。”
老寨子的人,最大的問題,就是人人知道李雲是山賊出身,保不準什麼時候,喝點酒,就會開始到處亂說。
而在這種要緊的時候,他們嘴裡說的哪怕是實話,也不應該在江東流傳。
到那個時候,李雲定然生氣。
“想來還是可以來的嘛。”
李雲笑着說道:“眼瞅着要打仗了,有幾個幫忙的人手,當然也是好事情,不過三叔注意選一選,那些大嘴巴的,便不要讓他們來江東了。”
這話,就把責任壓給了周良,周良深呼吸了一口氣,低頭道:“是,屬下…”
“記下了。”
……
周良離開之後,李雲開始奮筆疾書,給廬州的陳大,錢塘的蘇晟,以及已經離開金陵,返回南邊的李正寫信。
不過真正調兵遣將的內容,只有給蘇晟的那封信裡有,在李雲的計算之中,這一次江北之戰,多半是要蘇晟所部去打這個主力。
好容易幾封信一一寫完之後,李雲才推開房門,看了看門口等着的周必,沉聲道:“周必,這三封信都是要緊的文書,你立刻找人,即刻送出金陵,送到他們各自手上,不得耽擱。”
周必連忙點頭:“是,使君!”
李雲把信交給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說道:“沒人的時候叫什麼?”
周必再一次低頭道:“是,二哥。”
“二哥,我這就去安排送信的人。”
“去罷。”
李某人擺了擺手:“好生辦差,過兩年給你也討個婆娘。”
周必畢竟少年,臉色一紅,一路小跑跑開了。
這會兒,已經是下午時分。
府衙裡的事情,已經處理了七七八八了,李雲想了想,回頭從書房裡的辦公桌上,把一些文書抱在懷裡,準備帶回家去處理。
回家看看夫人,還有孩子。
畢竟文書,可以在李園處理,在李園,還有個小秘書會幫忙。
李園距離府衙很近,哪怕李雲只是步行,也沒用多久,就回到了李園,進了李園之後,沒過多久,就正好碰到冬兒,他把文書遞給冬兒,笑着說道:“冬兒來的正好,替姑爺把這些抱到書房去,姑爺晚一些去處理。”
冬兒擡頭看了看李雲,低哼了一聲,彷彿沒有聽見,低哼了一聲,扭頭走了。
李雲皺了皺眉頭。
這丫頭,從通房之後,越來越沒有規矩了。
“冬兒。”
他聲音大了一些,叫住了這個小丫鬟,皺眉道:“怎麼回事,叫你跑個腿也不成啦?”
冬兒停下腳步,有些委屈的回頭看了看李雲,哼道:“叫我跑什麼腿,不是有個廬州的姑娘,要給姑爺當牛做馬,報答姑爺嗎?”
李雲一怔,撓了撓頭:“你…”
“你說什麼?”
“人一早就到家裡來了,說什麼感謝姑爺的救命之恩,還帶了一大堆東西過來。”
冬兒撇了撇嘴:“明知道姑爺在府衙辦公,偏偏到家裡來了,不知道是來金陵找姑爺,還是來找小姐的,安的什麼心!”
李雲聞言愣了愣,問道:“是陸姑娘來了?”
冬兒一把從李雲手裡,搶過那些文書,然後大步朝着書房走去,走了兩步,又回頭看着李雲,輕輕咬牙。
“在家裡等姑爺一整天啦!”
說罷,小丫鬟邁着腿,一路快步朝着書房走去,越走越是生氣。
益發爲自家小姐憤憤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