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北方真正的天!
北地的風,又急又刮。
北平。
大明的國門。
這裡駐紮着大明最精銳的邊軍。
營地深處,有陣陣練武的破空聲傳出。
一個魁梧有力的漢子,渾身似豹子般充滿了力量,還有着如雄鷹般銳利的眼神,種種的不凡,都在預示着這名漢子的不同尋常,隨着男子手中長刀的上下揮舞,雁翅刀在空中劃出道道美麗弧線。
咔嚓!
一道沉悶的劈砍聲落下,四周歸於了平靜。
男子將手中的雁翅刀擲在地上,鋒利的長刀深深的刺入泥土,轉身之時棉袍更起了陣陣冷風。
啪啪啪!
營地中傳來清脆的鼓掌聲音。
一個面容清瘦,目光犀利,始終身穿黑色僧袍的男子大步走了過來:“殿下的刀法,比過去又有精進了。”
朱棣傲然一笑,“只是日常的熱身罷了,所謂刀法,真放在千軍萬馬之中,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也就尋常用來強身健體,耍一些熱身的把式。”
朱棣將雁翅刀從地上拔起。
刀身有些發黑。
並不是什麼新刀,但在刀刃處,卻極其鋒利明亮。
這是朱棣的戰刀。
這把刀並不是什麼寶刀,只是大明軍中制式的普通大刀,不過這是當年他第一次上戰場,常遇春大將軍送給他的,也是他這些年作戰時痛飲敵首的見證者。
朱棣把刀交給一旁的侍從。
整理了一下溼透的衣領,跟黑袍僧人並肩走在營地。
朱棣在前,黑僧在後。
侍衛們只敢遠遠跟着,並不敢靠得太近。
“京中還沒傳回消息嗎?”朱棣腳步沒停,氣息已平靜下來。
姚廣孝笑着道:“回了。”
“哦?”朱棣腳步一頓,臉色陰晴不定,又很快恢復如常,平靜道:“朝中是怎麼回覆的?”
姚廣孝道:“答應了。”
“當真?”朱棣臉上一喜,有些不敢置信:“我大哥能同意在順天府開鐵礦?”
姚廣孝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太子殿下的確同意開遵化鐵冶,只不過並不會落到殿下手中。”
朱棣笑笑,擡頭望着天空,傲然道:“我是燕王,漢家燕雲舊地的王。”
“這裡的一切,我說了算。”
“只要順天府能開礦,無論歸順天府誰管,都必須經我的手。”
“我纔是這順天府的王!”
姚廣孝搖頭道:“恐要讓殿下失望了,朝廷的確同意了順天府開礦,但這礦不會落到殿下手中,朝廷另外安排了人來接管,而且這人據說已在來的路上了。”
“這人的名號殿下應該還有所聽聞。”
“誰?”朱棣狐疑的看向姚廣孝,隨即不在乎道:“不管這人是誰,礦在順天府,那就是我朱棣的。”
“我不同意,誰都別想拿走。”
“當然陛下除外。”
聽着朱棣這又霸道又懦弱,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姚廣孝也笑出了聲,道:“這次恐真不太行。”
“來的人是夏之白!”
“夏之白?”朱棣蹙眉,對這個名字不太熟悉,只感覺有些耳熟,似乎是有聽說過。
姚廣孝道:“今年的狀元。”
“是他?”朱棣眼中露出一抹訝色。
他已記起來了。
北平距離京都有段距離。
消息傳遞並沒有那麼便利,應天府發生的事,他是有所耳聞。
對於士人的事,他向來不感興趣。
若非這夏之白的確有些出格,多次逼的自己老爹暴怒,結果還次次能活下來,這才讓朱棣留下了點印象,但也只是勉強留下了點印象。
他的目光不在南京。
在更北方!
“他來北平幹什麼?”朱棣道。
姚廣孝笑笑:“自然是來採礦的,這人不簡單。”
“是嗎?你既然對這夏之白有所瞭解,那你就給我好好說說,這人怎麼個不簡單法,讓我也開開眼,看下當今的新科狀元究竟有多了不得,是不是比常人多個腦袋,多兩隻手。”朱棣輕蔑一笑,清冷的目光中帶着深沉的蔑視。
姚廣孝道:“我對這人瞭解也不多。”
“我曾在京都待過,知道陛下的脾氣,過往凡惹怒陛下的人,無論對與錯,幾乎都人頭落地了,尤其是皇后病逝後,更是誰惹誰死,就算是太子殿下也護不住,但這人卻能屢屢逃過一劫。”
“若是一次,或許是陛下,生了善心。”
“但兩次三次,乃至更多次,那便說明,這人的確有不俗之處。”
朱棣點頭。
這一點他是認同的。
自己的老爹,若是真動怒起來,連他都感到心悸。
姚廣孝凝聲道:“這人爲狀元,卻不願這麼出仕,而是自折身段,跑去了經商。”
“僅僅三個月就壟斷了應天府鹽市。”
“在民間有口皆碑。”
“說重點。”朱棣有些不耐煩。
他最煩這些文人說一大堆有的沒的,說了半天,全是些沒所謂的。
聽得人只想打瞌睡。
姚廣孝點點頭,他突然停下了腳步,沉聲道:“他跟我很像,但比我厲害。”
朱棣猛地回頭,目光忽然一變:“姚廣孝,你說什麼?”
姚廣孝雙手合十作揖道:“我之所求,便是展胸中抱負,不負平生所學。”
“殿下同樣胸懷大志,所以我纔會找上殿下,我不在乎金錢、權位,只是蹉跎半生,次次被人冷落,心有不平,如今年過半百,只想盡施所學。”
“我所學爲‘屠龍’!”
朱棣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抹不滿。
何爲龍?
天子。
屠龍便意味着弒君。
當然弒當今陛下是絕不可能的。
這是當時姚廣孝找上自己說的話:‘飛龍在天,太子遽亡,倒覆江山於陛下。’
還說如果能帶他到藩地,將送自己一頂白帽子。
自己是藩王。
王上加白,那不就是皇?!
當時聽到姚廣孝說的這幾句話,朱棣人都快被嚇懵了。
當時,太子朱標地位穩固,朝堂上下無人有質疑,姚廣孝的話是何等放肆,只是朱棣最終還是動搖了,因爲他內心仍抱有期望,而之所以敢生出這個期望,便是那一句‘飛龍在天,太子遽亡’。
“姚廣孝,伱別太放肆了。”朱棣冷聲道:“你想死,別害我!”
“還未盡展胸中抱負,我又怎麼甘心就這麼死了。”姚廣孝笑呵呵道:“只是這夏之白的確不一般,他比我的志向要大,我的志向不過是逆天改命,而他卻是‘改天換地’。”
“改天換地?”朱棣有些沒聽明白。
姚廣孝點頭道:“沒錯,就是改天換地。”
“我私下派人去打聽過,這人目前展露出的志向,就是要廢除‘士’,這人很聰明,很懂得進退,也深知朝堂情況,因而根本不去踏入朝堂,只想在地方悶聲做事。”
“地方做事?”朱棣冷笑一聲,道:“在地方又能成什麼事,能抵得過朝廷的一道詔書?”
姚廣孝搖頭:“這就是他的聰明之處。”
“一直在順着朝堂的形勢,做着逆反朝堂的事。”
“讓朝堂難受,又勉強能忍受。”
朱棣蹙眉,狐疑的看向姚廣孝,問道:“這話是什麼意思?怎麼又順又逆的?”
姚廣孝道:“現在陛下在殺人。”
朱棣臉一黑。
姚廣孝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事他能不知道嗎?
殺的第一個人就是北平承宣布政使司李彧。
他當初拉攏李彧可是花了不少力氣,結果在父皇的一通定罪之下,北平的官員基本被屠了個遍,嚇得他當時連忙上書自證清白,唯恐陛下大怒之下,將自己也順手砍了。
他了解自己的爹。
真動起手來那是完全六親不認的。
也是真敢痛下殺手的。
那幾日,他整宿整宿的睡不好,總感覺身旁有人磨刀。
也就北平官員被殺乾淨了,而陛下只是下了道詔書罵他,他這才定下心來。
姚廣孝道:“陛下殺的雖都是貪官污吏,也都是該殺的人,但六部的官員,還有直、省的諸多官吏,又一個算一個,基本都是士人出身。”
“某種程度上來說。”
“陛下其實當了一次夏之白的刀。”
“替他在掃清障礙。”
朱棣一愣。
姚廣孝微眯着眼,笑着道:“在陛下沒有動屠刀之前,夏之白沒做多少事,而在陛下動屠刀之後,這夏之白先是以驚人的速度壟斷了應天府鹽市,如今又把手伸到了整個北方,還順帶把手伸到了鐵礦上。”
“殿下你大可想一下,若是沒有陛下動手,夏之白敢把手伸過去嗎?”
“他伸的出去嗎?”
“你的意思,這夏之白在算計陛下?”朱棣目光陰晴不定。
姚廣孝連忙搖頭,道:“這不太可能。”
“若是真敢算計陛下,只怕他剛生出這個念頭,就被陛下把腦袋砍了,哪兒會讓他活到現在。”
“夏之白是在借勢。”
“借陛下清洗天下的勢,來完成他自己要做的事。”
“與虎謀皮!!!”
“這個膽子,我沒有,也不敢。”
“但這個夏之白敢,而且他還真做到了。”
“這樣一個時刻走在刀刃上的人,現在可是來北平了。”姚廣孝似笑非笑的看着朱棣,道:“殿下想從他的手中,佔得鐵礦的便宜,只怕不容易。”
朱棣冷哼一聲,道:“你們這些文人,淨知道搞陰謀算計。”
“我不跟他玩虛的。”
“他來北平,得先過軍營的關!”
朱棣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舉目望去。
已到了軍營深處。
那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戰旗,是一眼看不到邊際的鐵甲方陣。
這就是當今天下戰無不勝的大明銳士。
也是北方真正的天!
朱棣翻身上馬,將不知何時被插入刀鞘的雁翅刀抽了出來。
他舉刀朝天,情緒激昂道:“兒郎們,列陣。”
“迎敵!!!”
整理下劇情後續,這兩天應該都兩更