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我,回來了!
就在朱標準備去上朝時,一名宦官緊忙跑了進來。
“殿下,夏之白回來了。”
朱標原本還有幾分睡意,聽到這句話,當即精神了,他猛地看向這名宦官道:“什麼時候?”
“就在剛剛,才進到城中,眼下應到城中鹽鋪了。”宦官道。
朱標摸着下巴,遲疑了一下,道:“一個時辰之後,去給夏之白傳令,讓他來東宮一趟,我有事要問問他。”
“諾。”
等宦官走遠,朱標搖頭道:“這個夏之白,還真是一環接一環,昨日先後送了兩份奏疏,今日就直接回來了,這是當真不給陛下留一點思考的餘地。”
“可惜想法太不切實際了。”
朱標冷笑一聲,邁步朝奉天殿走去。
城中。
夏之白剛到京都鹽鋪。
這次遠行,前後九個多月,即便是他意志力頑強,也感到了一些疲乏,眼下的京都鹽鋪,還沒有到約定開張的時間,大門依舊是緊閉的。
夏之白上前,叩了叩屋門。
砰!砰砰!
“誰啊?!”屋內響起一道略顯不滿的聲音:“鹽鋪辰時三刻纔開門?你來早了,等會再來吧。”
夏之白沒有停手,繼續在門口敲着。
“開門。”
“我回來了。”
聽到這兩句聲響,店鋪內瞬間安靜了。
隨即就響起一陣雜亂聲,不多時緊閉的店鋪打開了。
幾個滿眼期待又緊張的身影,出現在了夏之白的眼前,見到真是夏之白,如今的店主荊滿一下眼睛紅了,激動的朝店鋪內高聲道:“長官回來了。”
“長官回來了。”
幾人飛速的取下了門板,將夏之白給迎了進去。
夏之白進到店鋪內。
店鋪跟離開時並沒太大差別,只是多了幾分歲月的沉澱。
荊滿讓店員給夏之白倒了一杯茶,如同是有了主心骨,有了大家長一樣,滿腹的委屈直接掛在了臉上,那委屈模樣都像是要當場哭出來了。
夏之白笑了笑道:“大丈夫,怎麼還一副哭哭啼啼模樣?”
“你可是一個士人。”
荊滿搖搖頭,看不出是笑還是哭道:“我沒有哭,我是高興,高興長官你終於回來了,伱要是再不回來,我們這京都鹽鋪就真要垮了,你不在的這段時間,京都發生了太多事了。”
夏之白點頭。
他坐在位置上,笑着看向四周,道:“那我倒要好好聽聽了,究竟是什麼事,能將你急成這樣?”
荊滿用力的點點頭。
他也是絲毫不耽擱,直接將這大半年,京都鹽鋪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最爲荊滿怨念的,就是李笙的背叛,還有就是士人中陳言的離開,以及鹽運司對京都鹽鋪的打壓,再則就是江南地區對京都鹽鋪持續不斷的挖人。
這一系列的事,荊滿一股腦的,都說了出來。
夏之白靜靜的聽着。
荊滿說的這些事,他其實有所耳聞。
但畢竟他身處北疆,距離京都太遠,聽到的消息都支零破碎,還混雜着很多誤傳謠言,因而對具體京都發生了什麼,瞭解的並不是很透徹。
聽完荊滿的抱怨,夏之白點了點頭。
所有的事,在他聽來,都可以歸爲一類,利益動人心。
李笙、陳言的背叛,他雖不知具體情況,但基本猜到了,尤其是江南地區,各類鹽企如雨後春筍般不斷的冒出,這本身就不符合常理,定然是跟李笙跟陳言的背叛有關,多半是李笙、陳言將京都鹽鋪的機要資料交出去了。
藉此換來如今的顯赫名聲。
至於鹽運司的打壓,同樣牽涉到了利益。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鹽運司自然要靠吃鹽,但自己趕在朝廷動盪時,突然橫插了一手,生吃下了直隸省人口最多的應天府,還有周邊的滁州、壽州,上百萬人口的鹽市,多少白花花的銀子,眼下鹽運司的官員,卻是連影都看不到。
他們自然不會甘心。
對京都鹽鋪做出針對打壓是一定的。
這一點。
夏之白早就預料到了。
倒是並不爲奇。
至於江南地區對他手下工廠的挖人,倒是實在有些出乎意料,不過簡單一想,倒也明白了。
蒸汽機這東西,畢竟新出來,見識過的人就少,會正常操作的更少,李笙雖知道一些,但作爲一個工師,顯然不會自己親自去教,最終最討巧最現實的辦法,就是挖人。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江南的士紳開的條件更高,他當時招攬的竈戶流民,本就生活狀況堪憂,自然很容易被說動。
夏之白道:“鹽廠、煤廠的生產沒有出狀況吧?”
荊滿道:“目前還沒有,但走了太多人了,眼下江南那些鹽企,還在各種想辦法,迫於無奈,我跟周知事商量了一下,在鹽廠跟煤廠外,都建起了圍牆,只是依舊不時有人在外面喊話,擾的人心不寧的。”
“夏長官你得想想辦法,再這樣下去,鹽廠跟煤廠非被這些人弄垮了不成。”
荊滿此刻是一臉怨氣。
夏之白笑着道:“人沒了可以再招,這年頭什麼都缺,就是不缺人。”
“只要鹽廠、煤廠能正常運行,那就問題不大。”
“剛纔你說,兩淮、兩浙等過去產鹽的地方,眼下都開始興辦起了鹽企?你既然有所瞭解,那這些地方辦的鹽企,是用的什麼形式,是不是我京都鹽鋪的規格?”
夏之白看向荊滿。
荊滿冷哼一聲,點了點頭道:“這自然是,李笙這狗東西,也不知怎麼被迷了心竅,將蒸汽機的圖紙給偷了出去,現在江南地區的鹽企,凡是使用蒸汽機制鹽的,無一例外,都是用的我們家的圖紙。”
夏之白哈哈一笑,臉色徹底放鬆下來。
荊滿一愣。
他狐疑的看着夏之白,不明白夏之白爲什麼還能笑得出來?
李笙把他們的東西偷了,然後在其他地方給辦起來了,現在還各種對他們擠眉弄眼,這不是應該生氣嗎?
夏之白神秘一笑,道:“即便李笙不偷,我這次回來,也會將蒸汽機的圖紙公開,我在意的從不是那一種薄薄的圖紙,還記得我之前公佈過一次蒸汽機圖紙?”
荊滿點點頭。
這他自然是知道的。
當時是他跟方墨幾人聯手整理的。
夏之白端起茶杯,有滋有味的喝了一口,淡淡道:“還記得當時我爲什麼要在應天府發那些帶着圖紙的小冊子嗎?”
荊滿愣了一下,不確定道:“當時長官似想將那套換算單位推出去?”
夏之白點頭。
他笑眯眯的道:“當時只是想將這一套換算單位公佈出去,但當時蒸汽機並不普及,有資格對蒸汽機有了解的不多,如今藉着李笙的反水,卻是將這套體系同樣傳了出去。”
“李笙沒能力去另起爐竈,甚至連改動都不太能做到。”
“他只能照搬。”
“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意味着什麼?”荊滿搖頭。
“數學統一了。”夏之白目光堅定的道。
“數學?”荊滿一臉茫然。
夏之白笑着道:“以往天下度量衡雖統一,但各地始終有着差距,尤其是地方上關於重量、長度等諸多方面,即便是同一州下的不同縣,都有着不小差異,而且強行整合的難度很大。”
“如今隨着蒸汽機的緣故,讓江南地區漸漸接受了我定的標準。”
“我今後會經營北方商業,同樣也會統一北方。”
“這也意味着。”
“南北在度量衡,數學上將達到一統。”
“這也意味着,以後不會再出現,北方一斤十六兩,南方半斤五兩六兩的狀況。”
“1+1今後只能等於2。”
“這對數學日後的精進是大有裨益的。”
荊滿更茫然了。
他根本聽不懂,夏之白在說什麼。
夏之白道:“蒸汽機想做突破,註定不是一個人能做到的,而是需要很多人齊心協力,共同推動,而我的目的,本就不止在蒸汽機,更在於通過蒸汽機爲天下重新定下標準。”
“我要做這個制定標準的人。”
“眼下隨着蒸汽機爲江南的士紳認同,他們自然而然也要接受認可,我制定的那一套標準,隨着越來越多人認同。”
“日後天下會越來越少的出現‘石’、‘鬥’這些計量單位,各地的學者,他們接受信息跟輸出信息,都會更直觀,也更容易爲其他人理解。”
“統一了門檻!”
“至於其他的,不要在意一時之得失。”
“江南的這些士紳是無利不起早的,如今江南的鹽企能辦的這麼快,多半還是有朝廷相助。”
“但這些人總是一山望着一山高,他們現在是擔心我將手伸到江南,所以才搶先出手,等日後鹽企真的在江南鋪開,他們同樣會對這些鹽企伸手的。”
“李笙根本不知曉其中的兇惡。”
“他會被人吃幹抹盡。”
“不要在意一時的得失,要看整體,要看的長遠。”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那些老鹽工、礦工走了,還替我們節省錢了,就當是爲天下輸送人才了,不過江南侵佔了我這麼多的實利,卻還對我的鹽企步步緊逼死咬着不放,的確有些過了。”
夏之白目光一冷,心中已有了定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