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已經過去,眼瞅着春天就要到來。
也就是說,哪怕皇帝陛下再拖,也拖不了太久了。
他遲早要動身回到關中,面對那幾個手握重兵的節度使,而想要對抗他們甚至是勝過他們,單靠禁軍肯定是不行了。
就目前來說,禁軍的數量都不如關中的幾路節度使軍隊,質量上…
就更不用說了。
這支中央禁軍,甚至比從前還要更加孱弱,一方面是因爲他們多是關中子弟,從關中來到西川,不少人心理上都出了問題。
因爲哪怕沒有收到關中的消息,靠猜也能猜的到,如今的關中,可以說是一片狼藉,他們的家人,多半已經流離失所,甚至已經是家破人亡了。
而且,到了西川之後,皇帝怠政,這些禁軍連從前基本的訓練也沒有了,狀態可能比先前還要更加糟糕。
在這種狀況下,皇帝哪怕是想要給自己留一點輾轉騰挪的空間,也必須要依靠外力。
除了三個節度使之外的那些老牌藩鎮,拉攏起來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現在的朝廷也未必出的起價格,因此拉攏一些“新人”,相對來說就更加有性價比一些。
比如說這個從叛軍之中成功聚攏了一批人,並且逃出去的樑溫,就極其有性價比。
他雖然帶了些人出去,也能夠佔一塊地方,但是沒有名分,那些個節度使隨便派點兵力,就可以很輕鬆的抹掉他。
而如果朝廷招安了他,給他封個官職,不在關中的範圍之內,那麼多藩鎮盯着,那幾位節度使,就多半不會動手給自己找麻煩。
而這一份幾乎沒有任何成本的任命,就能在某種程度上,控制樑溫這一小股兵力,至少是可以利用他。
類似的手法多用一些,積少成多,說不定對時局就會有助益,至少如今的皇帝陛下是這麼想的。
反正時局,已經很難更糟糕了。
這位皇帝陛下,與裴璜一起,把這件事情定了下來,等裴璜坐在一邊,起草完文書,皇帝才問道:“三郎,近來還有沒有什麼大事情發生?”
“大事?”
裴璜如今,幾乎就是皇帝身邊的大秘,比幾個宰相很容易見到皇帝,也總攬了皇帝的情報工作,他想了想,纔開口說道:“江南道那個李雲,前段時間發兵,佔了廬州。”
裴璜將起草好的文書,遞到皇帝面前,然後繼續說道:“這件事還有些蹊蹺,廬州早已經被青州的周緒派人佔了,應該還是有平盧軍駐軍的,但是李雲所部,只用了幾天時間,就拿下了廬州城,快的有些詭異。”
皇帝思索了一番,問道:“這個李雲,看起來很是厲害啊。”
“是。”
裴璜輕聲道:“他早年還在宣州青陽縣做都頭的時候,臣便見過他,那個時候,臣見他頗有幾分勇力,還打算收爲己用,不過這人心高氣傲,還打傷了臣的家人,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沒想到後來,他跟隨蘇靖,立下了些許功勞,躋身官場,後來蘇靖兵敗,潰兵幾乎全部都被他吃下,他承了蘇靖的家底,因此成了些許氣候。”
“幾年時間下來,這李雲聲勢越來越大,現在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東南一霸了。”
“蘇靖…”
聽到蘇靖的名字,皇帝陛下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然後輕聲嘆息:“朕現在,已經有些後悔了。”
裴璜想了想,微微低頭道:“陛下還記得蘇晟麼?”
皇帝一怔,隨即點頭道:“朕記得,蘇靖的兒子,被關在刑部關了一段時間,後來放着朝廷給的官職不要,說是要去尋找其父的遺骨,離開了關中。”
“這人…現在在這李雲麾下領兵。”
皇帝愣住,然後感慨道:“看來,這李雲真有幾分神異之處,要不然怎麼也應該是蘇晟,接過蘇靖的家底。”
裴璜繼續說道:“李雲如今越發了不得了,尤其是去年下半年時間,他在江南發了瘋一樣募兵,現在手底下,估計已經有了數萬兵馬,論規模,還要勝過當年的蘇靖。”
皇帝摸着下巴,想了一會兒,然後問道:“李雲這人,可不可用?”
裴璜想了想,微微搖頭:“臣不知道,不過根據臣對他的瞭解,這人…對朝廷似乎有些不以爲然。”
“不過,還是可以派人去盯着他,隨時將他的動向報到陛下這裡來,哪怕他不能爲陛下所用,將來朝廷也可以藉機挑撥他與其他節度使,讓他們互相征伐,互相虛耗。”
“皇城司的人,還能派出去麼?”
皇帝問出了這一句。
皇城司經過這場動盪之後,也是元氣大傷,如今規模,連先前的一半可能都沒有了,大周各道的消息,也只能得知個大概,遠不如從前那樣,幾乎可以探聽天下消息。
“陛下,這事用不着派皇城司的人去。”
裴璜輕聲道:“臣有個家僕,名叫裴莊,他與那李雲,有一些交情,派他去投李雲,李雲定然納他。”
“江東動向,則陛下可以盡知。”
皇帝聞言,緩緩點頭。
“好,好。”
“就讓你這家僕去好生去查訪查訪,若李雲可用,朕…”
“將來說不定能多出一個助力。”
裴璜微微點頭,隨即低聲道:“臣以爲,還是引得他們內鬥爲好,不然即便將來李云爲陛下立了功,一代人之後,難保他不會成爲李全忠。”
皇帝點頭,又問:“幾個宰相,近來有沒有說什麼?”
裴璜默然,片刻之後,低聲道:“有兩位宰相,似乎是想要辭官。”
皇帝握緊拳頭,咬牙道:“鼠儒,鼠儒!”
“三郎,你去安排,明天…明…”
皇帝猶豫了一下,又說道:“後天罷,後天朕同他們幾個見一見,讓他們都來行宮見朕。”
裴璜退後一兩步,深深低頭道:“臣,遵命…”
…………
昭定二年二月初。
金陵李園之中。
這會兒,金陵的天氣已經暖和了不少,李園之中的一些花草,已經生出了一些新芽。
李園正堂之中,李雲與薛嵩,各自在主次位落座。
而杜謙與薛收,則是陪坐一旁。
杜謙看了看李雲,笑着說道:“廬州那裡的事情,倒也不用特別着急,春播的事情,前些天我已經派了人手去主持。”
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